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嫂來了
時間悄然而逝。
幾日之後,展昭大哥大嫂乘坐的馬車緩緩停在了開封府門口。
展昭與蘇顏早已在府前等候,馬車剛一停穩,展昭便快步上前,滿臉笑意,聲音洪亮又透著親昵:“大哥、大嫂,一路辛苦了!這一路趕來,可還順利?”
展大哥掀開馬車簾子,瞧見展昭,眼眶瞬間泛紅,激動地伸出手緊緊握住展昭的手:“二弟,可算見到你了!咱們兄弟倆許久未見,你愈發精神了,隻是看著瘦了些。”
展大嫂也在一旁,眼中滿是心疼,嗔怪道:“是啊,二弟,你這常年在外奔波,可讓我們操碎了心。”
此時,展昭側身,抬手示意身旁的蘇顏,笑著向大哥大嫂介紹:“大哥、大嫂,這位便是蘇顏。”
蘇顏瞧見展昭兄嫂的身影,心底雖有些許緊張,但麵上依舊掛著和煦的笑。
蘇顏款步上前,微微欠身,行了個標準的福禮,聲音清脆悅耳:“蘇顏見過大哥、大嫂,大哥大嫂一路車馬勞頓,想必十分辛苦。快請進府好好歇息。我特意在城中最有名的望月樓定了席麵,那兒的招牌菜遠近聞名,晚間我與展大人一同為大哥大嫂接風洗塵,還望大哥大嫂不要嫌棄。”
展昭走上前,笑著看向兄嫂,伸手虛引,示意他們進府:“大哥、大嫂,蘇姑娘所言極是。望月樓在這汴京城裡可是出了名的好,平日裡賓客滿座,生意興隆得很。蘇姑娘怕訂不上,數日前就早早去安排好了。”
展大哥聽後對蘇顏微微頷首,和聲說道:“有勞弟妹費心了,其實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氣。”
展昭笑著對兄嫂說:“無妨,這也是蘇姑娘的一番心意。大哥大嫂快些進府吧,一路上累壞了,先好好歇歇腳。”
在幾人說話期間,展大嫂悄然打量起了蘇顏,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眸深處悄然閃過一絲審視。
隻見蘇顏梳著簡單的雙髻,烏發如瀑,發髻一側戴著一支蝴蝶造型的赤金步搖,那步搖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並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輕輕晃動,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為她增添了彆樣的靈動與華麗。
再瞧蘇顏今日身著一襲淡粉色的羅裙,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搖曳,恰似水波蕩漾。將她纖細的腰肢襯得不盈一握,仿若弱柳扶風。
展大嫂的眼神在那纖細腰肢處頓了頓,嘴角不易察覺地撇了撇。心中則暗忖:“打扮的那麼招搖,而且這腰身看著就是不好生養的。”
蘇顏外搭一件月白色的褙子,褙子的邊緣用淡藍色的絲線繡著細密的雲紋,線條流暢自然,仿佛將天邊的雲朵裁下,縫於衣衫之上。領口與袖口處,點綴著一圈米白色的兔毛,毛茸茸的質感為這初秋的裝扮增添了幾分柔和與溫暖,卻也被展大嫂視為嬌貴的象征。
其實蘇顏的裝扮既透著這個年齡段少女特有的靈動與俏皮,卻也不失端莊,可奈何展大嫂心中早有青睞之人,那便是李從心。
在後世曾流傳那麼一句話:當你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她連呼吸都是錯的,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連她腳臭你也覺得香。
這個展大嫂對李從心既是如此。也不是展大嫂為人刻薄,隻是李從心是展家世交之女,和李大嫂頗為熟稔,再加上李從心愛慕展昭,為了能嫁給展昭,沒少去展家討展大嫂的歡心,一來二去,展大嫂對李從心越發喜愛,也常常跟展大哥吹枕邊風,所以才有了之前展大哥給展昭寫信文他是否願意與李從心訂婚一事。
是以,即便蘇顏模樣俊俏、禮數周全,展大嫂眼中也僅是閃過一絲客氣的笑意,回應道:“蘇姑娘確實標致。二弟時常在信中提起你,說你聰慧過人。”
緊接著,展大嫂的目光又落在蘇顏的手上,隻見她的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白皙如玉,一看便知是未曾沾染過粗活的。
展大嫂心中暗自腹誹:“這般模樣,哪像個能操持家務的人。”
儘管展大嫂對蘇顏心中頗有微詞,麵上卻依舊維持著得體的模樣,未曾流露出半分情緒。一進到府內,展昭便貼心地安排兄嫂先去休息,待晚間再一同前往望月樓。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幾人在望月樓預定好的包廂中落座。
蘇顏笑意盈盈,從一旁拿出精心準備的蛋糕,遞向展大哥和展大嫂:“大哥、大嫂,這是我店裡新研製的蛋糕,你們嘗嘗,給我提提意見。”
展大哥為人寬厚和善,接過蛋糕輕咬一口,綿軟口感瞬間在舌尖散開,淡淡的甜味中裹挾著濃鬱奶香,那滋味瞬間在口腔彌漫開來。
他眼前一亮,由衷讚歎:“弟妹這手藝太絕了!蛋糕入口綿軟,奶香濃鬱,甜度恰到好處,比我以往吃過的任何糕點都美味,堪稱一絕!”
