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局比賽。

顏宣換回了驅魔師的賬號，依然是他控製鍵盤，徐行控製鼠標。

比起牧師，徐行對於驅魔師的操作顯然要熟悉得多，雖然有些時候還是不太跟得上顏宣的節奏，但至少沒再當拖油瓶。

徐行右手握著鼠標，左手隨性地搭在顏宣的左肩上，手臂抵著他的肩胛骨，半邊身子朝左邊側著，幾乎將他整個人半摟在懷裡。

由於兩人的操作流暢度直線上升，再加上好幾波毒都幸運地刷到了天命圈，遊戲結束的時候，他們這組連斬四人，排名突飛猛進，一舉追到了第三。

顏宣心情愉快地眯起眼睛，推開手底下的鍵盤，習慣性地往後仰頭，卻沒能像往常那樣靠上身後的椅背，而是被結實的手臂托住了。

他倏然扭頭，抬眼就看見了徐行清晰分明的下頜線和勾起的唇角。

剛才打得太投入，顏宣還以為他說的“抱一下”隻是抬手和收手的那麼一下，直到這會兒才意識到，徐行居然一直抱著他打完了一整局。

兩人離得很近，對方身上洗衣液的味道傳了過來，顏宣倚著他的手臂，抬眸與他對視，挑眉問道：“你不累嗎？”

“還好。”徐行笑了下，抬手摘了耳機，微垂的眼睫灑下小片陰影，“我表現好嗎？”

“一般般吧。”顏宣隨口道。

由於今天是元旦，大逃殺的比賽結束後，聯盟官方特意加了一個福利環節，請每家戰隊安排一位代表，給幸運粉絲送出新年禮物。

NUG這邊抽到的粉絲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女生，自我介紹的時候說自己喜歡Colour快三年了，高考填誌願專門報了北京的大學，就是為了能到現場看NUG的比賽。

小粉絲明眸善睞，說話時一雙眼睛彎得像月牙，看顏宣的眼神裡冒著亮晶晶的小星星。

顏宣不是頭一次被粉絲表白了，他禮貌地表達了謝意，將官方準備好的禮物遞給對方，想到這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了，又叮囑了一句：“回學校的路上，千萬注意安全。如果不方便，可以聯係場館的工作人員。”

說這句話的時候，顏宣的聲音放得很輕。但隻言片語還是通過麥克風傳了出來，台下頓時響起了粉絲們的尖叫聲。

徐行聽到坐在音響旁邊的粉絲激動地喊了一聲“老公”，他看著屏幕上一臉淡然地念著祝福語的顏宣，摸了摸下巴，頷首道：“我覺得吧……他應該不喜歡女生。”

休息室裡隻有他和龔閒兩個人，後者正在用官博上傳明天比賽的宣傳海報，聞言頭也不抬地潑他冷水：“也不喜歡男生。”

標標準準的網癮少年，對情情愛愛完全沒有概念，最喜歡的隻有打遊戲。

徐行無視了他的冷嘲熱諷，自顧自地說道：“你得承認吧？他對我還是不同的。”

龔閒發完海報，隨手一刷就看到了手快的粉絲剛剪出來的直播切片。

他看著第一局比賽他倆那個倒數第一的醜陋排名，冷笑道：“是。這遊戲要是能殺隊友，他第一個就要殺了你。”

說完，微信進來一條消息，他低下頭看了一眼，撂下一句“我去送一下吳隊”，就徑直走出了休息室。

徐行百無聊賴地倚在沙發上，兩分鐘後也打開了微博開始刷視頻。

晚上十點，十六支戰隊依次錄完了新年祝福，全明星周末圓滿結束。

顏宣回到休息室，一推開門，一句外放的“你不累嗎”突兀地傳了過來，還配著一段曖昧難言的BGM。

“你乾什麼呢？”顏宣聽出來了這是自己的聲音，他疑惑地走到沙發旁邊，微微俯下身，低頭去看徐行的手機屏幕。

下一秒，揚聲器裡傳出幾聲嗯嗯啊啊的輕哼，依然是顏宣的聲音，隻是經過剪輯和合成之後，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混雜著幽微水聲的BGM裡，徐行的嗓音也變得喑啞而蠱惑。

“我表現好嗎？”

“我操！”

顏宣身上的汗毛登時立了起來，他一把抄起徐行的手機，手忙腳亂一通亂按，終於在下一句少兒不宜的台詞放出來之前關閉了視頻。

退出之前，他無意間瞥了一眼，看到這個一小時前發布的視頻播放量已經突破了10萬。

而標題更是無比炸裂。

——那個……沒人覺得Colour和Xux賽後的對話特彆像事後嗎？

“你有病啊？！”顏宣臉色漲紅，氣得想把手機往徐行腦袋上砸。

他不是不知道有些粉絲喜歡給各隊選手湊CP，把選手之間的互動剪成充滿暗示性的視頻，甚至故意曲解某些話的意思。

但是知道，和親眼見到，完全是兩碼事。

他實在不能理解，徐行閒著沒事的時候，居然喜歡看這種東西。

“你他媽的……就不能離粉絲的生活遠一點嗎？”顏宣惱羞成怒地抬起腿，剛想踹他一腳，想起休息室裡還有攝像頭，隻好退而求其次地抄起抱枕，狠狠地砸了他一下。

徐行偏頭一躲，長臂一展，截住直奔飲水機而去的抱枕，怡然自得地說道：“彆怪我沒提醒你，我登的是微博大號……你要是手滑了，明天咱倆都等著社死吧。”

聽到這話，顏宣連忙按下鎖屏鍵，把手機丟還給他，咬牙道：“你……”

