走得越近,空氣中灰塵的嗆人味道逐漸被另一種刺鼻的氣味取代。
那氣味混雜著鐵鏽、焦油和燃燒後的殘渣,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深處腐化,讓人生理性地不適,馮玉屏住了呼吸。
馮玉站在廢料廠的外圍,微微皺眉,抬頭望著那些籠罩在陰影中的建築。
遠處的管道斷裂成一截一截,像被扯斷的肢體一般倒伏在廢料堆裡,時不時冒出幾縷白色的蒸汽,將周圍的景象籠罩得更加模糊。
地上散落著鏽跡斑斑的零件和彎曲的金屬碎片,整個地方死氣沉沉,卻讓人感到一種不安的躁動。
“老陳提到的傳聞,看來不是空穴來風。”
馮玉低聲自語,握緊肩上的背包,腳步卻不自覺地更輕了幾分,目光在四周遊走著,試圖捕捉任何一點異樣的動靜。
走到一塊廢料堆旁,她注意到一根裸露在灰土中的金屬棍,長短正好適合握在手裡。
馮玉彎下腰將它拽了出來。
棍子有些沉,看起來挺趁手。
然而,表麵斑駁的鏽跡卻讓她有些不悅。如果等下不小心見了血,得了破傷風可不是鬨著玩。
期待黎明區的醫療場所,彆開玩笑了!那就是個擺設!
居民一旦生了病,那是小病靠挺,大病靠命!
馮玉歎了口氣,在地上撿了塊布條纏在棍子上。
重新將金屬棍攥在手中後,她感覺安心了許多。
“不該來的地方就彆湊熱鬨……瞎好奇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她在心裡叨念了一句,但腳下卻依然沒有停下。
走了幾步,她停了下來,目光掃過四周的廢料堆,心跳加速了一瞬間。空氣裡有什麼東西……不對勁。
伴隨著巨大的震動,地麵似乎也在輕輕顫抖。
“這是——”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突然,堆放在不遠處的廢料堆猛地被撞飛,一個巨大的機械身影從裡麵衝了出來!
那是一隻被機械改造得不成樣的怪物,隱約能看出狗的模樣。
它的頭的部分看起來還是狗的樣子,足球大小,而它的身體,比常見到的狗大得多,反而跟一匹馬差不多大,像是強行拚接成的,顯得極其不協調。
它的右眼發射出紅色的光芒,看上去是具有監視功能的光鏡。胸口的位置嵌著一塊能量核心,被厚厚的保護罩覆蓋,隱隱閃爍著紅光,發出低沉的嗡鳴聲。
原本屬於動物的骨骼,已經完全被金屬所替代。隻有關節的地方隱約有肌纖維包裹著。它的四肢透著寒光,指甲像刀一樣鋒利,每一步都帶著重物錘落地麵的撞擊聲。
隨著它靠近,那股刺鼻的氣味變得愈發濃烈。
“真是見鬼了……”馮玉嘴角抽了一下,手裡的金屬棍不自覺地攥得更緊。她迅速後退一步,目光死死盯著那狗的每一個動作。
機械狗停頓了一瞬,隨即發出一聲刺耳的電子噪音,雙爪狠狠地在地上一撐,猛地朝她撲了過來!
馮玉幾乎是憑著本能,迅速向側邊翻滾了一下,勉強躲過了第一擊。
但那狗反應極快,轉身的動作迅如閃電,鋒利的金屬爪帶著破空的呼嘯聲,朝她的方向再度襲來。
馮玉抬手用金屬棍擋了一下,卻被逼退數步。巨大的力量震得她手腕一麻,棍子險些脫手。
她迅速轉身,繞到機械狗背後,咬牙用力一揮,試圖逼退機械狗,但棍子的攻擊落在它的金屬外殼上,隻擦出了一道火花。
“我就知道……”馮玉後退兩步,嘴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仗著學過武術就瞎好奇,結果遇上這種東西,真是活該!”
