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懲罰(1 / 1)

三人之中,位於左側的執事目光在幾人身上徘徊,一時難以斷定那位麵紗輕掩的女子,是否正是他尋覓的貴人。

他駐足原地,視線在陸芊羽與姚慕衣之間遊移不定。

最終,他邁步走向陸芊羽,恭敬地行了一禮,滿臉堆笑道:“姚首席,執法殿楚長老讓我向您道喜……”

“姚首席?”陸芊羽的麵容瞬間扭曲,她猛地扯下麵紗,怒喝道:“你瞎了不成?睜大眼睛,好好看看,我究竟是誰!”

麵紗被粗魯地扯落,露出一張因久未得到治療而愈發紅腫的臉龐,月光之下,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麵容顯得格外猙獰。即便是身處執法殿,見識過無數血腥場麵的他,此刻也不禁被眼前這一幕所震撼。僅是憑借聲音才辨認,他才恍然意識到眼前之人竟是陸芊羽。

他心中暗叫不好,懊悔自己為何要搶著接下這趟差事,得罪了這位姑奶奶。

他連忙躬身道歉:“原來是陸大小姐。小的真是有眼無珠,將您錯認成首席,請您寬恕。”

陸芊羽見他眼中一抹轉瞬即逝的驚愕,對姚慕衣的恨意愈加濃烈。

正值心中怒火無處發泄,此人便送上門來。

這一切,要怪就怪姚慕衣。

她迅速將麵紗重新戴好,冷聲道:“執法殿的選人標準真是令人堪憂,連人都辨認不清,竟也能身居執事之位。平日裡,恐怕沒少製造冤假錯案吧。”

這時,位於右間的弟子麵色慍怒,大步走近陸芊羽,如烏雲壓頂罩在她頭頂:“陸芊羽,桑執事並非有意,且已誠懇致歉,你為何還要如此咄咄相逼,甚至妄圖詆毀執法殿的名聲!若再這般出言不遜,我便以手中的執法鐧懲處你。”那人手中的執法鐧一亮,“執法殿傳喚,請你隨我們去一趟。”

陸芊羽被他的大嗓門嚇得一顫,隨後她指著姚慕衣和顧衍舟二人,質疑道:“隻讓我去?那他們呢?”

那執法殿弟子回答得乾脆:“楚長老並未通傳他們。”

“不通傳便不用去了?執法殿究竟是聽楚長老的,還是聽門規的?”陸芊羽抓到他話中的疏漏,狠狠拿捏著。

立於中間的夏執事見雙方僵持不下,隻得開口在中間調停:“楚長老乃是執法殿的執掌者,自然是以身作則,依照門規行事。”他向前一步,低聲在陸芊羽耳畔說道,“楚長老隻是例行坐堂,讓您走一趟執法殿,其實是掌門之意。”

衣衣耳尖,還是聽到了這句話,她對陸芊羽投去一抹自求多福的眼神。

“桑執事,替我多謝楚長老的惦念,改日我定會登門拜訪。”她轉而看向顧衍舟,“顧師弟,我們走吧。”

隨後,她成功喚出碎雲劍,與顧衍舟禦劍而起,向著出口悠然飛去。

陸芊羽聽到姨父也在執法殿,頓時偃旗息鼓,不再多言,隻是用憤怒的目光瞪視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

蘇盈霜冷眼旁觀,對陸芊羽的言行舉止愈發難以容忍。

陸家怎會養出如此愚蠢之人?

此番風波,若無高層介入,便等同於掌門與長老會對此事采取默認與回避之策,不再追究。

然而,事態雖已趨於平息,前來的不是掌門親信,而是執法殿的執事。

蘇盈霜在心中暗自歎惋。

師妹此次闖下的大禍,恐怕難以輕易善了。

見四周僅餘蘇盈霜一人,陸芊羽撒嬌地依偎在她身旁,輕聲道:“師姐,我身上好痛,實在走不動了,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她眼中帶著期盼,欲從師姐身上尋得一絲慰藉。

蘇盈霜被她觸碰到手臂傷口,不由自主地顫抖一下,發出低微的悶哼。

那領頭弟子麵色平和,聲音透著不容反駁的權威:“陸小姐,楚長老僅命您一人前往,請勿令我等為難。”

陸芊羽聞言,嘴角勾起一抹輕蔑之笑,低聲嘀咕道:“凶什麼凶,不過是楚家的走狗罷了,真以為自己是天道邢司,可以隨意拿捏彆人?”

