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本冊書(1 / 1)

衣衣與蘇盈霜各懷心事,神色黯然,一路安靜。

及至門廳前,蘇盈霜步伐放緩,與姚慕衣並肩而出。

陸芊羽端坐椅上,雙臂環抱,二郎腿輕翹,見二人出現立即起身。

她無視姚慕衣,徑直拉住蘇盈霜的手臂,嘴角含笑,甜聲道:“師姐,姨...掌門都與你說了什麼?”

蘇盈霜寵溺一笑,似是習以為常。

“師妹,我要帶首席遊覽宗門,你可願同行?”

“師姐去哪,我就去哪。”陸芊羽瞥見姚慕衣悶悶不樂,笑意更濃。

蘇盈霜任由陸芊羽依偎,轉而對衣衣道:“姚首席,請隨我來。”

開始時,三人成行,陸芊羽居左,衣衣居右,蘇盈霜在中。

每當蘇師姐想要為她解說時,陸芊羽要麼拉著蘇師姐賞花,要麼便以一副無所不曉的模樣打斷,自顧自地解釋起來。

蘇盈霜製止幾次無效後,露出無奈。

衣衣卻並未生氣,反而覺得陸芊羽的講解更加生動有趣。

她發覺自己表現得越是神色平靜、認真傾聽,陸芊羽就越發不悅。

最終,陸芊羽拉著蘇盈霜走在前麵,衣衣則獨自跟在後麵,保持適當距離。

“幼稚。”衣衣心中暗歎。

這孤立人的手段,她四歲便已見識過。

耳畔沒有陸芊羽的鼓噪,衣衣心下一鬆,隻當隨團旅遊,愈發愜意自在。

三人一行,成了天照宗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漸漸地,周圍弟子越聚越多,卻始終遠遠跟隨。

眾人議論紛紛,清晰傳入衣衣耳中。

“難道我今日眼花了?竟目睹了三位仙子同行?”

“姚首席竟有如此絕色容顏......”

“美則美矣,怕是修真界無人敢消受。”

“此話怎講?”

“近百年來,修真界刮起殺夫證道之風。而她修煉至今,未曆情劫.....咳咳咳....”

衣衣手指微動,一陣風裹挾著沙土,向那位嚼舌根的弟子襲去。

那弟子頓時被嗆地猛烈咳嗽,滿口沙塵。

她麵色如常,繼續前行。

不久,三人來到內門大選的舉辦場地——將星台。

整個場地漢白玉欄杆三麵環繞,兩根漢白玉石柱矗立,留出通道,可供數人並行。

蘇盈霜取出一玫令牌,嵌入石柱的凹槽,結界應聲而開,三人順利進入。

將星台占地約小型運動場大小,且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建造了個可供比試的演武台。

場地儘頭,一根五人合抱粗的灰白色石柱拔地而起,直入雲霞,氣勢磅礴,令人心生敬畏。

方才還親密無間的師姐妹,此刻身形分開,對著這石柱恭敬行禮。

“這便是通天石?”衣衣輕聲低語。

她仰頭望去,試圖看清這石柱究竟多高。然而,隻覺雙目刺痛,似有某種力量阻止她的窺探。

衣衣低頭眨眼,以手遮陽,再次向上望去。

見她如此執著,蘇盈霜開口勸阻:“通天石通往神界,非我等所能窺視。首席莫要再看,以免傷了眼睛。”

“神界究竟是何模樣?就沒人爬上去過嗎?”