機械狗仿佛被激怒,再次撲了上來,鋒利的金屬爪幾乎貼著她的肩膀劃過,帶起一陣尖銳的破風聲。
馮玉猛地往旁邊翻滾,堪堪躲過了這次猛烈的攻擊。她的心跳劇烈,幾乎能聽到自己喘息的聲音。
機械狗沒有給她絲毫喘息的機會,它再次撲向她,鋒利的爪子揮舞著,帶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馮玉迅速起身,眼尖地抓到了旁邊的一塊厚實的彩條塑料布,毫不猶豫地罩住了機械狗的頭。
因為視線被遮擋,機械狗失去了方向感,動作明顯頓了一下。
馮玉心頭一動,趁機躍起,直麵機械狗,狠狠地一擊砸向它的胸部核心位置。
“砰!”一聲巨響,金屬撞擊聲回蕩在廢棄區域中。
馮玉眼睛瞄著核心位置,那外殼紋絲不動。
“硬得跟石頭似的……”她忍不住低聲嘀咕,額頭沁出冷汗,握著金屬棍的手心也被震得隱隱發麻。
然而,機械狗的動作僅僅是微微一頓,緊接著,它那紅色的右眼閃出一道激光,瞬間,塑料布被焚燒出了一個洞,右眼的紅光猶如實質般透射出來。
一道低沉懶散的聲音突兀地從不遠處傳來——
“你這動靜挺大的,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人物,結果隻是個……”
聲音頓了頓,帶著點嘲弄和打量,“……誤闖的迷路姑娘。”
馮玉愣了一下,下意識抬頭望去,隻見廢料堆的陰影裡緩緩走出一個人影。
看來剛剛一閃而過的人影就是他。
那人穿著一件略顯舊的黑色風衣,風衣下擺因為他的步伐微微擺動。他的步子不緊不慢,仿佛這一切並不值得他費心。
他的眉眼深邃,帶著一絲懶散,嘴角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整個人顯得漫不經心。
“誰?”
馮玉脫口而出,目光從機械狗身上快速轉移到來人身上,手中的金屬棍下意識地抬高了幾分。
“撿垃圾的。”
男人微微揚眉,目光淡淡掃過她的模樣,隨即轉向那機械狗,眼神中透著一絲興趣。
“撿垃圾的?”
馮玉皺起眉頭,正準備說話,卻見對方突然抬手,一把寒光四溢的匕首在他指尖靈巧地轉了一圈,被穩穩握住。
“你是不是打算靠那根破棍子跟它耗一晚上?”男人挑眉,語氣帶著幾分調侃。
“你管得倒是寬。”
馮玉冷冷回了一句,咬牙握緊手裡的金屬棍。
“不幫忙就滾遠點,彆礙事。”
男人輕笑了一聲,眼神中帶著玩味。
他聳了聳肩,將匕首在手裡轉了個角度,滿不在意地說道:“行吧,既然都發話了,我就勉為其難,陪你‘耗耗’。”
此時機械狗已經再次對準了馮玉,前爪高高抬起,寒光在金屬爪上劃過,直直朝她劈下。
男人的身影已經驟然一動,匕首帶起一道寒光,直直刺向機械狗的後腿關節處。
鋒利的刀刃直接切斷了部分肌纖維,刀鋒插入到了狗的關節軸心,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原來這個狗關節部位是利用肌肉纖維控製的機械軸心。而這一擊,切斷了兩節機械之間的肌肉紐帶。
狗動作猛地一滯,發出一聲尖銳的介於慘叫和機械音之間的奇異叫聲,讓馮玉不自覺得起了雞皮疙瘩。
叫聲過後,狗的頭迅速轉向攻擊者,紅光危險地閃爍起來。
它的前爪揮下,但男人卻早已靈活地閃到一旁,匕首再度劃過它的另一條腿關節。
“它腿部關節脆弱,攻擊那裡!”他邊移動邊拋下一句指令。
馮玉皺了皺眉,但還是迅速反應過來,抬手舉起金屬棍,狠狠砸向狗的一條前腿。
金屬棍帶著強大的力道,直接敲在關節上。
狗的動作又是一滯,那條肌肉纖維被砸成肉泥,而連接的前腿部分無力得垂了下來。
由於一側腿部無法支撐,機械狗癱倒在地。
“挺有力氣嘛。”男人瞥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看來不用我全包。”
“少廢話!”馮玉回敬了一句,腳下快速移動到狗的側麵,一棍子將機械狗翻了個身,將它胸口的能量核心暴露出來。
她再次瞄準那個位置,用儘全力一棍砸了下去。
然而,金屬棍砸在核心保護殼上,隻擦出了一道火花,仍然沒能破開那層防禦。
“保護殼太厚!”馮玉喘著氣。
機械狗掙紮著翻身,男人立馬閃身逼近,匕首刺向狗的前爪,將它定死在地上。同時喊道:“砸它核心殼的邊緣,那是薄弱點!”