三人聽到陸芊羽的低語,麵色驟變,相互對視一眼後,決定不再與她多費口舌,欲強行將她帶走。

蘇盈霜見狀,輕輕搖頭,對那三位執事投去無奈的目光,轉而溫柔地勸慰陸芊羽:“師妹,掌門既然隻傳喚你一人,必定有要事相商,你且安心前去,無需多慮。”

儘管她不想錯過這場好戲,但也不願再卷入這趟渾水。

她從懷中取出一顆丹藥,輕輕遞給陸芊羽:“我剛好隨身帶了一顆止痛丹,你服下後,疼痛定會減輕不少。我去雲嵐殿歸還執事令牌,隨後便前往醫閣等你。”

陸芊羽雖然心中不滿,但麵對師姐的溫柔關切,也隻得無奈地點頭接受。她冷臉接過丹藥,沒有絲毫猶豫地服下。

蘇盈霜似笑非笑地看她,心中對陸芊羽殘存的那最後一絲溫柔,在此刻終於被消磨殆儘。

“走吧。”陸芊羽不耐煩地催促道,隨即與那三名弟子一同離去。然而,她心中卻是暗自籌謀,如何向姨父告狀,讓那不知好歹的姚慕衣付出代價。

當他們抵達執法殿殿門前,陸芊羽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緊張感,但她依然強裝鎮定,大步走了進去。

她原本以為,姨父會像以往那樣對她網開一麵,此番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

然而,當她踏入大殿時,卻發現氣氛異常凝重。

姨父臉色凝重如鐵,端坐在執法殿正中的座椅上,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楚長老則是坐在副座上,輕啜香茗,仿佛這一切與他無關。

陸芊羽行了一禮,聲音中帶著一絲連她也未曾察覺的顫抖:“見過掌門,見過楚長老。”

然而,二人並未給予任何回應。萬俟長青更是用他那雙深邃的眼眸,長久地審視著陸芊羽,仿佛要看穿她的內心。

“陸芊羽,你可知錯?”萬俟長青的聲音冰冷而嚴肅,讓陸芊羽心中一緊。

她心虛道:“弟子不知做錯了什麼。”

“你無視門規,擅自窺探宗門密令,引發風波,造成同門相殘。身為世家貴女,你今日之舉,實在是令人失望。”萬俟長青的話語,如同沉重的重錘,一字字擊打在陸芊羽的心頭。

她的臉色瞬間蒼白,忍不住瞥了一眼旁邊的楚長老:“掌門,您莫要聽信旁人的挑撥。先不說姚慕衣如何毀我容貌,斷我法器,離間我與師門的感情,她更是虛偽至極,不勞而獲,將仙魔大戰的功勞全部據為己有,實乃宗門蛀蟲。我今日所為,皆因她而起,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就事論事。”楚長老終於開口,打斷了陸芊羽的辯解。

陸芊羽剛欲開口,卻被萬俟長青搶先說道:“是你先動手傷人,險些毀人仙途。單是招惹鳳族,還不知會為宗門帶來多大禍患。此事已傳入北苑,引起其他仙門各派的不滿。所以,今年的宗門大比,你不必參與了。”

陸芊羽臉色慘白,她沒想到姨父竟會如此絕情,直接消了她參加宗門大比的資格。她緊咬著下唇,眼中充滿了不甘和憤恨。

“掌門,弟子...”陸芊羽還想求情,卻被萬俟長青打斷。

“回去好好反省吧。”萬俟長青的聲音冷漠而決絕,將一本冊書扔到她的腳邊,“若再有此類事情發生,本座絕不輕饒。”

