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指教(1 / 1)

那女子從陸芊羽身後嫋嫋而出,手捧宗門弟子服飾緩緩走向姚慕衣,笑意溫婉。

她身著內門弟子服,卻難掩窈窕身姿。精致的鵝蛋臉上未施粉黛,肌膚勝雪,透出淡淡紅暈。眉如柳葉,櫻唇瓊鼻,盈盈秋水般的明眸望向衣衣,滿是溫柔與善意。

在這略顯詭異的氣氛中,三人身形一閃,飛身前往議事堂。

陸芊羽不願衣衣同行,飛掠在前。蘇盈霜與衣衣則落在後麵,緩緩跟進。

起初,衣衣滿懷興致,俯瞰天照宗絕美風景,然及至議事堂,右眼竟不由自主跳動起來。

右眼跳災?

衣衣暗中運用靈力壓製,心情也跟著直線下降。

“姚首席,陸芊羽是我同門師妹,亦是丹藥世家陸家掌上明珠,她年輕氣盛,偶有脾氣,也是在所難免。她從未見過你,聽聞我要前來,便軟磨硬泡,定要同往。若非我答應,便不會生出此等不快。我代她向你致歉。”蘇盈霜眉心微低,略帶愁容,低聲說道。

衣衣強忍翻白眼的衝動。

幾百歲之人,猶言年輕……

這修真界的年齡計算,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這位師姐與那嬌縱千金同門,想必也是深受其累,時常需要私下為她收拾爛攤子,著實有些慘。

衣衣故作釋然,微微一笑,搖頭道:“不過與陸師妹幾句玩笑之言,師姐無需道歉。”

蘇盈霜如釋重負,眉頭舒展,手指前方:“議事堂已近在眼前。”

三人落在議事堂外的長廊上,陸芊羽給那守門弟子一個眼神,那人立刻心領神會,欣喜地入堂稟報。

等待通傳之時,衣衣頗覺無聊,四處張望。

有九位身著窄袖白色服飾的男子,皆雙手托盤,盤上似是洗漱之物,他們步伐輕盈,從議事堂旁的院落魚貫而出。

“那是專門侍奉掌門起居的侍從。”蘇盈霜解釋道。

修道之人,梳洗竟如此繁瑣?

一個清潔術不就搞定了?

衣衣凝視他們離去的背影:“這九人都是做什麼的?”

“提醒,穿衣,持劍,拭汗,漱口,潔麵,沐浴,焚香,用膳。”

蘇盈霜尚未說完,衣衣眼睛已越睜越大。

這哪是做掌門,分明是當皇帝!

“師姐暫代執事才幾日,竟對宗門內務如此熟悉。”陸芊羽斜瞥衣衣一眼,語氣誇張,滿是炫耀之意。

蘇盈霜隻低頭微笑,隨後細細道來:“掌門精通長生之術,每晚亥時休憩,卯時起床練劍一個時辰,之後洗漱。所用皆是長留山的靈泉水,飲的是天元果甘露,點的是萬俟皇室特供的龍涎香,食的是陸家精心煉製的辟穀丹,如此生活習慣,已保持整整三百年。”

衣衣:……

果然,人越老,越怕死。

“掌門是萬俟皇族之人,生活講究,山野村姑怎會知曉。”見姚慕衣麵露思索,陸芊羽忍不住出言譏諷。

察覺到陸芊羽話中陰陽怪氣,衣衣故作糊塗,反問道:“陸師妹出身名門望族,想必家中仆從眾多,不知你平時有多少奴仆侍奉左右?”

天照宗門規嚴明,本門弟子需自立自強,嚴禁攜帶侍從入內。

“總之比你講究得多。”陸芊羽嘴唇撅起,臉頰因生氣略顯鼓脹。

說話間,那弟子腳步遲緩,低頭從議事堂走出,聲音帶著不易察覺地顫抖:“姚首席,蘇師姐,掌門請你們入內。”

他怎是這副模樣?

衣衣心中雖有疑惑,卻仍與蘇盈霜相視一笑,共同進入議事堂。

見二人入內不久,陸芊羽如往常般拿出個沉甸的荷包,擲向那小師弟懷中,抬腳踏入門檻。

那小師弟雙手捧著荷包,戰戰兢兢地擋在陸芊羽麵前:“天照宗門規,所有弟子非傳喚不得入議事堂。”

她臉色陰沉,手中幻化出一柄火紅長鞭,目光淩厲地看向那師弟:“你今日骨頭癢了?”

