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信的意思馮玉懂了。
就是馮琳接觸了帶了超能玉米基因的“轉染液”,然後又在“誘發劑”的作用下,玉米基因不小心地嵌入了“馮玉”的胚胎,導致了基因變異。
所以,她現在是玉米基因和人類基因的混合體。
前18年沒有表現出異常,是因為母親用藥水抑製了植物基因的表達。現在藥水失效了,所以後麵馮玉會慢慢變成玉米人。
但是具體改變到什麼程度,沒人知道。
正想著,光腦再次“叮咚”一聲。馮玉低頭看著光腦上的訊息,眉頭微微一挑。
母親發來的消息:
“信看到了嗎,你在黎明區保護好自己。我被聘任到驕陽區研究所了,那裡全封閉,以後無法聯係,勿掛念。”
後麵,還附了一筆不小的轉賬。
馮玉盯著光腦屏幕上的消息,愣了好半天。
想回信,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麼。
驕陽區研究所——那個傳說中的地方。
馮玉深吸一口氣,腦海中飛快閃過關於驕陽區的種種描述。
那是蒼彌穹內的巔峰象征,聚集了頂級的科學家,擁有最先進的科技,也施行著最嚴格的監管製度。
而馮琳,她的母親,之前無數次拒絕了驕陽區的邀請,堅持留在晨曦區,為的是不被規則和監控束縛。
“為什麼突然去了?”馮玉喃喃自語,聲音幾不可聞。
她的目光垂落在屏幕上,想起母親信中的隻言片語。
“孫山亭。”
馮玉盯著光腦的屏幕,喃喃出這個名字。
一個她從母親的信裡才得知的人物,這個人是當初“植化人計劃”的核心人物之一,主張將植物與人體結合,試圖創造出自給自足的“新人類”。
他現在是驕陽區研究所的掌權人。
母親的初心一直不曾改變,讓綠脈遍布大地。在晨曦區的時候,確實也做出了很多成果。
星耀區種植的不少超能作物都是母親的手筆。
所以,她和孫山亭理念不一致。
驕陽區,很危險!
馮玉心裡猛地一抽。
她離開晨曦區時,母親可能早就下定了決心去驕陽區,最近看來是終於把那件事敲定了。
不然按照馮琳對女兒的重視,行李早該打包好,一頭紮進黎明區陪著她了。
馮玉深知,馮琳的決定,誰也沒法撼動。
不管是破壞孫山亭的研究,還是跟蹤那些研究進展,聽起來都像是往刀尖上湊。
而馮玉呢?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省心不添亂,起碼彆讓馮琳還得操心她這個“E級小透明”。
馮玉終於回了消息:
“一切小心,期待再見【擁抱】。”
這次母親回信很快。
“【擁抱】”
至於陳餅,這個生物學父親,馮玉沒有任何想法。
前18年不存在,後麵的日子希望他也不要出來搗亂。
就是不知道,他這個“誘發劑”的研製者,在這場“奇跡”種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哎呀,想得太多也沒用。”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她輕歎一聲,轉身拽過椅背上的外套,利落地穿上,準備出去吃晚飯。
那頂鴨舌帽也被她順手扣在頭上,依舊壓得低低的,試圖將那幾縷不安分的玉米須牢牢藏住。
不過,那些纖絲仿佛擁有自己的意誌,又偷偷從帽縫裡探出頭來,在空氣中輕輕晃動。
“你們還真頑強啊。”
馮玉伸手將那些調皮的玉米須塞回帽子裡。
突然,她的眼神一凝,複雜地盯著自己新冒出綠色紋路的手腕。
她抬手仔細瞧了瞧,那些如藤蔓般蜿蜒的綠色線條,像極了某種古老的符號,帶著神秘的氣息,似乎在和她偷偷打招呼。
她微微一笑,語氣裡滿是無奈。
“好吧,看來這是個新潮流。”
她心念一轉,擼起袖子,這植物紋路已蔓延到了手臂上,心裡暗自感歎:“頭上長玉米須已經是個亮點了,現在連皮膚都開始搞植物風。大自然聘請我當代言人啦?”
