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過後,顏箏突然發現自己那個菜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建號的弟弟,一夜之間對Ash Online這個遊戲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不僅一手包攬了她的各種活動,還一整天都泡在天梯排位賽裡。
這實在是太反常了。
顏箏疑心情人節她不在家的那天,顏宣是不是背著她在遊戲裡撩到了什麼妹妹,警覺地盤問道:“你……是不是在搞網戀?”
顏宣:“……”
他正好打完一把排位賽出來,聞言關閉結算界麵,順手打開好友列表,又點開徐行的資料卡給他姐看了一眼,涼涼道:“男的。”
看著對方的金色皇冠上那個華麗麗的國服第五標識,顏宣不甘心地磨了磨牙。
這段時間他已經完全摸清楚了天梯排位賽的各種規則,知道如果不是帶他上分吃了一陣連敗,徐行這個賬號應該是國服第一的。
顏箏看了看徐行的資料卡,的確不像是女孩子的樣子,隨即鬆了口氣:“沒網戀就好。”
她想了想又說道:“既然你現在天天高強度在線,那我也不用找代練了。我馬上就要去加拿大了,這個賬號乾脆綁給你得了。”
顏箏本來就不太會玩遊戲,最近半年除了買時裝壓根就沒上過線。
下個月她就要去溫哥華讀大學了,玩國服有高延遲不說,緊張的課業時間也安排不過來,還不如直接把遊戲賬號繼承給顏宣。
顏宣想了想也覺得可行,當即打開遊戲官網,提交了換綁身份證和手機密保的申請。
然而,顏箏始料未及的是,等她到了溫哥華,沒過幾天,她親愛的弟弟就帶著她的“遺產”離家出走了。
顏宣下定決心去北京打職業之前,新賽季已經過了兩星期了。
分數全部清空,所有人從零開始,徐行也不需要再給他喂分了。
兩人雙雙打上5000分的那天,顏宣看著自己ID前麵的金色皇冠,眼角眉梢儘是得意,心情很好地哼道:“這遊戲也沒有那麼難嘛。”
僅僅半個月,他就已經把徐行教給他的那些東西融會貫通了。
甚至青出於藍地研究出了一點驅魔師的新套路,寫了個帖子發到論壇,頓時被國服眾多處在水深火熱裡的驅魔師玩家奉為圭臬,進而收獲了一大票迷弟迷妹。
好半晌,徐行都沒有說話。
顏宣聽到他劈裡啪啦地敲著鍵盤,似乎是在和彆人商量什麼很焦灼的事情,許久之後耳機裡傳來打火機清脆短促的哢噠聲,徐行慢吞吞地說道:“倒是還有更難的……”
他點了一支煙,低頭吸了一口。
本來剛認識顏宣的時候就想說的,可是臨到頭來又心軟了,對方才十五歲,北京離上海又那麼遠……
徐行看著顏宣的ID猶豫了半天,終於狠下心來,啞著嗓子問道:“你想打職業嗎?”
顏宣愣了下。
以前玩MOBA遊戲的時候,他經常看職業比賽的直播,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去打。
他總覺得,遊戲不過是隨便玩玩的娛樂和消遣,沒有必要太認真。
但是現在……
顏宣看了看自己國服前十的排名,聽到徐行說這個遊戲在天梯排位賽之外還有更高的山峰,他忽然生出了索然無味的感覺,以及某種前所未有的不滿足感和期待感。
顏宣眼眸微微閃著光,聲音很輕地問道:“你是……職業選手嗎?”