馮玉聞言,瞄準保護殼的邊緣,再次用力砸了下去。
“砰!”金屬棍狠狠砸下,這一次,保護殼終於裂開了一道縫隙,裡麵的紅光隨之暴露出來。
男人見狀,將匕首從前爪拔出,精準快速地刺入裂縫中,直擊能量核心。
隨著能量核心的紅光散去,機械狗的身體猛地一震,掙紮著慢慢沒了生息。
它的左眼裡仿佛有什麼情緒在流轉,像是哀切,又像是不甘。
周圍恢複了短暫的寂靜,機械狗的殘骸冒著淡淡的黑煙,散發出一股腐臭的氣味。
馮玉站在破舊的廢料廠中,微微喘著氣,手裡的金屬棍因為長時間的緊握而略顯濕潤。
機械狗的殘骸安靜地躺在她腳下,胸腔破裂,晶石的微光已經徹底熄滅。她轉頭看向那個剛剛幫她一把的男人。
他20出頭的樣子,站在那裡,身影筆直,五官線條淩厲卻帶著一絲慵懶。
他的衣著看起來和黎明區的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彆,甚至帶著些許灰撲撲的氣息:舊風衣上看起來隨意又粗糙,褲腳還沾著點乾涸的泥土,仿佛隻是個從廢料廠走出來的普通拾荒人。
但他的動作騙不了人。
馮玉靜靜地盯著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些微不可察的細節——甩匕首的動作乾脆利落,手腕的轉動角度精準得像是受過訓練;他不經意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竟然用的是內區習慣性的動作:先從肩膀掃起,最後到袖口。
這些看似無意的小動作,與黎明區大多數人習慣用力拍打灰塵、粗魯擦拭的方式截然不同。
還有他的站姿——看似隨意,但站得太穩,雙腳間的距離精準得仿佛隨時準備起身而動。
這種從容的姿態,馮玉再熟悉不過,那是內區生活的人才會有的骨子裡的自信。
尤其是他那雙手,雖然看似沾了點油汙,但手指修長、指甲乾淨,不像是整天在廢料堆裡摸爬滾打的勞工該有的模樣。
他站在那裡,與周圍的環境顯得毫無違和,但馮玉卻察覺到了一種微妙的不協調感。
普通人可能隻會覺得他是個有些“與眾不同”的拾荒者,但對內區出來的人來說,他的每一個細節,都在無聲地告訴她——這個男人來自另一個世界,一個更高層、更精致的地方。
“動作還不錯。”男人揚了揚下巴,目光掃過她手裡的金屬棍,語氣帶著一絲慵懶的調侃。
馮玉沒有接他的話,而是微微後退一步,試圖拉開些許距離。她的聲音冷淡而直接:“你到底是誰?”
男人挑起眉,眼神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她,仿佛在審視一件有趣的東西。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就是撿垃圾路過的。”他的語氣輕佻得讓人不由自主地皺眉。
“好心幫了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