什麼東西,也敢用門規壓她。

那小師弟立刻嚇得跪倒在地,連聲求饒:“師姐,剛才我進門稟報時,掌門突然提及此門規。”

陸芊羽撤回即將踏入議事堂的右腳,眉頭緊鎖,滿臉狐疑:“姨父他…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見陸芊羽長鞭依舊未收,師弟已是汗流浹背,他小心斟酌著言辭:“師姐,掌門的命令,便是長老會亦不能輕易更改。且掌門近日行為確實古怪,先是打開塵封百年的私庫,今日又突然訓誡起門規。”

陸芊羽眼神帶著困惑與懊惱,最終悻悻地收起鞭子:“你還跪著乾什麼?還不快去拿椅子。”

“是,師姐,我這就去。”

那小師弟如獲大赦,從地上猛地彈起,飛速從堂內搬了把椅子,還不忘施展兩次清潔術。

“最近宗門裡可有新鮮事?”陸芊羽坐下後,漫不經心地問道。

“倒是有一件。”

小師弟見四顧無人,便湊近陸芊羽,以手掩唇,俯身在她耳畔低語。

陸芊羽的目光緊盯著議事堂內,眼睛逐漸睜大,流露出震驚之色。

議事堂內,氛圍凝重莊嚴。

衣衣心懷忐忑,跟隨蘇盈霜穿過門廳,向東轉彎,入眼便是寬敞且瑰麗的大堂。

六根高大的蟠龍金柱佇立其中,每隻蟠龍口中都銜著一顆大如鴕鳥蛋的鮫珠,閃爍著奇幻光芒。牆壁上,繪有祥雲繚繞、仙鶴展翅之景,栩栩如生,為這大堂增添了幾分超凡脫俗之氣。

繼續前行,是一座平靜的池塘。

塘中奇花異草爭奇鬥豔,靈氣盈溢。池塘之上,天窗巧妙開啟,陽光灑落池水,波光粼粼,宛如一麵金色的鏡子。

大堂深處的高台上,一把白玉精雕細琢而成的寬椅赫然在目,其前,一位身著闊袖緙絲紫袍的男子背影挺拔而孤傲,正是三百年前,一舉打破楚家掌門世襲七千年之久的傳奇人物——萬俟長青。

天照宗門規,所有弟子見掌門必須行禮。

蘇盈霜率先垂範,行了個十分標準的作揖禮:“掌門安好,我與姚首席已至,請問今日有何吩咐?”

衣衣目光緊隨其動作,微微一怔。

師姐果真深諳門規,連行禮如此標準。

她迅速調整姿勢,收斂心神,開口道:“弟子姚慕衣,參見掌門。”

話音未落,一股仙尊威壓猛然襲來,探向她的內丹。

衣衣眼底閃過一絲驚慌,但立即調動靈力,築起一道防禦之牆,抵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萬俟長青緩緩轉身,兩人四目相對。

他看起來年約四旬,相貌堂堂,五官端正,雖蓄著淡淡的胡須,但依稀可見年輕時的英姿勃發。此刻,他那穩如泰山之勢的眉眼,透著令人難以洞察的複雜情緒。

那探尋的目光如同利劍般銳利,讓衣衣有種強烈的抗拒感,仿佛深入骨髓。

難道掌門已知曉她內丹碎裂之事?

“掌門,你這是何意?”衣衣強迫自己保持鎮定,直視著萬俟長青,以掩飾內心的慌亂。

萬俟長青聲音平靜而深沉:“隻想試探一下,你閉關期間,功法是否有所懈怠。”

見姚慕衣輕易抵擋,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隨即釋出更強靈力,試圖衝破她的防禦。

衣衣亦是毫不退縮,以全身靈力相抗衡,二人對決瞬間攀升至白熱化階段。

五階仙尊對陣一階仙尊,美名其曰是指教,實則更像強者對弱者的欺淩。

無妨,修為不夠,靈氣來湊。

她單手迅速結印,一邊引氣入體,一邊抵禦。

此刻,她的身體像是一個管道,靈氣在其中暢通無阻,絲滑無比。

她覺得自己可以打一整天.jpg

二人你來我往,靈力在整個大堂肆意湧動,鮫珠輕震,波光粼粼,花草微顫。

餘光中人影搖晃,衣衣目光一轉,頓時怔住。

蘇盈霜雙手緊握成拳,交叉於胸前,正艱難地抵擋著他們鬥法時產生的鋒利靈刃。

此刻,她姣好的容貌和那雙白玉柔荑被靈刃刮破,留下幾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那是靈力即將枯竭,無力護住體膚的表現。

