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前門街車水馬龍，一派繁華。
穿過這條老街道，視野會更加開闊，一抬頭就可以看見那棟建築，標誌性的，閃閃發光的大廈。
上麵寫著，銀川娛樂公司。
周凝看著導航，低頭笑了一下，感慨命運的驚奇。
上帝真是個狗血的編劇，如果她是個文學家，她大概會用洋洋灑灑的文字抒發自己的情感。
可她不是，她的破爛文筆隻能支撐她在某瓣發表一篇標題誇張的帖子。
我前擔的經紀人主動邀請我麵試，並且疑似簽我是一種什麼體驗。
下麵的回複是:
1樓:白日做夢的體驗
2樓:你可以擠掉你前擔成為公司力捧的下一個明日之星，這不更爽？
3樓:這個夢不如中了1000萬有感覺
4樓:樓上狹隘了，這個比1000萬狗血
5樓:認真答題，都是前擔了說明人不怎麼樣，那經紀人更不怎麼樣，直接拒。
……
周凝到了銀川大廈門口，剛想抬腳進去，卻看見旁邊一位戴眼鏡的女孩向她走來。
她仔細看了周凝一眼，問道，“是周凝小姐嗎？”
周凝點點頭。
她笑著道，“蘇總讓我在樓下接您。”
周凝隨著她一起進入大廳，穿過走廊，來到了接待處。
接待處旁不斷有人急匆匆走過，似乎是在忙什麼重要事情。
“您可能要稍等一會兒，我們蘇總和宣傳部臨時有個重要會議，大概二十分鐘左右。”
眼鏡女生對周凝說道。
“我先給您泡杯咖啡？”
“沒事，不用麻煩了。你們洗手間在哪裡？我今天水喝的有點多。”
“我帶您去。”眼鏡女孩剛要動作，卻被前方的聲音打斷——
“李辰在哪？昨天的輿論評估方案在你那嗎。”
“在我這兒，馬上。”眼鏡女孩舉了舉手，有些慌亂。
周凝適時說道，“給我指個路就行，先去忙吧。”
銀川的內部分叉口很多，與外表的光鮮亮麗相比，內部更像是彎彎曲曲的小巷子。
周凝按照標識走，卻發現再往前就是窗戶了。
她無語於自己的路癡程度，正打算找人問問，卻聽見旁邊側門裡有說話的聲音。
“急什麼急，今天這個事你還看不明白嗎，老老實實聽蘇素的，把這關過了再說。”
“當年要不是她把那個劇給路澤了，姓路的現在能這麼耀武揚威的嗎。”
另一個聲音極其憤憤不平。
周凝本來想立刻離開，聽牆角不是她的習慣，可是聽到某個人的名字，她不自覺頓住了。
“行了，都過去這麼多年了。要我說，你現在還是應該先道歉，公司還沒放棄你呢。”
“惹急了老子，老子魚死網破。我把路澤跟蘇素那點破事全抖落出來。”
那人的聲音愈發急促，腳步離她越來越近。
周凝皺了皺眉，眼睛瞥向了旁邊的樓梯間，推開門進去了。
整個過程臉不紅心不跳。
她拍了拍手，抬起眼睛。
卻發現對麵有一位男士正夾著煙，淡定的看著她。
正是白天，光線明亮，周凝能清晰的看到他的麵孔和他手中那半截閃著猩紅的煙。
他衝她笑了笑，轉身摁滅了煙蒂。
外麵的聲音仍在繼續，那個男人還在怒罵和發泄。
可周凝卻沒有心思聽了。
上帝是個好編劇，她想。
*
下午的光線透過玻璃窗戶，給周圍蒙上了一層光暈，他也被光暈籠罩。
周凝曾經剪輯過無數次他的側顏，校園劇裡看書的側顏，武俠劇裡喝酒的側顏，曆史劇裡落魄君主流淚的側顏。
竟都不及此刻簡簡單單的轉身一撇。
她也想過會再見到路澤，但絕不是這樣一種環境——密閉的空間裡，伴隨著外麵的吵鬨聲，像是一場即將開演的大戲。
可是大戲男主角並沒有如她所料的做什麼動作。
他隻是微笑著朝她做了一個手勢。
噓。
周凝眨了眨眼，然後遲鈍的點了點頭。
外麵的聲音還在繼續。
奇怪，明明罵的是他，但他沒有一絲氣憤，也沒有想要撞破的樣子，反而笑容玩味。
周凝想了想，還是打開了錄音機。
罵的這麼臟，真是一點不積德。
路澤注意到她的舉動，眼神微動,沒有阻攔。
門外勸阻的聲音漸漸變大，腳步聲也逐漸遠去。
周凝動了動腳，有些不自在。
