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莫景君。我的出生從一開始就是錯誤。媽媽懷我的時候屬於超生,但是因為哥哥喜歡弟弟妹妹,哪怕明知道要交罰款,爸爸媽媽依舊願意為了哥哥留下我。
我臨近出生的時候,超生大隊的人到家裡去抓媽媽,媽媽沒辦法隻能帶著哥哥去姥姥家躲藏,但半路上媽媽的羊水破了,後來媽媽在姥姥家難產生下我,哥哥卻走丟了。
我生下來的時候,臉憋的青紫,姥姥拍了我好久,我才哭出來,媽媽沒看我一眼,就把我扔在了姥姥家。
因為出生的時候是秋天,再加上隔壁季時念在背誦課文“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
姥姥就覺的景君好聽,就給我取名景君,又因為姥姥姓莫,我就跟著她姓莫叫莫景君。
我小時候不好養活,姥姥把拴在她褲腰子上,用自己的體溫給我取暖,慢慢長大,哪怕有時候她已經抱不動我了,但是隻要我找她要抱抱,她都會撐著腰抱起我,像哄小嬰一樣拍拍我“小祖宗啊!姥姥再抱你幾年就抱不動你了,你要快快長大啊!給姥姥撐腰啊!”其實後來我才知道她怕她走了以後,沒辦法給我撐腰。
後來快過年的時候,隔壁院裡的季時年出生了,因為快過年了,季時年就叫季時年。長大以後他總是吐槽說自己的名字取的太草率,逢年就叫年,要是輪到立冬可能就叫時冬,立春就叫時春,總是吵吵著要改名,但是後來被他的姐姐打了一頓以後再也不吵吵著要改名了。
慢慢長大一點,我們都能跑了,我就帶著季時年一起玩,我們會和村子裡的小孩們一起去找桑葚吃,把衣服和臉上弄得紫紅的,有時候吃的多了,睡到半夜,鼻子止不住的冒鼻血。
再大一點,我們的開始不滿足於找桑葚,我和季時年會調皮搗蛋的在河邊抓青蛙,在大馬路上抓蹦蹦跳跳的癩蛤蟆,把它們拴住腳,像大人吵小孩兒一樣,把它們吵一頓再放走,癩蛤蟆的皮膚有毒,我倆過敏了一個月,從那以後我們見了癩蛤蟆就跑。
十歲生日那天,爸爸來接我了,他看上去很嚴厲,走路挺著個肚子,像極了我們當時小學的老校長,但老校長見到我們都是很慈祥的樣子,而我的爸爸手隻會狠狠的瞪我。
姥姥看上去很高興,給我換上新衣服,還用花布用給我編了幾個辮子,又用紅色的胭脂在我的臉蛋上抹了兩塊高原紅,語氣裡滿是期許“終於把你爸爸盼著了,以後你也能進城享福了。”後來,我才知道,有一次做噩夢,我無意識的叫了爸爸媽媽,姥姥心疼我從小不在父母身邊,求了媽媽爸爸好幾次讓他們在我十歲生日那天,帶我進城逛逛住幾天,姥姥想的很好,她覺得像我這樣聽話懂事的孩子,爸爸媽媽接觸幾天就會喜歡上我,並把我留在城裡像從未謀麵的妹妹一樣享福。
爸爸自行車前麵明明有一個小座椅,但他不讓我碰,他讓坐後座,姥姥眼裡閃過淚花,怕我從後座掉下來,從屋裡拿了一根很長的繩子,把我綁住,係在爸爸腰上。
季時年手上沾著泥巴,想把我拉下來,陪他玩和泥巴,我很高興,但是我死裝,告訴他“我要走了,以後會有很多好玩兒的東西,我就不和他一起和或泥巴了。”
“那你什麼時候會回來,我去接你啊!”季時年仰著臉問我。
“我不會再回來了,大城市在向我招手。”
他哭了,真沒辦法,誰讓我從小就和他一起玩,我走了,怕是沒人再跟他玩兒了,我就把姥姥塞給我的糖,悄悄的塞到他的嘴裡,警告他“彆哭了,不然這個糖就是我的。”他聽到我說的話,趕緊閉上嘴去嘗那個糖。
他嘗到了甜就不哭了。
後來,爸爸騎車走的時候,他追在後麵讓我彆走,我當時隻是遺憾離他太遠,糖塞不到他嘴裡,不然他就不哭了。
新家的地板很乾淨也很涼。
我在照片上見過的媽媽,對我像照片一樣冷,她抱著小妹妹,小妹妹的衣服真好看,像電視裡芭比娃娃穿的衣服。
媽媽冷漠來看著我,我叫她媽媽,她不讓我穿著鞋進家,讓我光著腳套上鞋套。我感覺地上好涼,在姥姥家的時候,我姥姥從來都不讓我光著腳站在地上,她說光著腳站在地上容易受涼,會拉肚子。但是爸爸就穿著鞋進去了。
中午的飯很豐盛,但我夠不著我喜歡的肉,我想站起來去夾那個肉,但是我想起來姥姥臨走的時候告訴我。讓我在爸爸媽媽麵前表現好一點,我就沒站起來去夾肉,隻吃放在麵前的青菜,青菜老難吃了,當時我正在換牙,青菜在我嘴裡怎麼嚼都嚼不爛,咽下去的時候我感覺它在纏著我的喉嚨。
吃完飯,他們去哄妹妹睡覺,留我一個人在客廳,爸爸好像很討厭我,見我在那看電視,他哄妹妹走之前,專門兒把電視關住。
我隻能無聊的去看窗外,當時的那個家在10樓,透過窗戶遠遠看外麵,外麵的樓房就像姥姥種的蔥一樣,一茬一茬的。
爸爸從房間裡出來。看見我在向外麵張望,惡狠狠的咒罵我“想死,死外麵去,你姥姥就這樣教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尋死覓活。”