展大嫂見狀,也拿起一塊蛋糕,咬了一小口細細咀嚼,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客套的微笑,輕聲說:“嗯,確實不錯。” 那語氣雖敷衍,卻也維持著表麵的和氣。
很快,菜陸續上來。蘇顏熱情的招呼著展大哥展大嫂用餐。
展昭笑著舉起酒杯,向大哥大嫂敬酒,說道:“大哥、大嫂,一路奔波辛苦了,這杯酒敬你們。”展大哥展大嫂笑著回應,三人碰杯一飲而儘 。
之後,展大哥夾起一塊紅燒肉,讚不絕口:“這味道真不錯,弟妹這挑館子的眼光是真的好。”
蘇顏連忙擺了擺手:“大哥嚴重了,我也就是隨便選選,能合大哥大嫂的口味,我就很開心了。”
展昭麵帶微笑,看著蘇顏,接著說道:“大哥所言甚是,蘇姑娘眼光一向獨到,每次都能給人驚喜。” 展大哥展大嫂笑著點頭,三人又隨意聊起家常,一時間,包廂裡滿是溫馨融洽的氛圍。
眾人談笑間,蘇顏夾起一塊紅燒魚,覺得味道有些淡,便喚來小二,溫聲說:“勞煩小哥,給我拿些醋來。”
小二哥應聲離開並體貼的給他們關好門。
展大嫂聽聞,臉色驟變,眼中閃過驚喜。
霎時間,她的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公婆早逝,長嫂如母,這些年她一直把展昭的事放在心上。
如今展昭年紀漸長,卻還沒有子嗣,她總覺得愧對公婆。
想到這兒,展大嫂不禁在心裡歎了口氣:要是蘇顏真的有了展昭的骨肉,那可真是展家的大喜事,自己也該放下那些成見,好好接納蘇顏。
這麼想著,展大嫂的語氣裡滿是期待,篤定道:“哎喲,都說酸兒辣女,弟妹這是有喜了吧?這胎肯定是個大胖小子!”
蘇顏正喝著水,聞言,差點被嗆到,她趕緊轉過頭去,並用帕子捂住嘴,咳嗽起來,麵色漲得通紅。
展昭就坐在她身旁,急忙伸出手,輕輕為她拍背順氣,臉上滿是關切與擔憂:“蘇姑娘,你慢些,彆嗆著。”
蘇顏好不容易緩過神來,連忙擺手解釋,聲音帶著幾分急促:“大嫂,您誤會了,隻是這魚味道淡了些,我想沾點醋提提味。”
展大嫂眉頭輕蹙,眼中滿是疑惑與關切,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們都成親大半年了,肚子怎麼還沒動靜?我瞧你吃的也不多,還把腰束得那麼緊,這可不行。是不是身子有什麼問題?彆不好意思,不行咱就找個大夫好好調理調理,可彆耽擱了。”
蘇顏的臉瞬間紅透了,眼神中滿是尷尬與窘迫,她低下頭,小聲說道:“大嫂,真的沒事,我身體好著呢。”心中則囧囧有神的想著:我和展昭清白得堪比冬日裡剛下的雪,純淨無暇,要是這會兒真有喜了,你家二弟會不會一劍送我去下一輩子?