說罷,他不再多言,起身離開大殿。

“姨父...”陸芊羽眼中含淚,聲音帶顫,轉身望著他遠去的無情背影。

陸芊羽兩眼無神,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一片茫然。她以為姨父會為她撐腰,卻沒想到會遭受如此嚴厲的重罰。

待她回神時,殿中已空無一人,她彎腰撿起地上的冊書,失魂落魄地離開大殿。

臉上與身上的刺痛,提醒著她,這不是夢。

陸芊羽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姚慕衣,我必會讓你付出應有的代價。

同一時間,衣衣與顧衍舟在天照宗上空禦劍飛行,二人向著醫閣前進。

“師姐,你今天真是英姿颯爽,智勇雙全。剛才那一劍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顧衍舟打破沉寂,開口讚道。

衣衣並未回頭,嘴角不自覺上揚,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你不會是怕我一會和你算賬,才如此恭維我吧。”

顧衍舟急忙辯解:“師姐哪裡的話,剛才那麼多人稱讚你,可見師姐的實力有目共睹。就算師姐罰我跳下這劍,我也要高呼一萬遍,師姐最帥!師姐就是天照宗最優秀的弟子!”

“你真的覺得我是最優秀的弟子?”衣衣微微轉頭,眼神中帶著一絲期許,輕聲問道。

顧衍舟收起那副嬉笑的模樣,鄭重其事地回答:“當然了,師姐七百年便修得仙尊之位,這在修真界都是亙古未有。仙魔大戰的萬魔涯戰場中,天照宗弟子傷亡最少,還不是因為師姐的庇護。而且,”顧衍舟語氣一頓,語氣有些悵然,“像我這般資質平庸之人,若非師姐三百年前的指教,我又怎能從金丹突破到化神之境,多活了這幾百年呢。”

“多活?”衣衣眉頭微蹙,捕捉到這其中的重點,“你此言何意?”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師姐笑話。我已近五百歲,修為卡在化神三階近百年了,一直無法突破。大概再過三十年,我便要走到生命的儘頭了。”顧衍舟語氣輕鬆,像是在吐露無關緊要之事。

這個世界的修士共有十二級。從低到高分彆是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煉虛、合體、大乘、渡劫、仙/魔君、仙/魔尊、魔神/神。每個等級分十階,修為每上一階,壽命增加十歲;到達仙君,每上一階增加三百歲;到達仙尊,每上一階增加一千歲,壽數最多一萬四千歲,成神便能長生不老。

衣衣瞳孔猛地一震,回頭盯著他,嘴角扯出一個假笑:“顧衍舟,你在和我開玩笑吧。”

顧衍舟苦澀一笑,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嘲:“師姐,我怎會拿此事開玩笑。壽數將儘乃是修真者最大的無奈,我早已接受了這個命運。”

衣衣沉默不語,心裡有些堵得難受。

現在的情況看來,她走到顧師弟前頭的可能性更高些。

“你…怕死嗎?”衣衣終於開口,聲音裡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顧衍舟低下頭,臉上笑容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平靜:“怕,當然怕。但修真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我能活到今日,已經比很多人幸運了。更何況有師姐在,相信即使到了那天,我也不會孤單。”

他的父母尚在世間,為何讓師姐送終?

衣衣心中生疑,開口問道:“你的父母,知曉此事嗎?”

顧衍舟嘴角露出一絲嘲諷:“他們知道又如何?或許,這便是天道對顧家的懲罰。”

“懲罰?天道為何要懲罰顧家?”衣衣眉頭緊鎖,追問道。

顧衍舟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在積蓄著勇氣:“師姐,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魔尊戮炎,原名叫顧晏,正是我同父異母的兄長。是他...殺了你的師尊。”

衣衣聞言,如遭雷擊,雙眼瞪大,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痛。

她額頭一陣刺痛,仿佛有東西在撕扯記憶。

恍惚間,她似乎聽到原主的呼喊,聲音充滿絕望與哀痛:“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