陸芊羽嗤笑一聲,滿臉鄙夷地看著姚慕衣:“你以為爬你的小破山嗎?通天石設有禁製,不論觸碰還是攻擊,都會遭到反噬損壞靈脈,從此斷絕仙緣。”

“無數修士曾用靈力踏雲而上,試圖登頂,但皆因靈力不足,無功而返。直至楚家先祖楚巍橫空出世,僅用七千年時間,修煉至仙尊九階,成神僅一步之遙,成為四洲最強修士。於是,他萌生探尋這石柱儘頭之念。”蘇盈霜敬畏地講述著。

“他曾去過神界?”衣衣激動地向前走了幾步,離通天石僅有一臂之距。

見衣衣越走越近,蘇盈霜眸光微動:“先祖還未到達石柱的頂端,便被結界阻擋,再難前行。即便他全力攻擊,也無法撼動分毫。”

陸芊羽嘲弄道:“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衣衣眼睛微眯。

陸芊羽在楚家地盤如此放肆,真不怕被楚家人教訓嗎?

修士楚巍,七千年前於此地創立天照宗,壽數一萬四千歲,雖已隕落,卻是修真界最長壽之人。

若能活這麼久,她不敢想象會變得多麼活潑開朗。

“若他是蚍蜉,彆人怕是連塵埃都不如。”衣衣用餘光瞥向陸芊羽,不屑地移開視線。

炮轟先輩楷模,休怪她也陰陽怪氣。

陸芊羽臉色驟冷,但蘇盈霜卻沒給她發作的機會,繼續說道:“直到通天石中傳來聲音,告知先祖那是神界,乃世間最強之人居所,是其餘生都無法逾越的天塹。”

世間最強?

衣衣迅速回憶。

彼時世間最強者應是神女素媱。然書中記載,素媱七百年前因玩忽職守,致四大凶獸為禍世間,與人族苟合,死於天罰。

“如今的神界,不會是空的吧?”

衣衣滿臉驚愕,猛地轉身看向二人。

“世人皆知此事,你乾嘛如此大驚小怪?”陸芊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弄得一愣。

衣衣倒抽一口氣,竭力平複內心的震撼,再度轉身。

此方世界的天道法則,竟隻容一位神祇存在,這是什麼修羅場設定?

競爭之激烈,幾乎不給她留活路。

她暗中探查內丹,果然發現其包裹外殼已然變薄,隱約露出填補縫隙。這樣下去,恐怕連十年壽數都難保。原主本就一窮二白,如今她得自己想辦法賺取靈石來購買護元丹。

可是,靈石從何處來呢?

衣衣眼中一亮。

月錢!

身為第一宗門的首席,原主月錢自然不會少。待近期事務平息,她得去一趟靈石庫,打聽一下原主閉關期間有無月錢可領。

但話說回來,原主住在靈氣充足的九霞峰,無需用靈石來補充靈氣。且身懷自愈術,亦無需丹藥。

那麼,鮮少下山的原主,靈石都去了何處?

此時,蘇盈霜微微歪頭,語氣飽含關切:“姚首席,你沒事吧?”

衣衣掩住眼底失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轉移話題道:“我在想,問天儀式該問什麼?”

陸芊羽雙手環臂,不耐煩地撇了撇眉頭:“那是你該操心的事嗎?”她語氣一轉,唇邊掛上笑意,“三日後,等蘇師姐進行問天之時,我…”話音未落,便被蘇盈霜打斷。

“師妹,你莫要亂說。宗門已下冊書,姚首席才是名副其實的問天之人。”蘇盈霜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但眼底卻泛起冷意。

衣衣取出冊書,想交於陸芊羽一閱。

陸芊羽一把奪過,看清上麵的名字後,麵色霎時慘白。

“這…這怎麼可能……”她喃喃自語,將冊書扔在地上,扯住蘇盈霜衣袖急切道,“師姐,我親眼所見,冊書上是你的名字!”

蘇盈霜掃了一眼地上冊書,俯身撿起,拂去塵埃,輕輕放回衣衣手中:“冊書乃宗門機要,你從何處得知?師妹,你莫要開玩笑。”

陸芊羽神色凝住,第一次覺得她如此陌生。

“師姐,我可是在幫你說話,你怎能心向旁人?”陸芊羽心裡升騰起一股怒火,從未見過師姐與她唱過反調。

定是師姐忌憚姚慕衣的首席身份,才會如此膽小怕事,她陸芊羽可不怕。

衣衣看著陸芊羽的模樣,指腹摩挲著冊書,暗自思量。

莫非真有另一本冊書存在?