“大數據推給我的。”趕在挨罵之前，徐行率先開口認錯，當著他的麵退出微博，“放心，這種CP粉都是圈地自萌，不敢艾特你。”

這是萌不萌的問題嗎？

這是艾不艾特的問題嗎？

顏宣簡直坐立難安，幾次動了動嘴唇，又說不上來這是誰的問題。

明明他和徐行都清楚這隻是粉絲們的過度解讀和腦補，但他就是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他尷尬地抿了下唇，轉過身想往門口走，外套下擺卻被拉住了。

徐行仰起頭，打量著他臉上的神情：“生氣了？”

顏宣短暫地與他對視了兩秒，然後迅速避開視線，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徐行手上使了點力氣，死活不讓顏宣走，壓低了嗓音說道：“你坐，我有東西給你。”

他刻意啞著嗓子說話的時候，聲線很接近視頻裡那個勾勾纏纏的音調，顏宣的眼皮跳了下，坐到徐行旁邊，和他隔著兩臂的距離，聲音繃得很緊：“你彆這樣說話。”

徐行頓了幾秒，隨即彎起眉眼笑了笑，從口袋裡摸出早就準備好的小盒子，遞到顏宣麵前：“給你的，新年快樂。”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個車速過快的視頻影響到了，顏宣這會兒聽到他這種溫柔的語調，心上就仿佛有根弦在顫。

他接過盒子，打開看了一眼，隨即愣了一下：“你送我袖扣做什麼？”

銀色的寶石在燈光下流淌著典雅的光澤，與顏宣昨晚戴的那枚領帶夾宛如出自同源。

徐行剛看見那枚領帶夾的時候，就想送他這對袖扣了，這時也懶得費心想理由，隨口胡扯道：“慶祝今天比賽順利。”

“今天、比賽、順利？”顏宣扯了下嘴角，一言難儘地看著他。

“呃……”徐行難得有些卡殼，十分違心地“嗯”了聲。

顏宣笑了下，不再刨根問底，眼睛發亮地說了聲“謝謝”，拿出扣子端詳片刻，放回去時又十分珍惜地說了句“我很喜歡”。

徐行心想這是哄好了，站起身的同時把他也拉了起來，邊往外走邊說：“我送你回去。”

回到基地，顏宣把袖扣和領帶夾一起收進衣櫃裡，躺到床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日曆。

下周就是徐行22歲的生日了，生日禮物他也一早就準備好了，是一套二十多萬的定製鍵帽，明天就可以給他插上。

可惜徐行過完年後才會正式回歸，要等到下個月才能收貨了。

想到這裡，顏宣心念微動，忽然又想起了那個擦邊視頻。

自從徐行官宣的那次，他當著龔閒的麵卸載了微博之後，就再也沒有看過網上的消息，與世無爭地過了兩個星期。

但是現在……

繁星杯即將進入收尾階段，他沒時間再跟那些黑子們對噴。

而且新的一年了，總該發條微博問候一下支持他的粉絲們。

一番並不艱難的掙紮之後，顏宣成功說服自己，打開軟件商店把微博下載了回來。

兩分鐘後，他既沒回噴子也沒發微博，而是在搜索框裡輸入了徐行的ID，然後想了想，又欲蓋彌彰地加上了白澤的ID。

搜索結果很快彈了出來，徐行和白澤也有不少CP粉，他們兩人認識的時間長，可供人津津樂道的素材也多，主打的就是相愛相殺。

顏宣隨便點了幾個剪輯出來的嗑糖視頻，不是賽前飆垃圾話互懟就是直播撞車之後互相坑對方。

以顏宣的直男眼光，根本看不出來半點曖昧的氛圍。

他又陸續搜索了幾個和徐行關係好的職業選手，情況都大差不差。

剛認識徐行的人可能會被他的長相蒙蔽，覺得他性格隨和，實際上這人很少說軟話，任粉絲剪出花來也隻能往兄弟情上靠。

顏宣本來沒想搜自己的ID，但也許是他這會兒點進去了太多徐行的CP向視頻，推薦頁自動刷新的時候，那個高速飆車的視頻居然被大數據明晃晃地推送到了首位。

短短兩個小時，視頻播放量又漲了10萬，顏宣看著不斷上漲的點讚數，一時間忽然生出了想親手舉報自己粉絲的衝動。

潘多拉的魔盒麵前，顏宣猶豫片刻，終於好奇心戰勝了理智，他動了動手指，一狠心點開了那個沒有畫麵的視頻。

撩人的BGM傳了出來，顏宣自己的台詞不多，大部分都是用無意義的語氣詞合成的喘息聲，拉長的調子失真到他自己都不太確定那是不是他的聲音。

但徐行的台詞都是完整的，每句話咬字清晰，嗓音沉緩，關鍵是內容還真有那麼點哄人的意味。

“不喜歡？”

“跟得上嗎？”

“我表現好嗎？”

很多話顏宣都不記得他是在什麼情況下說的了，但百分百可以確定的是，即使是在比賽上，徐行也不會這樣照顧彆的什麼人，這些話隻可能是他對自己說的。

單獨拎出來，每句話都沒什麼奇怪的，可是這樣剪輯到一起，再搭配上令人浮想聯翩的背景音樂，聽起來就像真的在那什麼似的。

視頻隻有三分鐘，第一遍播完的時候，顏宣的臉已經紅透了。

視頻自動開始連播，顏宣慌忙退出微博，捂著臉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然後咬牙罵了一聲“操”。

兩秒鐘後，他把手機丟到旁邊，匆忙起身在衣櫃裡拿了件睡衣，轉頭鑽進浴室裡衝了個冷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