她抬起頭看他，他卻不知何時走近了，但神色中帶著一絲遲疑。
周凝善解人意地指了指手機，“我給你發過去？”她用的是氣聲。
他搖了搖頭，“他已經是秋後的螞蚱了。”
話語間透著些許涼薄。
一瞬間，周凝將剛剛在接待處所見和眼鏡女孩話裡提供的信息串聯了起來。
原來如此，看來外麵那個男人的未來已成定局了。
她張了張口，多嘴了一句，“你小心他魚死網破。”
說完又後悔了，路澤做事向來周全得體，她這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其實我們公司還不錯。”
他突然來了一句，頓了頓，又說道
“所以你可以認真考慮一下，不是他說的那樣。”
周凝的腦子有點混沌。
等等，她當然知道這個公司還行，可為什麼是他來跟她說，他認識她嗎？
他……知道她此行的目的？
*
“周凝小姐，沒等急吧。”眼鏡女孩向坐在沙發上的周凝詢問道。
“沒有。你拿的這個蛋糕很好吃。”周凝回過神來，衝她笑了一下。
“這個蛋糕不發胖。”她笑起來眼睛像月牙。
“蘇總請您進去。”
周凝走進辦公室，發現裝潢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嚴肅和壓抑。
蘇素磨好了兩杯咖啡。
遞給她，“隨便坐。今天真的不好意思，臨時出了點事，讓你等了這麼久。”
周凝接過，“沒什麼，您太客氣了。”
“咱們開門見山。”
蘇素說話乾脆利落，“之前在學校裡我們也見過一次，我非常欣賞你。
我覺著你跟我們公司的氣質很契合。”
這種話蘇素上次見麵跟她說過，她以為是客氣來著。
“我向你保證，如果你願意來我們銀川，我們公司會儘全力培養你。
“影視資源一年不會低於4部劇，日常待遇按二線藝人走，如果你播劇效果不錯，待遇提升到一線藝人水準。還有收入分成也可以細談。”
周凝眼神微動，太猛了，一上來就是砸錢砸待遇啊。
她細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把那個問題問出來。
“其實我還蠻好奇您為什麼會選擇我，我不是表演專業的，也沒有太多曝光，我們之前隻是見了一麵，我接到您的邀請，還是蠻惶恐的。”
豈止惶恐，是驚嚇。
她看到這個名字，下意識以為她幾年沒用過的微博賬號出什麼事了。
於是連短信內容都沒敢看，直接行雲流水的登上了賬號。
一上號，消息顯示99+
但大多都是前幾年她確定退圈時的祝福或者是對她突然出走的不解，甚至有極個彆辱罵。
周凝對此毫不在意。
她又點進自己的主頁看看有沒有什麼亂發言。
什麼都沒有。
時間停止在了那年7月。
那還好，不是被盜號惹事了就好。畢竟雖然她幾年不更新產出了，但之前粉絲挺多，傳播體量大，容易造成影響。
她返回主頁，準備關閉頁麵時，又鬼使神差的點進了消息欄。
她總覺著剛剛有個頭像特彆熟悉。
於是帶上眼鏡，仔細劃著鼠標，在消息裡尋找。
突然眼睛凝住了。
？？？
是路澤的頭像？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於是拿掉眼鏡，又看了一眼。
還真的是。
他給她發了一條私信。
時間顯示是，她發完最後一條微博的淩晨。
*
“首先是你的外形，非常亮眼。我覺著任何經紀人看到你這種有潛力的新人都不會放手的。
其次是緣分。”
蘇素有些感慨，“我一直覺著藝人跟經紀人之間需要緣分，你覺著呢？”
“我覺著也是，事物之間的聯係是多樣的。”
周凝幽幽來了一句。
蘇凝被她逗笑了，“你有點冷幽默。”
“我有個很好的朋友在做表演指導。你的試戲片段被她保留了下來。我恰巧看到了，非常好，我非常喜歡。”
“你的那個試戲片段恰巧是我帶的藝人演的經典片段。奧，你應該知道吧，他叫——路澤。”
周凝的手捏住了咖啡杯。