“嗯。”徐行應了聲,簡單跟他介紹了下職業聯賽的規則,也提到了自己所在的戰隊。
當天晚上,顏宣在網上找出了前幾年Ash Online世邀賽決賽的視頻。
那些精妙的戰術和充滿想象力的操作,是他之前從未設想過的,毫不誇張地說,職業比賽和他打的天梯排位賽簡直就像是兩個遊戲。
顏宣也是這會兒才知道,即使CN賽區看起來玩家人數最多最繁榮,但在職業賽場上卻始終邁不過去歐美強隊這道坎。
過去的四年裡,CN戰隊在世邀賽上最好的成績也不過四強,甚至連決賽都進不了。
顏宣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看完精彩絕倫的世邀賽,他又在搜索框裡輸入了徐行所在的戰隊。
網頁刷新,一長串無關視頻跳了出來,顏宣挨個點進去又退出來。
次級聯賽的熱度太低,網上根本找不到比賽錄像,隻有少數幾個切片視頻,拍的還不是比賽內的遊戲畫麵,而是電腦前徐行的臉。
顏宣好奇地點了進去,看了幾秒鐘之後沒忍住挑了挑眉,沒想到在這種堪比劣質黃片的畫質之下,這人的臉居然帥得無可挑剔。
再聯想到對方的遊戲水平,顏宣頓覺萬分遺憾,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徐行都不該止步於這些無人問津的網吧聯賽和城際賽。
顏宣又找出去年國內聯賽的視頻來看,看得太過入迷,不知不覺間就熬了個通宵。
天蒙蒙亮的時候,他胡亂洗了把臉,到廚房吃了點東西,回房間躺到床上準備補個覺,卻翻來覆去地怎麼也睡不著。
腦子裡亂糟糟地放著電影,一會兒是去年世邀賽總決賽上兩個歐美戰隊中門對狙的激情場麵,一會兒是徐行坐在空空蕩蕩的比賽場館裡垂眸敲鍵盤的失落模樣。
就這樣半夢半醒地眯了一會兒,顏宣終於睡不下去了,頭昏腦漲地掀開被子坐起來,摸索著按亮手機屏幕,眯著眼睛打開訂票軟件,買了一張去往北京的機票。
顏宣說不清自己是清醒的還是迷糊的,直到兩天後他在首都國際機場落地,一眼看見站在接機口拎著奶茶袋的徐行,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改變一生的決定。
徐行也認出了他,過來用手裡的熱奶茶換走了他的行李箱,一隻手推著箱子,一隻手攬著他的肩膀往外走。
這人戴著銀邊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比切片視頻裡還要好看,一開口卻還是遊戲語音裡那個欠揍的語氣:“比我想象中矮一點。”
顏宣氣得吐血,很想問問176對於南方人來說哪裡矮了?
但是側眸看見徐行的身高……
顏宣估量著他起碼比自己高了五公分,又生生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低頭吸了一大口奶茶,咬牙道:“我還能長!”
“是……好好吃飯。”徐行彎了下眼睛,領著他走到停車場,把他的行李放進後備箱裡。
“咱們基地不大,沒有請阿姨做飯,我帶你出去吃。”
顏宣沒想到他是開車來的,站在冷風中遲疑了幾秒,警惕道:“……你成年了嗎?”
“噗。”徐行笑了聲,抬手給他拉開副駕駛的門,做了個“請”的手勢,“剛拿到證,多擔待。”
吃完晚飯,徐行開車回了四合院,順便跟顏宣說了下這院子是他家的,哪裡住得不舒服或者是缺了什麼東西,直接跟他說就行。
饒是從對方的遊戲賬號就可以看出來這個人不差錢,但顏宣下車時還是被小小地震撼了下:“開邁巴赫住四合院,卻打著沒人看的次級聯賽,你到底是什麼人?”
