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管那些破爛了,上漫遊車。”
“不行。他們不會允許我們就這樣回去的……”
“管不了那麼多了。上車。”薑星把薑雲從座位上拉出來,丟給她一身厚實的宇航服,“穿上這個。”
漫遊車從戰艦上脫離,朝著反方向疾駛,在浩瀚無垠的星係中渺小的如同一粒塵埃。很快,漫遊車身後騰起了巨大的能量波,瞬間將其吞沒。
衝擊波攜帶著0513戰艦殘骸,正對著漫遊車推進器插進車尾。
“小心!”
薑雲感覺有什麼插入了自己的體內,血從脖子一直流到大腿根部,氧氣頭罩也破了,她開始窒息,張著嘴巴本能地拚命吸氣。
薑雲覺得自己已經靈魂出竅,她看著姐姐很著急在說些什麼,但在真空中她什麼也聽不見。她隻覺得脖子好疼,血好涼。
…………
“唔。”薑雲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一次墜入了七個月前的噩夢中。夢雖然醒了,但身體的疼痛卻沒有消失。針紮似的密密麻麻的疼痛從脖子一直蔓延至整個後背,薑雲感覺脊柱斷裂處像是有把鈍刀一下一下地砸,讓她疼到作嘔。
平常爛泥一樣的下半身,這時候卻像是從地獄複活的惡鬼,瘋狂且歡愉地抖動身軀叫囂主權,無情撕扯著薑雲本就脆弱地神經。
薑雲蜷著手指將指甲扣入掌心之處的肉裡,用肌膚之痛抵神經之苦。隻是她的手指所能握住的氣力怎麼可能抵得過脖頸處泛起的一陣強於一陣的洶湧。
過了十來分鐘那些後背的刺痛才慢慢退去,喉嚨裡壓抑著的吐意也在減輕。薑雲用左手手腕勾著床邊的欄杆往右邊翻了個身,下麵的兩條腿絞在一起,不滿的又抖動了兩下,剛壓下去的吐意又翻騰起來。
“嘔。”薑雲乾嘔了一下,下意識用手捂住嘴,身體卻沒了支撐,摔了回去。
薑雲的脖子被汗浸濕,頭發絲絲縷縷的貼附在側。她實在沒力氣再來一次了。距離晨起還有三個小時。這一折騰薑雲也沒了睡意,她也不敢睡,怕再進入那個噩夢。
她睜著眼睛盯天花板,腦子裡浮現昨天見到的那個清瘦的身影。
星際戰區雖然沒有白天黑夜之分,但為了適應人類的生物鐘大部分戰區都會使用人造太陽,延續二十四小時製。人造太陽模擬太陽光線,每天的光線都是逐漸增亮和逐漸變暗的。但是戰區戰艦裡不分四季,每天太陽升起和落下的時間永遠不變。
“嘀。嘀。嘀。”床邊的鬨鐘把薑雲從沉睡中拽醒,她下意識伸手去摁滅,卻隻是抬了抬便脫力墜下。
許是累極,今早不知何時薑雲便睡著了。聽著手臂墜下的聲音,她才從夢中驚醒,重新意識到自己是個殘廢之人。
待她睜眼,想要攢把力氣再去夠鬨鐘,卻發現關山在她房裡。關山走過來,先她一步關掉了鬨鐘。
“你怎麼進來了?”
“秘書長來了。”關山將房裡的溫度調高了兩度,開始給薑雲按摩腿部。
“他怎麼來了?”薑雲經曆昨晚痙攣的折騰今天早上確實沒有力氣自己起床,平常薑雲不喊關山,他是不會私自進自己的房間的,這次估計是那位已經到了。
“不知道,他沒說。小琪已經帶他去你的辦公室了。”
薑雲放空雙眼,任由他擺布自己毫無知覺的身體。直到魔術貼撕開的聲音突兀地響起,薑雲忽地看了關山一眼。關山手上的動作停下,問她怎麼了。薑雲沉默了一會便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雙眼。
“快點吧。”
關山幫她換完衣服,順便給她拉伸手指關節,看到她手心裡還未消退的指甲印,“昨晚又痙攣了?”
關山看向她,希望能得到回應,但薑雲還是閉著眼。關山沉默著一根一跟掰開她的手指,再展開拉直,從右手搓到左手,最後他一撂挑子般丟下她的手掌叉著腰說道:“我晚上來給你翻身。”
“不用。”
“可是你也沒辦法自己翻,老這樣痙攣不是辦法,神經痛會……”
“不會。”
關山歎了口氣,心裡暗罵一句:痛死你算了。倔驢!
不聽醫囑的病人不是好病人。
關山是星際藍和聯盟實力最強的醫藥帝國家族創始人關雲霏的幺孫,從小學醫,16歲就主刀大型手術,擁有自己的醫學研究團隊。
薑雲受傷後,關山立馬停掉了自己的手上的工作成為了她的貼身私人醫生。
關家和薑家交情不錯,關山七八歲的時候跟著家裡人去拜訪薑老爺子,在花園裡看到了坐在牆上用腦芯操縱微機器人跟一群貓打架,還打贏了的薑雲。彼時尚且年幼的關山頓時被薑雲吸引。
後來兩人上同一所學校,作為學長的關山每天對薑雲關懷備至鞍前馬後,成功成為了她最好的朋友。
關山16歲分化為alpha後,每天都跑去找薑雲,和她挨得很近,甚至把自己的信息素抹在薑雲的手臂上。薑雲煩了問他是不是分化時發燒燒壞了腦子。
關山一臉賤兮兮地說,“賈老師說最新研究報道未分化的人有一定概率會受到親近之人信息素的誘導,從而分化為相反性彆。
你彆多想啊,我在做實驗。”
不過關山堅持了兩年,但等來的卻是薑雲分化為alpha的驚天噩耗。他的實驗失敗了,他覺得薑雲一定是沒有聽醫囑,讓彆人的信息素跟他的串味了。
“嘶!”
