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把臉埋在她的頸窩,“我們這樣過一生也不錯。”
她睜開眼睛,聽到這話有些癡笑,“也許就可以呢~”
孫策沒有說話,撐起身子看著她亮晶晶的鎖骨,那塊骨頭漂亮極了,孫策用手摸了摸,又摸了摸自己的鎖骨,淡淡的說道:“回去我這裡刺上你的名字好不好。”他拉起她的手,撫在自己的鎖骨上。
“會很疼嗎?”她問。
“這裡,小時候爬樹掉下來劃得,這裡,第一次在父親的軍隊裡受傷,血滋滋的流,這裡,這裡,這裡,都記不清了。”孫策眼神赤忱。
對比這次受傷的傷口,簡直不值一提,萋卉看著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痕,心裡有些悲涼。
“那我不要你刺在這裡,我想讓你刺在這裡。”她說著,把手移在他的左胸口,順便捏了一把。
孫策眼裡有了一層不明的危險,似笑非笑的說:“好啊!你想刺哪裡便是哪裡。”
那晚狂風驟雨,深春之花被雨打風吹去,好幾次,那花想在狂風中抓住那根粗壯的枝乾,但都被震顫的風吹落,直到天蒙蒙亮,那花癱在一汪雨水中,靜靜地等待日出,然後沉沉睡去。
次日風和日麗,萋卉拿著張紘新送來的信,遞給孫策,“你的傷也養的差不多了,是時候去袁術那兒了。”
孫策看著信裡家人的近況,很安心,對她說,“我先送你回江都。”
“袁術是個多疑的人,回了江都,難免讓他覺得放虎歸山。”萋卉曬著衣服。
“那你怎麼回去?我不放心,現在流民逃兵太多了,曹操把徐州攪成了渾水,不安全。”孫策站在萋卉對麵,幫忙曬著衣服。
“你是孫家少主,未來的江東霸主,我若是命絕於此,你更應該成就霸業,給一方百姓安穩。”萋卉皺眉,有些惱。
她不是不希望孫策對自己好,隻是現在的他,還撐不起自己想要的那片天。
孫策有些怔愣,又覺得這樣的她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不會督促他成就霸業的姑娘,早就被自己刺死在江邊了,這是他孫策自己的求仁得仁。
孫策苦澀的笑笑,“好,那我找幾個親衛護送。”
萋卉上馬車之前,和孫策道彆,她用現代人的方式,張開雙臂,擁抱孫策。
“一定要平安,我等你回來。”她說著,心裡戚戚,沒等孫策反應,便上了馬車。
孫策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話,看著馬車出城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孫策心裡的那些柔情也被壓在了權勢欲望之下,人終究要往前走,走向自己既定的道路上。
萋卉坐在車裡,眼淚忍不住的流,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前世那些為數不多的社會經驗,不過是在格子間裡瑣碎而重複的工作。
馬車一路顛簸,直到路過一家酒家,萋卉叫停了親衛,準備留宿在此。
“文遠兄,我敬你。”隔壁桌傳來男子的聲音。
萋卉聽到文遠二字,心裡有些害怕,她倒不是怕對方是張遼,而是怕張遼的主公:呂布。
“客氣了,這次來丹陽地界,不過是私事,不必拘謹。”張遼拿起酒杯回禮。
“文遠在此有什麼需要,可以和我說,都是自家兄弟。”兩人推杯換盞,喝得好不熱鬨。
“明日進山,還請高抬貴手。”張遼說得客氣。
萋卉聽著對話,心裡已經知道了七七八八,不由得猜想這是什麼交易,這個時間張遼不在呂布身邊,跑到丹陽乾什麼,還和山越勢力勾結。
張遼看著萋卉幾人,那些親衛穿的雖是侍從裝束,但是身上的訓練痕跡騙不了人。
張遼不動聲色的垂眸飲酒,心裡多了防備。
萋卉坐在屋子裡,門被敲響,“誰?”