聞言,徐行哈哈大笑:“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管我喊爹。”
顏宣回了他一記眼刀:“滾。”
這院子裡隻住了一隊的三個人和戰隊經理龔閒,宿舍都是一人一間,徐行把他的行李箱放到房間之後,就帶他去了訓練室。
因為顏宣的到來,今天NUG戰隊難得沒約訓練賽,隊長吳有林一早就站在木門前等著他們了,見到兩人走過來,揮手一笑道:“歡迎我們的最後一塊拚圖。”
訓練室裡,坐在機位前玩手機的人也站了起來,朝著顏宣打了個招呼:“你就是Colour吧?我叫方遠,ID是Fan,還記得嗎?之前在天梯排位賽裡我們見過的。”
“你太菜了,他記不住。”還沒等顏宣開口回答,徐行就笑著截斷了他的話,一指窗邊的電競椅。
“你坐這兒,視野最好的位置,遊戲打久了眼睛不舒服,就抬頭看看院子裡的花花草草。”
說完,他又解釋道:“今天經理和老板都出門了,明天再給你看合同……也不用著急,你可以先在隊裡訓練幾天,確定沒問題再簽。”
顏宣點了點頭,他也是從小看爸媽做生意長大的,簽合同這種事情自然會多留個心眼。
或許是徐行他們的態度太熱情了,讓人有種NUG戰隊相親相愛的錯覺,以至於顏宣剛來的那幾天也收了脾氣,日常乖巧懂事,訓練賽裡指哪打哪,一句不和諧的意見也沒發表過,堪稱二十四孝奶媽。
直到幾天後,NUG和IM約了場訓練賽。
當時這兩個戰隊並稱為次級聯賽的一對雙子星,雖然打法和戰術風格不同,但短板如出一轍——
找不到合適的治療位。
白澤聽說徐行在網遊裡撿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奶媽,還以為他是病急亂投醫,揚言要讓NUG的新奶媽感受下職業比賽的毒打。
於是,訓練賽裡IM全隊鉚足了勁針對顏宣。
雙方甫一碰麵,IM的兩個近戰位就直奔顏宣而來,想方設法地將他拖在了後場。
前邊徐行一個人去切對麵的牧師,IM的召喚師看準了NUG的陣型脫節,寧願不打輸出也要強行讀條,召出數隻大型召喚獸封死道路,順便阻擋顏宣的視線。
顏宣一邊在掩體附近和兩個難纏的近戰職業周旋,一邊想方設法地找角度讀條奶徐行,還沒撐多久就有點左支右絀了。
然而,徐行大概是被之前幾個水平參差不齊的奶媽隊友坑出了心理陰影,本能地不信任自家治療。
高壓環境之下,他下意識的操作不是回頭給奶媽身位,而是自己走位躲技能。
眼看著醫濟術讀條過半了,徐行毫無知覺地一個閃身,瞬間鑽進了旁邊的草叢,硬是靠實力躲開了這一口奶。
顏宣看著他和徐行同時蹦迪的血線,連日來的耐心終於耗儘了。
“刺啦”一聲悶響,椅子在地板上劃出長長的一條線,顏宣忍無可忍地一推鍵盤,扭頭吼道:“你他媽卡視角了彆瞎幾把繞了徐行!!”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吼把其餘三個人全都震懾住了,就連在隔壁屋裡打電話的龔閒都被他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掛斷電話推門進來,緊張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尷尬的沉寂裡,徐行最先反應過來。
他鬆開鼠標,抬起手揉了揉顏宣的頭發,放軟了嗓音道歉:“我錯了,下次不這樣了。”
遊戲裡,白澤看到徐行的劍術師莫名其妙地不動了,剛揮槍收下他的人頭就收到了對麵的投降消息,一退出自定義服務器進入語音房間,恰好聽到這麼兩句話。
“我去……”從來隻聽過徐行賽後噴治療的白澤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忙問道,“什麼情況?”
吳有林趕緊出來打圓場,迅速關掉比賽失敗的結算界麵,禮貌道:“今天就先打到這裡吧,我們隊裡有點事情,下次再約。”
白澤頭一次見到徐行這麼低聲下氣的,自然不肯走。他悄悄關了麥克風,想留在房間裡看熱鬨,沒想到下一秒就被踢了出去。
語音斷開之前,他聽到徐行哄小孩似的對旁邊的人說:“後天比賽結束了我陪你回家辦休學,就當是給你賠罪了,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