即便蘇盈霜有仙君修為,在仙尊鬥法中,亦受到強烈的影響。

如此下去,師姐的靈脈恐遭重創。

衣衣秀眉微蹙,認輸的話幾欲出口,卻又生生咽回。

一道銳利目光自蘇盈霜身上掠過,轉而停留在衣衣之上,滿含冷漠與不屑。

服下護脈丹的碎丹修士,若過度使用靈力,則會加速丹藥消耗,提早暴露破碎的內丹,因而出手時往往有所顧忌。

她今日全然不顧,肆意施展靈力,或許已打消掌門的疑慮。

可身為一門執掌的萬俟長青,非但無視弟子受傷,反而執著於勝負。究竟是自尊心作祟,還是另有圖謀?

若繼續抵抗,恐怕會背負傷害同門、目無掌門的惡名,被眾人唾棄。若放棄,既能探查她的內丹,又能給她一個下馬威,一舉兩得。

一股寒意襲上衣衣脊背。

不過,想逼她走上彆人安排的路,實屬妄想。

電光火石間,衣衣喚出碎雲劍,化作一道堅固結界,將蘇盈霜牢牢護在其中。

蘇盈霜身形一鬆,呼出一口氣:“多謝首席。”

衣衣移開目光,默不作聲,滿心愧疚。

若非因她,蘇師姐何以遭此無妄之災?

她眸光微沉,做了一個決定——與其受製於人,不如主動出擊,掌握自己命運。

衣衣身體輕盈懸浮空中,飛至與高台相近高度,與萬俟長青平視。

萬俟長青眼神逐漸淩厲,既含警告,亦帶不滿。

衣衣手腕輕轉,瞬時堂內四散的靈刃調轉方向,直指萬俟長青,她從容言道:“掌門,請指教。”

話音語落,數萬道靈刃猶如離弦之箭,從四麵八方疾射而出,直逼萬俟長青。

萬俟長青眼底劃過一抹驚異,隨即凝結靈力,全力反擊。

靈力相撞,發出震天聲響,堂內地動山搖。

鮫珠從龍嘴掉出,滾落一地。池水衝向天窗,卻被結界所阻,複落回池中。花草殘破,堂內一片狼藉。

衣衣穩穩落地,收回碎雲劍,與蘇盈霜對視一眼,二人同向掌門行禮。

“掌門內功深厚,一招便破了弟子功法。弟子今後必將勤加練習,不負掌門厚望。”衣衣不卑不亢,眼睛堅定地看向萬俟長青。

萬俟長青展露寬厚的笑容,語重心長道:“你修為大有長進,靈力運轉也比往日更加順暢,但,”他語氣一頓,“對決之時,切忌分神,若對手並非是我,而是狡猾的敵人,必會乘虛而入。”

衣衣神色淡然,內心卻猛地一沉。

若非分神,恐怕早已被扣上殘害同門的罪名。

“是,弟子定當刻苦修煉,護好自己,亦護好身旁之人,不讓敵人有可趁之機。”

萬俟長青未加反駁,衣袖輕揮,自高台飄然而下:“慕衣,你沉寂多時,此番突破仙尊之位,乃宗門之幸,必能擔當大任。”

衣衣心中腹誹,掌門怎又捧起她了?

一股不祥之感悄然升起。

“若非宗門庇護,容弟子潛心修道,不問世事,慕衣豈能安穩修煉。”衣衣謙遜地低下頭。

萬俟長青轉身望向天窗,陷入回憶:“楚洵楚掌門在位時,常讚你雖年幼,卻心性沉穩。能耐修煉之苦,修為高深卻不張揚。若非領取月錢需你下山,恐怕我們都要忘卻宗門尚有你這般出色的弟子。”

這話怎麼聽起來陰陽怪氣的?

“弟子......”衣衣一時語塞。

她能說那並非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