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允許你這麼說,Margarita。”
巽夜一望著瑪格麗特,那雙黑中透著一點深紫的眼瞳,宛如溫柔的良夜,神秘、深邃,仿佛能包容無垠的一切。
“如果不是你的‘烏爾德之泉’,我又怎麼能像現在這樣,過著正常的生活?”
烏爾德之泉,組織內部編號URD2516,是瑪格麗特獨立研製的一種高濃度營養原液。經過特殊配比稀釋後的普及版,作為輔助身體恢複的處方藥劑,對處於恢複期的病人有顯著效果。它的其他配方稀釋版本,還被運用於農業、生物研究、食品等多個領域,是組織旗下產業最吸金的項目之一。
其實這不是瑪格麗特負責的研究項目中含金量最高的,卻是她自己認為最重要的成果。並不在於它可觀的收益,而是因為URD2516的研究初衷,隻是為了讓巽夜一能像正常人那樣進食、活動和睡眠。
瑪格麗特神色微緩,儘管她的語氣還是硬邦邦的,“您也知道您的狀況不比一般人,您再這樣總是透支體力,若是連‘烏爾德之泉’也沒用了呢?”
要說這可能是一個笑話,作為BOSS的特權最先讓巽夜一享受到的,大概是豪華版的單人ICU。
這是當年實驗的後遺症。
巽夜一參與的是大腦功能開發方麵的實驗,最後他是唯一活下來的實驗體。但這個實驗是已經評定為失敗的項目,而他的幸存隻能以超出所有研究員認知的奇跡來解釋。
隻是活下來,不代表還能活蹦亂跳。因為大腦原本就是高耗能器官,人體吸收的營養,有四分之一消耗在大腦的運轉上。而巽夜一的大腦經過改造,消耗的能量更驚人,通過尋常進食方式得到的營養,根本無法滿足大腦的需求。為此他不得不每天額外補充大量的營養補充劑。
即便如此,為了降低身體其他器官的能量消耗,來維持大腦的正常活動,他本身的活動受到很大限製,很多時候都隻能臥床靜養,幾乎無法離開房門。
直到瑪格麗特研製出URD2516,終於解決了巽夜一的困境。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吃飯,隻要記得定時補充一劑烏爾德之泉,他就能自由地坐立行走,進行各種日常活動,甚至可以偶爾進行不劇烈的運動。烏爾德之泉對外麵的人來說可能一滴價值千金,但組織BOSS跟每天一瓶可樂似地消耗。
“我明白,Margarita,你已經幫助我很多了。”巽夜一的語調帶著令人難以質疑的說服力,“所以彆總是否定自己,不然你覺得組織裡有誰能代替你呢?”
“您指望那些腦門頭發和見識一樣少的家夥,還不如您自己來。”瑪格麗特輕哼一聲,她還是沒有看他,但繃直的唇線又揚起了微微的弧度。“我不是小孩子了,您彆總是哄我。”
——哄得還少麼?從小都哄習慣了。
不管是瑪格麗特、白蘭地,還是組織最靠譜的勞模琴酒,以及在北美沉迷於和FBI玩遊戲的威士忌等人,彆看他們現在個個都已是獨當一麵的可信賴夥伴,當年不是難搞的問題兒童,就是更難搞的問題少年。
——當然如果沒有問題,根本不會淪落到“廢品回收站”和他做伴。
巽夜一突然有點羨慕我行我素永遠找不到人的貝爾摩德,能活得這麼任性的,她也是少有的個例了。
“你看,你也明白,你能做的事是彆人無法替代的。”巽夜一向她伸出另一隻手,“我相信你,所以也請你相信我好嗎?不會有事的。”
瑪格麗特沉默片刻,低頭,雙手捧住他微涼的手,恭敬地吻在了他右手一枚不起眼的銀色戒指上。
“是,BOSS。”
*
巽夜一退燒後開啟了打工人都羨慕的躺平模式。
一開始躺在療養院的病房,後來躺回彆墅的床,就算被建議出門透透氣,也隻是支起個遮陽傘躺在沙灘上。這種隻需要躺著,啥也不用做的體驗,這一刻巽夜一活成了上班族們的理想。
而巽夜一最滿意這個島的地方,便是江口部長購買的全球通信服務,服務範圍不包括這裡,絕對不會重演在大海邊沙灘上,彆人遊泳衝浪,他開著電話會議抱著筆記本即時改稿的悲慘回憶。
“您難道打算就這麼躺到假期結束嗎?”
