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實在太過難以啟齒。

之後幾天，顏宣完全沒法直視和徐行有關的任何東西。

好在元旦假期結束後，繁星杯的賽程也緊張了起來，每天都有一場BO1的比賽，分去了他的心神。

NUG全員狀態完美，一連拿下了三個勝場，積分遙遙領先，成為了第一支確認晉級總決賽的隊伍。

三天後，顏宣的情緒終於平靜了下來，那套被冷落了好些日子的鍵帽也得以重見天日。

晚飯時間，趁著龔閒不在基地，顏宣匆匆扒了兩口飯菜就扔了筷子，回到房間取出給徐行買的那套鍵帽，然後走進訓練室，把東西放在了對方的機位旁邊。

訓練室裡一共五台電腦，世邀賽結束後徐行一落地就被押送回家了，基地裡的東西全都沒來得及收，這台電腦自他走後也沒有人用，一應外設都還攤在桌麵上。

職業選手的鍵盤基本上都是花了大價錢定製的，一般不太願意讓彆人碰，基地阿姨打掃衛生的時候也會特意避開這幾張電腦桌。

算上去倫敦參加世邀賽的那一個多月，徐行的機位已經空置了接近四個月，除了阿姨偶爾幫他擦一下桌子，其餘的設備從顯示屏到鍵盤都積了薄薄的一層灰。

顏宣在衛生間裡找了個小臉盆，接了點清水端到訓練室。

他拆開防塵布，依次擦過徐行的電腦屏幕、耳機、鼠標、鍵盤、甚至縱橫交錯的數據線和網線，然後清洗布料擰乾，接著擦拭桌麵、洗好水杯晾乾、最後給快枯死的小盆栽也澆上了水。

方遠吃完晚飯上樓，一進門就看到顏宣在忙前忙後地做清潔，當即挑了下眉，酸溜溜地說道：“你這是在……儘孝心呢？”

顏宣剛用乾抹布擦完第二遍鍵盤，聞言冷漠地掀起眼皮，無聲地用口型比了個“滾”。

“還真是養兒防老。”方遠搖搖頭，往自己的機位上走去，笑歎道，“某些人好福氣啊。”

顏宣隻當他在狗叫，一言不發地取出拔鍵器，把徐行之前用的鍵帽挨個拔下來，先用乾淨的防塵布擦拭一遍，再收進盒子裡。

他和徐行都習慣用光軸鍵盤，按鍵延遲低響應速度快，除了價格貴幾乎沒有任何缺點。

但光軸鍵盤的原廠鍵帽材質也很嬌貴，拔鍵器的鋼絲隨便刮兩下就很容易出現劃痕。

為了不刮花鍵帽，顏宣拆了幾個小鍵後，就開始徒手去拔那些稍微長點的功能鍵。

拔到一半，吃完飯的秦慕陽和Kayak也推門進來了。

兩人看見顏宣坐在徐行的機位上，手上折騰著他的鍵盤，俱是一怔。

Kayak眨了眨眼睛，不確定地問道：“這是……徐劍神的鍵盤？”

顏宣沒抬頭，隨口“嗯”了一聲。

Kayak噎了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徐劍神要是知道他不在的時候，鍵盤被人動過了，回來不會生氣吧？”

顏宣懶得回答這個問題，垂下的眸光一錯不錯，指節抵在凹凸不平的軸體上，手指捏住空格鍵的兩端，使勁給它拔了出來。

“沒事，Colour的鍵盤也是你們徐劍神找人定做的。”方遠早就見怪不怪了，側目瞥見顏宣通紅的指尖，無語道，“你手不疼啊？”

“還好。”顏宣取出自己新買的鍵帽，一個接一個安上去，“到時候他要是不喜歡這套新的，還能把舊的再換回去。”

這話說得……敢情徐行還不知道鍵盤被人動了。

秦慕陽簡直歎為觀止：“……偷換職業選手的鍵盤，和偷睡彆人老婆有什麼區彆？”