“他今天也到了，不過不湊巧，你們沒碰上。”
“嗯，確實不太巧。”
她回想起樓梯間的那一幕。
“我知道以你的資質，肯定不缺公司來找。”
蘇素說的很篤定。
但是在我們銀川娛樂，除了路澤這一位超一線藝人之外和幾位二線男藝人，我們很缺當家女花旦。”
“所以如果你肯來，我們公司大半資源都會傾向你。”
周凝的神色沒有什麼變化。
蘇素盯著她，“在這個圈裡，長相永遠是明星的首要資本。
加入我們，我會把你的優勢發揮到極致。”
*
周凝坐在車裡，看北京的天一點點變成深藍，然後再是濃稠的黑色。
“姑娘，要到了，要不給您停在前麵。”
周凝的注意力被拉回來，打開窗，看見外麵燈光閃耀，繁華的國貿大樓人來人往。
才恍惚想起自己定位到這來了。
“好，就停這吧，沒事。”
下了車，一陣冷風吹過，她下意識打了一個冷顫。
把衣服捂嚴實了，然後掏出手機發微信。
周凝:【我在國貿這兒。】
然後發了個定位。
一秒之後，群裡就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真圓真人:【我離的遠，等我一會兒，一小時後到。】
饑餓感是變瘦的開始:【我就兩公裡，一會兒到，這次去珍饈記吃吧，我現在定位置。】
周凝:【行，我有個事，吃飯的時候說吧。】
Gnoi:【本來今天說好跟珍珍一起吃飯，但你這句話，成功留住了我。老搞這種小驚喜，等我。】
周凝:【滾】
真圓真人:【珍珍是誰，不過你可以滾了】
饑餓感是變瘦的開始:【珍珍是他新女友，滾】
Yw:【我在外地考察，估計還得兩天，今晚我請了。記得開視頻彙報一下你的瓜@周凝】
Gnoi :【楊總大氣】
真圓真人:【楊總大氣】
饑餓感是變瘦的開始:【楊總大氣】
……
周凝:【楊總，在外地還這麼八卦……】
Yw:【不能錯過孩子的成長。】
周凝閉了閉眼，把她踢出去了。
周凝到的時候，墨涵正坐在包廂打遊戲呢。
看見她還不忘炫耀，“我說周大小姐，你這離這麼近都不如我來的快。我菜都點的差不多了。
周凝看了眼菜單，對旁邊的服務員說
“加兩瓶酒，把楊曦珍藏的那兩瓶白蘭地開了。”
“好的。”
墨涵在一旁幸災樂禍，“那咱們今晚要給楊總直播嗎。”
“什麼直播？”
一位穿的流裡流氣的男生推門走了進來。
“你誰啊？”墨涵一下子沒認出來。
“你有病吧，墨涵，認不出老子了？”晉源不可置信的摘下墨鏡。
一旁的周凝沒忍住笑。
“不是，源兒，你穿這身太像個公雞了。我真沒敢認。”
墨涵一邊說一邊拍照。
“這誰給你設計的。”周凝問道。
“你們懂個屁，這是珍珍的畢設靈感，我穿的不是衣服，是我們珍珍的設計夢懂嗎。”
“懂，懂，非常懂。”墨涵捂著嘴繼續拍照。
由於三個人都沒怎麼吃午飯，於是很自然的沒有等鄭琴箏，就開始吃起來了。
晉源把酒倒滿了，“咱仨先喝兩口。”
於是三人碰了一次杯。
“唉，我最近，諸事不順。大老板最近飛歐洲采購，異地都看不得我們閒著，天天加班。
我一個實習生，天天走的比部門經理晚，合適嗎！”墨涵哭喪著臉。
“太合適了。敬加班。”
三人又碰了一杯。
“我吧，最近黴運橫掃，又有珍珍在懷，日子過得還不錯。”
“這個你自己喝。”兩人異口同聲。
“行。”晉源給自己倒了一杯，美滋滋喝下去了。
“我吧，剛剛決定了一件事。”
周凝想起那天晚上她做了好一會心理建設，點進去看的私信內容。
他發出的消息就在那躺著。
隔著四年的時光，周凝看見了那句話。
感謝相遇，現生去做你喜歡的事吧。
燈光照耀下，酒杯流光溢彩，周凝看著杯中透明的液體，突然豪氣衝天，站起來一口悶。
然後喊道“我要去做演員了。”
剛推門進來的鄭琴箏一臉懵逼，她聽見這話，下意識回頭看了看包廂號。
是3203，沒走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