穿著花襯衫和沙灘褲的白蘭地走到他跟前摘下墨鏡,低頭看著他說。
“您這樣讓我想起在歐洲遇見的,那些千裡迢迢坐飛機來旅遊,除了吃飯沒出門半步,最大感想是酒店裝潢不錯的遊客。”
“我覺得沒什麼不好。”BOSS顯然對他委婉的勸說無動於衷。
“要去海釣嗎?”白蘭地蹲下身,循循善誘,“剛釣上來的金槍魚很新鮮,肉質有天然的甜味,口感清爽又鮮美,不用調料都很好吃。”
BOSS麵無表情地看向他。
兩個小時後,巽夜一躺平的地點換成了一艘遊輪的甲板上。
這裡是已經遠離私人島嶼的海域。天上地下,海天一色。四麵風平浪靜,靜止在海上的遊輪,仿佛就是整個世界的中心。
白蘭地就站在他不遠處,麵前的欄杆上架著一根釣竿,魚線垂落在深藍的海水中,水下隱約可見遊動的影子不時飛快掠過。
“好像有魚群過來了,希望是金槍魚!”
白蘭地趴在欄杆上看著海麵,回頭朝巽夜一笑道。
“祝你好運。”
巽夜一向他舉了下杯子示意,喝掉杯裡的氣泡水,隨手擱在一旁的白色小方桌上,趁著白蘭地注意力擺回海麵的時候,手指快速搭住方桌另一邊,屬於白蘭地的那杯莫吉托。
然而還有另一隻手比他更快地拿走了它,讓巽夜一摸了個空。
“BOSS,這不適合您。”脫下白大褂,穿著一身午夜藍比基尼,儘顯黃金比例曲線的瑪格麗特手拿著莫吉托,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在暴曬的烈日下,巽夜一愣是被她看得打了個寒噤。
“用不著這麼嚴格吧,”巽夜一嘀咕了一句,“我隻是渴了,莫吉托又沒什麼度數……”
這時充當船員的一名親信走了過來,將一杯加了冰塊、檸檬片和薄荷,看起來像雞尾酒但完全和酒精沒有半點關係的飲品,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小方桌上。
巽夜一轉頭,對上了瑪格麗特禮貌的但冷冰冰的微笑,沉默片刻,放棄似地倒回了躺椅裡。
“白蘭地大人,有什麼東西靠過來了!”忽然有人喊道。
出聲的是另一名船員,他拿著一桶新鮮的餌料走來,指著遊輪側翼的方向。
白蘭地隨手拿起擱在一邊的望遠鏡,朝他的指向望去。
“好像是個女人……難道哪裡有船沉了?”
“這麼風平浪靜的地方也會有海難?”瑪格麗特起身,走到白蘭地身邊。
“有海豚馱著她。”白蘭地一臉新奇地放下望遠鏡,對船員做了個手勢,“拉上來看看,也許還活著。”
一個人放下救生圈準備營救,另一個則按著腰側口袋的鼓起,暗中戒備。
巽夜一忽然有種奇異的預感。他坐直身,朝人影飄來的方向望去。
他一語不發地看著他們把人拉上來,看著瑪格麗特給對方做了急救,看著那人咳了幾聲吐了兩口水,慘白著臉睜開眼睛,虛弱但清晰的聲音順著海水輕柔拍打船身的聲響,細細地傳入了他的耳中。
“我叫……七尾八重子……謝謝你們……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