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澀(1 / 1)

即便中島敦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準備,但親口聽到風祭居雲肯定還是很難以接受。

殺人,對一個煩惱隻有溫飽的從孤兒院被趕出來少年來說,實在太過陌生遙遠。

中島敦對殺人犯僅有的印象是在報紙上、在電視裡。

那些主持人言辭懇切地斥責手中沾染人命的凶手殘忍、毫無人性,日本政府應該立刻用極刑來處決他們,以還民眾一個公道、還世界安寧。

可如今卻被突然告知,這樣的人出現在他麵前,還是僅有地向他表露過善意、無條件幫助他恩人……

中島敦實在難以接受。

他一方麵試圖說服自己風祭居雲是個好人,但對方那輕描淡寫回應的肯定語句又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重播。

中島敦陷入了困境之中,他試圖找補,找一個合理的借口說服自己:“那那些人一定是做了試圖傷害風祭先生的事才……”

然而,看出了他用意的風祭居雲卻全然不給他這個機會,直接破滅了少年的自欺欺人:“有人是,但也有不是的。”

他幽幽道:“敦,死在我手底的人不是一個兩個,是很多,甚至可以說是……”

“不計其數。”

隨著這個詞被念出,一個可怕的真相籠絡住了少年。

“死在風祭先生手裡的人,不……不計其數?”

恐懼油然而生,並不受控地席卷了全身,獸掌上的毛發駭地根根豎起。

中島敦忽然往後倒退了兩步,顯然是被嚇得不輕,卻竭力試圖維持著冷靜:“可風祭先生你對我卻很好……”

風祭居雲回答了他甚至沒能說出口的發問:“因為我的異能。”

“肉白骨,活死人,百病消弭,延年增壽……”

久違被提及的話題勾起了風祭居雲的記憶,一張張神色不一的臉在眼前迅速劃過,令他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以至於話中的溫度降了好幾度:“這世間有太多碌碌無為的庸才,沒有抵禦住人性的惡,淪為貪婪的倀鬼。”

“於是,我就送了他們一程。”

無數人的性命,被他就這麼地輕飄飄一筆帶過。

周遭死寂一片,連風聲都深感話題的沉重敬而遠之,一時之間,靜默的堪稱詭異,最後打破這一切的還是風祭居雲。

風祭居雲鼓勵著眼前攥緊手掌沉默著的少年:“好了,現在敦大概也對我和異能者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了,有什麼想做的呢?”

少年不解其意:“想做的?”

風祭居雲半開玩笑地舉例道:“就算是敦現在報警舉報將我送進監獄,也是沒關係的。”

“因為像敦這樣的乖孩子,在我這裡是有被優待的特權。”

風祭居雲注視著中島敦,對他的選擇也充滿了期待。

“我……”

中島敦卻陷入了複雜地掙紮之中。

他清晰地知道手染鮮血是不對、是十惡不赦的,對一個察覺到路人被一些意圖不軌的混混跟蹤都會擔心地尾隨查探的少年來說,他的正義感是很強烈的。

如果現在站在他麵前說這話的人換做其他人,哪怕是冒著被殺死的風險,中島敦也還會去嘗試報信,可麵前人偏生是風祭居雲……

最終,中島敦選擇了逃避回答:“風祭先生,您覺得我去哪更好呢?”

少年轉移話題時格外生疏,語氣也是無比生硬,但風祭居雲沒有拆穿。

他不僅主動揭過了這個話題,還循著中島敦的話深入地說了下去:“敦問我的建議啊……”

風祭居雲並沒有說其實哪個都不怎麼樣,而是站在旁觀者的視角切實地為中島敦分析各個勢力的利弊。

“就從特務科說起吧。”

“特務科,隸屬於內務部,受內務大臣直接管轄,也就是政府勢利,算是官方。至於薪資待遇的話,異能者雇員、哪怕是職位最低的科員,其每個月到手的薪酬每個月在一百萬日元左右。”

中島敦驚住:“這麼多?”

風祭居雲笑著補充道:“然而這是幾大勢力裡最低的。”

“啊?一百萬日元還低麼?”

“嗯,就比如軍部的特彆部門,俗稱獵犬,隻要加入,就算不出任務,隻完成基礎訓練每個月就有最少兩百萬日元的薪酬,出任務算津貼,且異能與實力的等級也會直接影響薪酬——”

他忽然語調一轉,笑道:“但兩個我都不推薦敦去哦。”

中島敦不解其意:“這是為什麼啊,風祭先生?”