我不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我從來沒有想得到什麼東西,或許他感覺我是想獲得他的關注,但我感覺他太傻了,他雖然是我的父親,但是我感覺對他一點都不熟悉,為什麼要去獲取他的關注,他好像有點自戀。
我不想讓他那樣說姥姥,反駁他“我就是想看看外麵,才站在這兒,姥姥才沒教過我尋死覓活。”
爸爸更生氣了,他說我“小小年紀不學好,大人說啥不聽,就知道頂嘴。”
我感覺城市一點兒就不好玩兒,就推開門自顧自的走了出去,結果他站在客廳裡指著我說“今天你走了,就彆想再進這個家了一步,以後你想上哪上哪去,看誰還要你。”比電視劇裡說的台詞都老土。
我穿上鞋就跑,馬路很寬,車很多,我不知道回家的路,但我知道我姥姥的名字和當時村落的名字,我就走著問著,我隻找好心的姐姐和姨姨問路,多虧了中午的青菜,走了很長時間了,我都感覺肚子不餓。
走到了姥姥村前的時候,天都黑了,我們村口摞了很多草垛子,有的草垛子比樹都高,路上黑漆漆的,當時我可害怕了,但是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走,路過一個草垛子的時候,那個草垛子一直在響,不會是個鬼吧!我想。我小時候和季時年曾經大半夜不睡覺去墳地裡捉鬼,結果被家長逮住揍了一頓,做了幾天噩夢。
我剛準備過去看看,就看見有個腳在那兒伸著,像季時年今天早上穿的那雙鞋,再往那邊看了看,就見季時年像個小豬一樣,躺在草垛子裡睡覺。
我當時又累又困又餓,看見季時年一下子沒忍住,委屈的哭了出來,季時年醒了。
他的眼睛亮亮的,看上去很開心,問我“你咋現在才回來?我等你好長時間了,都睡過去了。”
我其實沒臉說自己是被趕出來的,就騙他說“我想你了,就回來看看你。”
季時年很感動,他說“我就知道你會回來,專門等家裡人睡著以後,偷偷跑出來的,怕你回來的時候看不到我害怕。
我當時可感動,我把放在身上不舍的吃的糖都給他,要他答應以後不會離開我。
他見到糖很開心說“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我當時就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回那個家了,就和姥姥和季時年過,隻是姥姥見到我以後,哭了,那時候的她明明已經抱不動我了,但還是強撐著抱起我“景君你以後可怎麼辦啊!我走了,就沒人給你撐腰了。”
我去擦姥姥的淚說“我給你撐腰。”
上初中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季時年,但他依舊像個小屁孩一樣,整天沒心沒肺的,我把喜歡藏在心裡,雖然他曾經答應過我,不會離開我,但我的心裡還是怕季時年像我的父母一樣,在將來的某一天把我拋棄,我會時不時的變得無理取鬨去試探他。
他永遠都是嬉皮笑臉的,不把我的無理取鬨放在心上,我越來越喜歡他,後來,我看了網絡小說,就嘗試著把自己對他的喜歡寫成小說去發表,書名叫《山雪》,隻是因為他出生那天下雪,父母的偏見是我一輩子翻不過的大山。
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他竟然知道我在寫小說,並且看到了我的小說,其實當時我挺緊張的,到後來我才發現其實多想了,他腦子太笨了,一直以為書裡的男配是他,纏著我給他寫個好結局,我偏不,專門給這個男配挑了個最差的結局,他知道後一連幾天不理我,後來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開始討好我,讓我給他改一個結局,我說等有時間了就給他該。其實他是男主的,隻是他不知道。
後來,他喜歡上了架子鼓,他的父母感覺學習這個不務正業也沒啥用,就不讓他學,為了攢學費,我就陪著他去撿破爛兒,但他太好麵子了,撿破爛兒的時候,搶不過阿姨們,沒辦法,我們隻能去人少的地方撿破爛兒,但是人少的地方破爛兒又少,所以錢攢了很久才攢齊。
學會打架子鼓後,他開始帶著我一起去商演,手裡才漸漸攢下了錢,後來,我感覺騎摩托車太帥了,我們就各自攢錢買了摩托車,我好喜歡那種帶風的感覺,隻有那一刻我才感覺自己是自由的。
後來,我們一起升入了高中,碰見了一個很好的女孩,她叫夏暮雪,她和我小說女主的名字裡都有暮雪兩個字,我很激動,那種感覺就像我有了親閨女一樣,我對她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她是一個溫柔而陽光的人,但她因為臉上長滿了痘痘而變得有點自卑,她其實就是一個明珠,隻是她自己意識不到而已。我好心疼她。