“這算什麼？”方遠悶笑，給兩個小朋友科普他們隊長的黑曆史，“Colour剛來北京打職業的那會兒……退學、離家出走、渾身上下掏不出十塊錢，睡徐行的床，穿徐行的衣服，連吃的泡麵都是徐行買的。”

“哢”的一聲，顏宣手一抖，W鍵被按到了E鍵的鍵位上。

他不得不再次用手指把錯位的鍵帽摳出來，同時抬起頭睨了方遠一眼，語氣涼颼颼的：“怎麼說得我像被包養了似的……”

“噢，我忘了。”方遠忍著笑意，糾正道，“那時候你年紀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徐行沒讓你吃過泡麵這種沒營養的東西。”

“哇徐劍神這麼好嗎？”秦慕陽羨慕得兩眼放光，激動地搓手道，“選我選我！我不介意被包養！純情男高——在線等富婆領養！”

聞言，顏宣瞟他一眼：“行，不影響你釣富婆的大業，今晚你一個人直播單排，我就不摻和了。”

今天晚上是秦慕陽轉合同之後的首播，之前他在NUG二隊的時候，就已經是小有名氣的選手了，直播時也是整活大王，一邊唱RAP一邊天秀的操作頻頻登上電競頭條。

今天秦慕陽特地請了顏宣陪他雙排，一個競圈歌王，一個文鬥冠軍，直播預告一放出去，粉絲們就在微博底下嗷嗷待哺了。

“彆彆我錯了！”聽到顏宣想反悔，秦慕陽立刻雙手合十，生動地上演了川劇變臉，“那什麼……本人十一歲保送麻省理工，十二歲加入海豹突擊隊，後麵忘了……總之今晚放棄一切榮譽給顏神當狗！”

這舔狗語錄把訓練室裡的眾人都逗笑了，顏宣低下頭，繼續拿起鍵帽往光禿禿的軸體上插：“你自己先排一會兒。”

“好嘞！”秦慕陽咧嘴一笑，麻溜地轉過身去，開始收拾桌麵。

起身倒水的時候，方遠朝他這邊掃了一眼，失笑道：“你擱這擺龍門陣呢？”

聽到這話，顏宣和Kayak也望了過去，隻見秦慕陽的鍵盤旁邊，擺著一水兒的二次元手辦，個個膚白貌美大長腿，一看就身價不菲。

“來來，給大家介紹下。”秦慕陽已經開了直播，他將攝像頭對準桌上的手辦，手指依次點過樹脂小人的頭頂，嘴裡振振有詞：“這個是我的大老婆、這個是二老婆……”

直播間新來的粉絲們滿臉懵逼，早就習慣了他滿嘴跑火車的老粉們則普天同慶恭喜他成功上位。

【我們Shiny終於升咖進一隊了，給孩子高興壞了，都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了。】

【味太對了，鑒定為二次元宅男，NUG有福了哈哈哈哈！】

【好了好了，知道那是你老婆了，所以我老公Colour呢？】

【搞這些花裡胡哨的有什麼用？等會猛猛掉分就老實了。】

“掉分？今天可是請神局。”秦慕陽打開遊戲客戶端，擼起袖子準備大C特C，“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不能看不起我顏神啊。”

【不是，你小子還裝上了？】

【剛在天梯排行榜搜了下你的排名，我很懷疑你真的能和Colour的大號雙排嗎？】

【我敢說主包的分數絕對是Colour好友列表裡獨一檔的，你當心等會打完一局Colour直接給你刪了哈哈！】

秦慕陽的直播天賦爆棚，完全不需要開遊戲，光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彈幕聊著天，直播間的熱度就迅速竄上了三百萬。