風祭居雲解釋原因:“獵犬所謂的訓練方法,就是利用藥物激發異能者潛能。”

“雖然在短期之內能實現顯著的能力增長,但後遺症同樣明顯,短壽且一輩子不能離開藥物。在我個人看來,這不過是在作踐異能者的能力與天賦。”

“至於特務科?”風祭居雲對自己的鄙夷毫不加掩飾:“錢少事兒多也就罷了,上層那些腐朽的官僚,他們的作風惡臭到足以超乎敦你的想象。”

“至於剩餘的兩個,黑.手.黨和武裝偵探社,就先說mafla吧。”

“他們異能者待遇我記得是五百多萬每月起吧,如果敦你能坐到五大乾部的位置,那麼組織的所有財富和力量都能為你所用,不設上限,但缺陷也很明顯。”

風祭居雲將問題拋給了中島敦,而認真聽講的乖寶寶立刻補充道:“要殺人。”

“嗯,而且一旦加入就不能離開了哦。退社在他們眼裡就視同叛逃,下場麼……”

他認真想了想:“好像是綁住手腳,然後咬著台階,先在後腦勺上猛踹三腳,然後再給斃了?好像是這樣?很久之前聽到的,記不大清了。”

中島敦虎軀一顫:“這、這麼恐怖的嗎?”

風祭居雲卻一臉隨意地揭過:“接下來我們最後來說說最後一個選擇——武裝偵探社。”

“武偵的社長我一直素有耳聞,但一直沒有認識的機會,但他的老師與我有過些許交集……啊,扯遠了。武偵是一個遊離於黑白兩道的組織,麵向的客戶群體是社會,你可以理解他是一個中立的派係。”

“他們的社員有固定薪資,但並不會太多,主要是靠接取委托拿固定比例的抽成,所以能拿多少就全看個人能力。不過好處則是,不會有人能強迫你做討厭的事情。”

“例如,它不會禁止你吃茶泡飯、又或者逼迫你去殺人。”

風祭居雲說完後,轉頭看了中島敦一眼:“所以敦怎麼選呢?”

其實風祭居雲這是在明知故問,在他提及武裝偵探社的那一刻,結局就已經注定。

不過中島敦卻沒有當場給出答案,隻是說:“謝謝風祭先生,我……再想想。”

風祭居雲點頭:“當然可以,在大洋彼岸的國家,有位大文豪曾說,選工作就像是談戀愛,會影響一生。需要慎重再慎重。”

中島敦認可點點頭:“這位大文豪說的可真在理。”

隨著擇業的話題被終結,中島敦也意識到現在飯也吃完了,他的疑惑問題也解答完畢,也是時候該到了分開的時候了。

中島敦按捺住心中的不舍,在心裡斟酌著草稿——對風祭居雲的感激與道彆。

卻不曾想先接到了風祭居雲的邀請:“敦,跟我來,帶你去個地方。”

中島敦不知道風祭居雲要帶自己去哪兒,他也沒問,因為他堅信風祭居雲不會害自己。

但當看到目的地是一座選址清幽、裝潢雅致卻處處透著低調奢華的日式院落時他不免感到疑惑。

這時,穿著考究的服務生就已經迎了上來,並恭敬地將一把鑰匙遞到了風祭居雲的麵前:“風祭先生,您要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感謝您的再次關照。”

“有勞。”

風祭居雲接過鑰匙直接遞給了中島敦,道:“這裡的環境和各項服務很不錯,敦就先暫時住在這兒吧,等找到工作之後再做決定。”

中島敦這才意識到這是家酒店,同時也是風祭居雲為自己安排的住所。

望著這光看裝潢就知道房費不菲的大堂,中島敦下意識地準備拒絕:“風祭先生,我不能讓您破費……”

話還沒說完,就見幾名侍者大堂的側門處快步走來,而在他們的手裡還推著一個掛滿了衣服的推車。

T恤、衛衣、風衣、羽絨服、呢子大衣、褲子、鞋子……種類之多,不僅囊括了適宜春夏秋冬四季穿的品類,還附帶了日式傳統的和服與浴衣,不可謂是不全。

與先前遞上鑰匙那樣,他們也在風祭居雲麵前微微躬身,禮貌道:“風祭先生,您訂的衣服。”

中島敦意識到了什麼:“風祭先生,這難道是……”

“嗯,是送敦的。”

風祭居雲從中挑出了一件浴衣對照著中島敦的身形虛虛比劃了一下,滿意地說道:“尺碼很合身,敦都試試吧,如果覺得不喜歡,我們再換。”

這些衣服都是中島敦從未見過的麵料,柔順、親膚,光是肉眼看著就能感到舒適,且款式也新潮,中島敦之前都隻在報紙和雜誌上才見到過。

他從未設想過有一天這些會屬於自己,所以又怎麼會不喜歡?隻是他不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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