“你耍了什麼卑劣手段,哄騙楚家,奪走本應屬於師姐的問天大典?”陸芊羽指著姚慕衣,厲聲嗬斥。

她的聲音過於尖利,將星台外弟子頓時響起一片驚呼,掀起了新一輪的吃瓜熱潮。

“什麼情況?蘇師姐竟被姚慕衣截胡了?”

“嘖嘖,有人脈就是不一樣啊。”

“可依我看,首席更有資格啊。”

……

衣衣閉目,深吸一口氣,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她強忍怒氣,沉聲道:“陸芊羽,請你放尊重些。且不論你所言冊書是否存在,即便真有另一本,那也是宗門決議,與我無關。”

“芊羽,莫要動怒,有話好好說。”蘇盈霜輕拉陸芊羽胳膊,語氣懇切。

“師姐,她連內門大選都沒參加過,有什麼資格進行問天大典?”陸芊羽仍不依不饒。

衣衣眉心微蹙。

掌門之言是從內門中挑選,而陸芊羽之意是參加過內門大選中的優勝弟子,而原主這般空降者是沒有資格的?

罷了,遇事不決,門規解決。

“陸芊羽,你所言冊書,究竟是在何時何地所見?”衣衣冷靜相詢。

“自是在...”陸芊羽險些脫口而出議事堂,卻臨時改口,立下重誓:“你管我如何得知。我以道心起誓,若我說的有半句假話,就讓我此生仙途儘毀。”

衣衣見她如此堅定,對此事已信八九分,不欲再深究。

“師姐,門規中可有問天之人資格的記載?”衣衣看向蘇盈霜,直截問出心中疑惑。

蘇盈霜低頭凝思片刻,而後緩緩搖頭:“並無明確記載。”

衣衣目光微閃,心下添了幾分底氣。

陸芊羽眉頭微皺,轉而看向蘇盈霜,緩緩抽回被師姐緊緊抱住的手臂。

姚慕衣敢問,師姐還真敢答。

既然沒有明確的規定,那便意味著可以隨意解釋。

師姐此刻為何要如此老實?

一句“不知”搪塞過去不就好了嗎?

陸芊羽氣憤不已,她覺得師姐簡直就是在任人欺淩。

“連續四界的問天人選,皆是上屆內門大選中名次前三的弟子。師姐為上屆第二,由她問天,難道不是合情合理嗎?”陸芊羽眼神閃著怒火,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衣衣聽後麵色冷靜,更加堅定自己的判斷。

如此看來,陸芊羽僅憑一本冊書和那所謂的“前三理論”,就斷定她搶走了蘇盈霜的機會?

用慣性思維思考問題,這可不是明智之舉。

“我曾研讀門派史,前幾屆問天之人,確為上一次內門大選前三弟子無疑…”

“但僅憑名次,榜首嶽辰軒,榜三竹商枝,也不一定就是蘇盈霜吧…”

“哎哎哎,門規又沒寫,說明誰上都行。但凡我也有個厲害的師尊…”

周圍弟子再次議論紛紛。

衣衣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唇線緊繃。一次次地忍耐,換來的不過是汙蔑和輕慢。

她釋放出仙尊威壓,霎時間,周圍變得鴉雀無聲。

“這隻不過是你自以為是的選人標準。既無門規加持,又無冊書為憑,僅憑一張嘴就妄圖汙蔑我。陸芊羽,你究竟是何居心?”衣衣提高音量,一步一步逼近陸芊羽。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陸芊羽怒睜著眼,那股威壓的貼近,讓她額角青筋突突直跳,右手也不自覺摸向腰間的長鞭。

劍拔弩張之勢,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