關山心裡罵著,手上的力氣也多了幾分,不小心把薑雲弄疼了。
“現在知道疼了,就這點力氣就疼了,還硬撐神經痛。”關山嘴上說著心裡卻自責,手不自覺輕了些。
“你再多嘴你就出去。”
“好好好,我不說話。”用完就丟,哼!
…………
“秘書長,您先喝茶。薑上校一會就到。”
薛瑾琪把茶杯放到薑伯君麵前就立刻退出了三米開外,薑伯君周身上位者的威亞實在是太強了,三米開外她都覺得冷。她都要懷疑是不是辦公室溫度調節器壞掉了。
薑伯君放下茶杯,看向薛瑾琪。她渾身一激靈,站得筆直。
“薑雲,起了吧。這個點了。”薑伯君看了一眼手裡的原子表,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起了起了。昨晚薑上校帶了些公文回去,想是今早剛起時還批了些,不知道您來,就耽擱了些。”
“哦?你的意思是我不該不打招呼就擅自過來?”薑伯君雙手抱胸,緩靠在沙發椅背上打量眼前的小丫頭。
“不是不是。”薑伯君一大頂帽子扣下來,壓的薛瑾琪不知所措,“我……”
“您來,”還沒等薛瑾琪找補,薑雲和關山便進來了,“當然是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薑雲的輪椅停在他的正前方,雙手交疊,笑盈盈地對上他的視線。
“星際新區秘書長能大駕光臨,不勝榮幸。隻是,剛來就嚇唬我的新下屬,實在是有失您的威望。”
薑伯君看了一眼跟進來的關山又打量薑雲的腿,知道她早上沒在批公文,但也不點破。他照舊拿起茶杯,抿了口說道,“我來是跟你說正事的。”
“什麼事?”
“有關葉赫的事。”
薑雲的右手不自主地顫動了一下。
“他的檔案你昨天應該拿到了,他的人你也已經見過了。我今天來,以你的聰明才智,我想你不會猜不到,他調過來是我安排的。”
薑伯君看她沒有驚愕的意思,下意識微微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也是老頭子的意思。”
“你們到底想乾什麼?”
“繼承。”薑伯君一下一下輕敲桌麵,發出“嗒嗒嗒”的細碎響聲。
“哼!”薑雲嗤笑了一聲,“是你們瘋了,還是我瘋了。怕不是老爺子年紀大糊塗了。”
“這是所有人商量後,一致表示同意的結果。”
“所有人?包括我嗎?”
薑伯君看到薑雲充滿了嘲弄意味的眼睛,他覺得幼稚,“我今天來是來通知你的,不是來跟你商量的。”
“我要是說‘不’呢?姐姐留下的就要塞給我嗎?”
薛瑾琪突然覺得屋子裡的溫度比剛剛還要低,薑伯君在釋放alpha信息素,她作為一個omega被壓的有些腿軟站不住。一旁的關山餘光瞥見扶了一把。關山雖然是alpha,但薑伯君這個信息素實在是太淩冽了,他自己手心裡也涔了冷汗。
而離薑伯君最近的薑雲在他的信息素靠近時便立刻釋放了自己的信息素,屋子裡兩方信息素相互交纏欺壓。
薑雲與薑伯君暗自較勁,但薑雲畢竟受了傷,昨晚又被神經痛折磨的渾身無力,此時哪裡是薑伯君的對手。
不到半刻鐘薑伯君的信息素便輕而易舉地侵入了薑雲的領域,薑雲卻還咬緊了牙關死撐。看著女兒快要咬破的嘴唇和皺起的眉頭,薑伯君目的已經達到了,便也沒有再為難她,收回了信息素。
周身沒了薑伯君的信息素,薑雲一下子軟了腰身,微弓著腰喘氣。關山想上前扶,卻被薑雲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哐當——”身後傳出聲響,關山忙回頭看。這邊劍拔弩張還沒結束,那邊薛瑾琪卻不合時宜的倒下去了。關山連忙去查看倒地的薛瑾琪,還好她隻是有些低血糖暈了過去。薑雲用僅有的一絲力氣,抬了抬輪椅扶手上的手腕示意關山帶她出去。
屋子裡隻剩下薑伯君和微喘的薑雲。薑雲又一次把指甲扣進掌心,她不能倒下去,至少現在不行。
“換一種方式。”薑雲試圖談判。
“不行。”薑伯君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她,“我說了我是來通知你的,不是商量。他跟你姐姐還沒有完婚,現在事情有變,你來繼承是最好的辦法。”
薑雲在他眼裡看不出一點情緒,仿佛自己就隻是家裡的一個工具人,需要的時候不用考慮她的情緒直接拿來用就可以。
她想起小時候自己床上那隻唯一的毛絨航天員玩偶。那本來是爺爺薑明奚買給姐姐做節日禮物的,但是姐姐嫌棄它太小,不肯要。爺爺一時被下了麵子處理不掉才硬塞給她。
那個玩偶,薑雲在姐姐安葬的時候她便讓關山將它丟進了焚燒爐,她以為從那以後再也不用撿姐姐的東西了。
薑雲沉默了許久,開口說道,“那他的意思呢?”
“你覺得他有選擇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