後來我們成了好朋友,有一次商演,我想帶她去吃頓好的,當時並不知道他家就是開飯店的,並不缺好吃的。但中途出了意外,季時年出事了,他沒有按時出現,其實當時我的心裡也很害怕,我怕季時年出什麼事?當時我也想著要不演出了,直接去找他,但理智壓住了,秦姐將來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如果我們這次失信與她,哪怕是事出有因,以後我和季時年恐怕再也沒法在她手下乾活。季時年當時喜歡上了一個電腦,正在心心念念的攢錢準備買,我不能走。其實過了幾年以後,我回想當時的事,我的心裡是後悔的,我後悔沒去找他,以至於後來他走了,我也沒有什麼理由去挽回。
登台的最後幾分鐘,季時年出現了,但是他的狀況好像很不好,他的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條紅色的頭帶,表演結束以後,他說有個車鏟到他的車了,然後把他連帶著摔了出去,有一瞬間我後悔買摩托車。
我們去了醫院,一拍片子才知道,他的胳膊摔斷了。
醫生給他的爸爸打了電話,我爸爸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也跟了過來,我當時已經預料到我爸爸可能要發作,我其實不太想讓季時年看到我難堪的樣子,就跑到大廳裡去給我的爸爸解釋,但他什麼都不聽,偏執認為都是我的錯,狠狠的打了我幾巴掌,我沒有躲開,我知道這是我該受的,季時年比我還痛,我想著以這種方式去贖罪,但是在下一個巴掌打過來的時候,暮雪趕來了,她拽開了我。她哪怕怕的要死,依舊像一個小戰士一樣站在我跟前,那一刻我鼓起勇氣把她護在身後,對抗我的爸爸。
暮雪很心疼我,後來她說給我個驚喜,把我帶到她的家裡,我第一次見像螢火一樣的泡大珠。
那一天我們在那個帶著熒光的房子裡,我講述了我的經曆,她很心疼我,一直陪在我身邊,說願意相信我,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身邊不隻有季時年了,我的生命裡也有了夏暮雪。
夏暮雪喜歡上了一個男孩兒,他叫江涉,一個學習很好,高高瘦瘦,但好像有點兒弱不禁風的男孩,我感覺他太弱了,但是架不住暮雪喜歡,我就給她出謀劃策,讓他們去認識,但暮雪想以自己最好的狀態去認識江涉,恰逢那段時間她正在治臉上痘痘,她告訴我等她臉上的痘痘好了以後,就會去認識江涉。忘說了,夏暮雪是一個很溫柔但又很強大的女孩兒,在江涉被彆人誣陷拿□□的時候,她理智的分析了情況,收集證據,幫江涉拜托嫌疑。
我建議她寫小說,像我一樣去記錄愛情,她聽進去了,我感覺她在努力變好的那段時間裡,整個人格外的陽光有活力,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她也告訴我她感覺生活充滿了希望。
平靜的生活到了高二,暮雪的臉開始慢慢好起來了,她的小說也快有了結局,一切好像都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但意外還是發生了。江涉有女朋友了,暮雪當時的表現算不上很平靜,她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失戀的人哭泣,她的眼睛像一個小池塘,眼淚嘩啦啦的流。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想怪季時年的消息太多落後,說了季時年幾句,我也沒有主意。從那天起暮雪又開始忙碌起來,隻是她這次忙碌,好像有點兒漫無目的,純屬就是不想讓自己閒著,我勸她休息,她說她不能停下來,不然腦子一空就會被江涉填滿。
後來分科那一天,她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生病燒到40度也不願意回家,我知道她在折磨自己,就哭著給她的父母打電話,她的媽媽接到電話就立馬來了,當時老師隻想給暮雪一天假期,但阿姨執意要請三天的假。
暮雪走後的三天我很孤獨,我沒事兒就去找季時年說話,但他似乎很不高興,每次我來他都去看江涉,還說我來看他心懷不軌,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後來我才知道他誤會了,我恨自己明白的太晚了,以至於我知道真相的時候就在想,如果我當時明白的早一點,暮雪和江涉的結局是不是就會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