“姑娘,我是店家,您要的筆墨我準備好了。”
萋卉聽出了店小二的聲音,便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是張遼拿著劍抵在店小二脖子上,店小二手裡還端著筆墨。
“姑娘不像是普通人,要這筆墨何事?”張遼看著萋卉,語氣不善。
“你把店家放了,我和你說。”萋卉無奈的看著張遼,她不怕他,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想和張遼結怨,況且自己也不是他的對手。
張遼收了劍,搶過店小二的托盤,進了萋卉的屋子。
“我是叫你張遼呢?還是聶遼呢?”萋卉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麵前。
張遼有些吃驚,防備更重,說:“你到底是誰?”
“我不是誰,你也不要覺得人人都是貂蟬,人人都惦記你家主公,況且,我還沒有貂蟬的容貌。”說著,萋卉衝他做了個鬼臉。
“那我倒是好奇,你究竟是誰?”張遼覺得萋卉有意思,自己經曆過董卓貂蟬呂布那些事,確實有些畏懼有所偽裝的女子。
“你又不是呂布,你怕什麼?”萋卉看著張遼俊朗的麵容,調笑他。
張遼聽得出萋卉在諷刺呂布貪戀女色,有些尷尬,佯裝慍怒,“你究竟是誰?”
萋卉見他不接招,故意逗他,“我是神仙,能算千年事~”萋卉說話時故意壓低聲音,有些神神叨叨。“我知道你本家姓聶,知道你怕極了貂蟬那樣絕色美人,知道你怕貂蟬是因為怕你自己再次易主,還不算神仙?”
張遼皺著眉,竟然覺得她說得有幾分道理。
萋卉看著張遼嚴肅的樣子,噗嗤笑出了聲。
“算了,你不用緊張,我是江都人,張紘是我兄長,叫我萋卉就好。”萋卉笑盈盈地看著張遼,張遼目若朗星,山根很高,鼻梁挺拔,萋卉覺得他很符合現代北方人的樣貌。
“你是孫策的人?”張遼喝了一口茶,神經不再緊繃。
“我兄長是孫策的人,但是我,你覺得是就是,我無所謂。”萋卉說道。
“孫家待你不薄。”張遼有些意味深長,生逢亂世,萋卉這般模糊的回答也算是聰明。
“我兄長有經天緯地之才,我們張家並不虧欠孫家什麼。”萋卉底氣很足,那些底氣來自張紘給她的庇護。
“你不像江東女子。”張遼抬眸看了一眼萋卉,不自覺的笑笑。
“文遠將軍也不像將軍,倒是像——俠客。”萋卉沒看他,幽幽說道。
”夜深了,張姑娘早日休息。“張遼聽了這話,提起劍,和萋卉告彆。
張遼在萋卉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隻是她不會像萋卉這般爽朗,她是很標準的江東女子,她會在張遼身邊說那些吳語,會因為張遼動武而慌張,她始終關心他,但張遼終究還是護不了她一世周全。
萋卉看著張遼離開,心裡的石頭落地。
那些故作輕鬆的調侃,都是她提著一口氣的偽裝,張遼這樣的武將,隨時能把自己解決。
她賭張遼的性格,賭他對坦率之人的容忍度,終究還是被自己賭對了,萋卉這樣想著,卻不知張遼從未想動她分毫,隻是在她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張遼靠在廊下,月色如水,他抱著劍,看著月亮,他想她,日日夜夜的思念,他用打仗麻痹自己,他用權力和絕對的軍隊戰鬥力當作自己的藥,他記得她在月色下摸著他的傷口,輕聲歎息,”文遠,我們回江東吧,我們過尋常日子,天下之大,總會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張遼撫摸著她的臉,她的臉很小,眼睛紅紅的,像一隻小兔子。張遼已經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了,隻是記憶裡的她,經常為了自己哭,眼睛一直紅紅的。
月亮隱入雲間,張遼歎息著,那是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