展昭也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打圓場道:“大嫂,蘇姑娘店裡事多,可能是有些勞累。您彆操心,我們自己心裡有數。”
展大嫂撇了撇嘴,顯然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不過也沒再繼續追問,隻是自顧自地夾了一筷子菜,低聲嘟囔道:“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包廂裡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微妙,蘇顏和展昭對視一眼,無奈地笑了笑。
一場接風宴,在這小小的插曲後,繼續進行著,隻是席間的氛圍多了幾分彆樣的滋味。
接風宴後,那插曲帶來的餘韻久久不散。蘇顏和展昭默契地不再提起,可展大嫂偶爾投來的目光,還是讓他們隱隱有些不自在。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了幾日,平靜的表象下,似有暗流湧動 。
一日早上,蘇顏又要出去的時候,展大嫂不鹹不淡的說道:“我說弟妹啊,你這打扮得這麼花枝招展的,又要往外跑啊。”
蘇顏心中一緊,但還是保持著微笑。
展大嫂繼續嘮叨:“弟妹啊,你也彆嫌嫂子嘮叨。嫂子也是為了你著想。你和二弟這成了親也有大半年了,肚子卻還沒個動靜。這整天往外跑,哪有個婦道人家的樣子。之前二弟說你店裡事多太過勞累才懷不上,我看你不如就安心在家調理下身子,也好早日給二弟生下長子,給展家傳宗接代。這女人嘛,賺再多的錢又有何用?哪個女人成了親不是安安分分地在家裡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咱們家公婆早逝,我和你大哥又在家鄉,你平日隻要照顧好二弟就行,但是,你看看你,一天到晚不著家,還有你這頭發,都成親了還梳著這少女發髻出去招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沒嫁人呢。還有你這走路的樣子,弱柳扶風的,看著就不踏實。”
饒是蘇顏再好的涵養,此刻也被展大嫂說的想揍她一頓。
蘇顏心中腹誹:生兒子生兒子,你家是有皇位要繼承啊還是咋滴?
但是這話也就心理想想,畢竟真說出來可是謀逆嗷~嚶嚶嚶
於是蘇顏終於按捺不住了,說道:“大嫂,我店裡還有事要忙,先失陪了。” 說完,轉身就離開了。
因為蘇顏今天要在店裡接待國公府的人來洽談宴會訂單,所以就稍微打扮了下,以示對對方的尊重,在展大嫂嘴裡卻成了不知檢點的女人。試問,她心裡如何不惱?
展大嫂看到蘇顏竟然說走就走,於是,氣的跺腳,直呼家門不幸。
晚間,待展昭下值以後,展大嫂迫不及待地就拉著展大哥和展昭一起坐在了花廳中 “開會” 。
此時,展大嫂跟展昭抱怨道:“二弟啊,你那個媳婦是什麼態度啊?有這樣對待長嫂的嗎?嫂子隻不過好意的勸說她幾句,她倒好,嫌嫂子嘮叨,甩臉子就走人。她說她店裡有事,她忙。她忙什麼忙?她是不是還要去考個狀元回來啊?再說她非要自己做生意,二弟你也是的,還縱著她,你說,二弟你是沒給她飯吃啊,還是少了她的衣穿啊?””
展昭勸說道:“大嫂,蘇姑娘為人和善、懂禮,定不會故意頂撞大嫂。她做生意也是有自己的想法,並非不懂事。”
“二弟,你這說的什麼話?難道是嫂子故意找她麻煩不成?”展大嫂不悅道。
接著展大嫂想起什麼似的繼續對展昭喋喋不休:“二弟啊,你看看人家從心,那才是溫柔賢淑的女子,當初我和你大哥也是覺得她性子溫柔和善,與你一起最是合適,才撮合你二人。要是你當初娶了從心啊,我看我們說不定就快有小侄兒了,從心那丫頭,身材圓潤,看著就好生養;再看看你這個媳婦,胯窄的很,看著就難生養。”
頓了頓,展大嫂撇了撇嘴,滿臉嫌棄地說:‘也就隻有那一張臉長得狐媚些,也不知道你怎麼就看上她了。”
展昭尷尬地輕咳一聲,不知如何作答。
展大嫂持續輸出:“二弟啊,她這肚子這麼久沒動靜,到底是不是身體有問題啊?你也彆替她瞞著了,要不找個大夫瞧瞧?”
展昭的臉漲得通紅,猶豫了半天,不好意思地說:“大嫂,其實…… 我們尚未圓房。”
展大嫂瞪大了眼睛,滿臉震驚:“什麼?那你當初為啥非要和從心退婚?”