她聳了聳肩,將袖子拉下來蓋住手腕。
“既然逃不掉,那就乾脆當個‘玉米妖精’算了。”
“科學無法解釋的部分,留給未來去解決吧。”
“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我是胎穿來的現代人,再離譜的設定都還能扛住。”
她把帽簷拉得更低,仿佛這樣就能完全掩蓋這些異變,隨後轉身推開門。
黎明區的街巷喧鬨如常,撲麵而來的嘈雜和熱浪讓馮玉一瞬間覺得耳膜都有點發脹。
來來往往的人群裡,有工人扛著機器部件,有商販推著簡陋的貨車在叫賣,孩子們在追逐一個廢棄的塑料瓶,光著腳丫笑聲如鈴鐺清脆。
空氣中彌漫著油汙和煙塵的味道,還有食物攤位飄來的飯菜香氣。
破舊的建築在夕陽下投下長長的陰影,混亂中又帶著黎明區特有的生機。
馮玉邁步走進這片喧囂的世界,雙手插在衣兜裡,看起來腳步悠閒,像一隻在曠野中尋找食物的鬆鼠。
“小珠,小珠!”
混亂的人群中,一聲焦急的喊叫打破了短暫的平靜。一個男人正拚命往前跑,目光緊鎖在前方。
前麵,一個衣衫襤褸、赤腳奔跑的女人步履踉蹌,神情慌亂,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追喊聲。
“怎麼了?”好奇的馮玉隨機抓了個路人,打聽。
“這不就是小安和他家婆娘嘛。”旁邊的中年男人回答,語氣裡帶著看熱鬨的成分。
“他家婆娘昨天生了孩子,結果是個殘疾,被蘭盟的人帶走了。”
“她今天醒了,瘋瘋癲癲地找孩子,說自己的孩子沒問題,還說蘭盟偷了她的孩子。”
“噓,小聲點,你......蘭盟的事能隨便亂說嗎?”另一個人緊張地製止道。
“我看她是瘋了,孩子沒了,再生一個不就好了?何必鬨成這樣。”
“呸,你說得輕巧!”旁邊一個女人忍不住插話,語氣裡滿是憤怒,“敢情不是你生,當然說得好聽!”
“可就算是我生的又能怎樣?”那人不服氣地反駁,“孩子沒了,天還沒塌,再生一個不就得了?誰沒個認命的時候?”
女人冷笑一聲:“你倒輕飄飄一句‘再生一個’,你知道生一個要付出多少嗎?!”
這個時候,小安終於追上了那個叫小珠的姑娘。
“小珠,彆這樣,回來!”小安氣喘籲籲地抓住她的手臂,試圖將她拉住。
小珠拚命掙紮,赤裸的腳在地上劃出一道道泥痕,嘶啞地喊道:“放開我!我的孩子沒事!蘭盟偷了他!我要我的孩子!”
“小珠!冷靜點!”小安的聲音裡夾雜著急切和無奈,他用力按住她的肩膀,試圖讓她看著自己,“我也心疼,可咱們……咱們做不了什麼!彆再折騰了!”
“你心疼?”小珠抬起頭,眼中布滿了淚水與憤怒,“你真的心疼嗎?你根本沒想過把他要回來!你什麼都沒做!”
這指責的話語壓垮了小安的最後一道防線,他怒吼著,“你以為我不想把他要回來嗎?可我們能怎麼辦?和護衛隊硬搶嗎?還要不要命了?!”
小珠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突然安靜了下來。她的身體漸漸癱軟下去,跪在地上,雙手抱著頭,眼淚無聲地從指縫間滑落。
有人低聲問道,“那這孩子到底是不是殘疾啊?”
旁邊的人壓低聲音回道,“聽說是少了一隻胳膊,蘭盟的人直接帶走了。”
“可小珠怎麼說,孩子根本沒問題啊?”那人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解。
“噓,小聲點,”另一個人緊張地四下看了一眼,急忙提醒,“蘭盟的事,彆亂說。你知道的,哪怕是傳言,傳多了都惹禍。”
“可是她那麼激動,萬一……”那人欲言又止,聲音更低了。
“彆管了,”一個年長的女人搖了搖頭,帶著無奈的歎息,“不管孩子是不是真的殘疾,被蘭盟帶走了,就彆想著再回來。咱們這些人,能活下去就算不錯了,哪有資格說什麼?”
圍觀的人群開始散開,有人搖頭歎息,有人匆匆離去。
“可憐啊。”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沉悶感,連原本吵鬨的街巷似乎也安靜了下來。
小安蹲下身,輕輕將小珠抱住,嘴裡不斷地重複:“我們還能再生一個,我們還能再生一個……”
可這句話似乎更像是對自己的安慰,連他自己聽著都覺得無比蒼白。
馮玉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骨肉分離,無法反抗,無力抗爭。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底層,真正的黎明區。
生活像是終於對她揭開了麵紗,露出了它最真實的模樣。
沒有溫情,沒有希望,隻剩下赤裸的掙紮與無力。
在這一刻,她仿佛聽到生活低沉的聲音:
“歡迎你,馮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