一進房間，噴子們就被可可愛愛的“主包”砸了一臉，頭一次拔“鍵”四顧心茫然，不得不在二次元的麵前敗下陣來。

十分鐘後，顏宣終於裝好了鍵盤，挨個鍵位按過去，試了試手感。

指尖溫涼的磨砂質感舒服極了，他滿意地將鍵盤放回原位，起身回到自己的機位前，登錄遊戲賬號，扭頭對秦慕陽說道：“組我吧。”

秦慕陽連忙邀請他組隊。

顏宣點下準備鍵，鼠標劃過的時候順手點開了隊友的頭像，習慣性地看了一眼對方的曆史戰績和數據統計，頓時眉頭一皺。

“你先等會。”他眼疾手快地取消準備，擰著眉毛，難以置信地問道，“你這個號……天梯四千八百分，國服三百名？”

一線戰隊的選手裡，顏宣就沒見過誰天梯排位賽不到五千分的。

萬萬沒想到，真正的臥龍鳳雛竟然就特麼在自己身邊。

魚塘混子被當場逮捕，秦慕陽摸了摸鼻尖，支支吾吾地挽尊道：“兩百八十五名……”

“有區彆嗎？”顏宣氣笑了，點開他的曆史對局詳情，看一局就冷笑一聲，當麵拷打，“我看看你洗的什麼天賦……影襲、雷獸、毒殺……你想法挺多啊？搞科研呢？”

暗殺流、坦克流、DOT流……

秦慕陽的天梯排位賽，每一局都要換一個新的流派，唯獨不玩賽場上的輔助流忍者。

“哈哈……”秦慕陽乾笑兩聲，看到彈幕也跟著起哄，又晃了晃腦袋，“你們不懂彆瞎說……分又不能當飯吃，夠用就行。”

嚴格來說，這話倒也沒錯。

正式比賽和玩網遊完全不同，天梯排位賽隻要你個人操作足夠好，上分就是輕輕鬆鬆。

但正式比賽考驗的是團隊協作。

賽場上，大局觀和執行力的重要程度甚至大於操作水平，而這些在網遊裡很難學到。

有些天梯路人王進入職業賽場後就泯然眾人了，就是因為在遊戲理解和局勢把控上差點火候。

秦慕陽平時願意研究一點新套路，顏宣覺得不是壞事，但作為一個鐵分奴，他說什麼也不肯拿自己的大號陪他玩大發明家。

“我換小號打。”顏宣果斷退出了驅魔師的賬號，換上自己的牧師小號，加了他的好友。

直播間的粉絲們頓時興奮了起來，自從顏宣出道以來，玩其他職業的次數屈指可數，這個牧師號也隻在全明星周末上亮過相，這會兒看他掏出來，反倒覺得新鮮。

看著直播間高漲的熱度，秦慕陽自然也不敢有異議，當即組上他的小號，開始排隊。

國服前三百的局，對於顏宣來說就是炸魚塘，即使自家有個打法非主流的忍者，他也沒感覺到什麼壓力。

兩人連勝四場，一口氣上了近百分，直接激活了後台隱藏分的機製。

係統自動開始給他們匹配更高分段的對局，第五局遊戲的排隊時間明顯變長了。

秦慕陽從沒打過這麼順利的天梯排位賽，整個人亢奮不已，恨不得跳起來打兩套拳。

仗著有顏宣保護，他乾脆洗出了最暴力的輸出天賦，還把直播間的標題改成了［天下無敵］，狐假虎威地跟粉絲吹牛逼。

“剛誰說我要掉分的？這上分不是比喝水還簡單？區區五千分，我還不是手到擒來？”

“什麼叫‘連Shiny都帶得動，Colour真是太強了’？那你還真是說對了，我們隊長就是這麼強，CN最強治療Colour，誰讚成，誰反對？”

遊戲排進去了，秦慕陽點擊接受對局，嘴上哼著自己的絕活RAP。

“不管對麵是格鬥召喚還是龍騎，我會帶著我的奶媽來教你玩這遊戲~”

“怪隻怪你運氣不行，墓誌銘上刻好哥的戰績，再來裝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