展昭無奈解釋:“首先,我對李姑娘並無男女之情,當初答應婚事也是因為兄嫂喜歡她,覺得她能打理好家庭,我好安心公務。其次,當初實在是鬨得滿城風雨,無奈之下才娶了蘇顏。”
展大嫂蹙著眉頭,滿臉疑惑:“這蘇顏當初不擇手段嫁給你,卻又不跟你圓房,行事真是古怪。莫不是她還想出去勾三搭四,以後把你甩了?”展大嫂此刻充滿惡意的揣測著蘇顏。
展昭連忙解釋:“大嫂,當初蘇顏遭逢巨變,或許隻是想找個依靠才出此下策。但後來她醒悟了,說要自食其力,才有了現在的蛋糕店。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她的改變讓我很是欽佩,我也不知不覺對她動了心。”
聽罷,展大嫂忍不住對展昭說道:“既然如此,二弟,那蘇顏不跟你圓房,你就由著她?二弟,你可彆犯傻呀!”
說著,她微微眯起眼睛,話鋒一轉,“還有啊,二弟,你的俸祿和其他積蓄,田產地契呢?可又都給她了?她會不會是想卷走你的錢跑路啊?” 說到這兒,展大嫂眼睛突然一亮,仿佛真的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一般,整個人都興奮起來。展大哥在一旁聽她越說越過分,輕咳一聲提醒她。
展大嫂察覺到丈夫的暗示,微微一怔,臉上露出一抹訕訕的笑容,急忙解釋道:“我這也是為了二弟著想啊,你說那個蘇顏,怎麼看都感覺心機挺多的。” 她頓了頓,撇了撇嘴,繼續說道,“而且啊,就我這些日子的觀察,她對二弟的感情好像也不深。你看他們倆人之間,太客套、太疏離了,哪有一點夫妻的樣子。倒像上下級。你看她,一直喊二弟展大人,連句夫君都不叫,是嫌二弟給她丟人了,還是怕彆人知道她嫁人了?”展大嫂越說越激動,臉上的不滿愈發明顯,一邊說還一邊用手帕輕輕甩了一下,仿佛這樣就能把對蘇顏的不滿都甩出去。
展大哥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關切地看向展昭,和聲說道:“二弟,你大嫂雖說言辭有些嚴重,但她的顧慮也不無道理。你和蘇姑娘成婚也有一段時日了,一直不圓房總歸不是個事兒。”
他微微停頓,目光中滿是兄長的關懷與擔憂,“你如今已經二十有六了,是該考慮子嗣了,畢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啊。若是真心想好好過日子,你還是要好好想想,以後和蘇姑娘該如何相處。你們現在雖說相處融洽,可這太過客套疏離,實在不像是夫妻。”
展昭蹙了蹙眉,解釋道:“大哥,大嫂,其實蘇顏她並非你們所想的那般。我們當初隻是在府衙過了文書,聘禮、婚禮都沒有。我想著,找個機會再補辦一個婚禮,再行夫妻之事,這才是對她的尊重。”
展大嫂不屑地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補辦婚禮?二弟,你就是太實誠了,她指不定心裡打著什麼算盤呢。”
展昭沒有理會大嫂的打岔,繼續說道:“而且,她從未找我要過錢財。之前我想幫她租店鋪付租金,她也堅決不同意。她根本就不貪圖我的錢財。”
展大哥微微點頭,若有所思,可展大嫂卻依舊滿臉懷疑:“哼,我看她就是心機深沉,說不定這是以退為進呢。二弟,你心思單純,可不是她的對手,還是得把她盯緊點。”
展昭無奈地歎了口氣,接著說:“之前我受傷的時候,蘇顏衣不解帶地悉心照料我,一連好幾天都沒合眼。”想起那段日子,展昭的眼神裡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溫柔。
展大嫂卻嗤笑一聲:“我看她就是在演戲給你看呢。二弟,你可彆被她騙了。依我看,你最好趕緊和她圓房,讓她給你生下孩子,安安分分地相夫教子才是正事。”
展大嫂頓了頓,又開始念叨起來:“如果是從心的話,肯定會安心的給你生兒育女,把家裡打理的井井有條。”說罷,展大嫂又歎了口氣。
展昭靜靜地聽著展大嫂的話,心中一陣煩悶。他微微低下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掙紮與無奈。他很想大聲告訴他們,蘇顏不是那樣的人,他們之間的感情也不是他們看到的那樣簡單。可有些話,他又實在難以啟齒。他想起和蘇顏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看似客套疏離的背後,其實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溫柔與默契。但此刻,麵對大哥大嫂的誤解,他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沉默片刻後,展昭抬起頭,眼神堅定地看著展大哥和展大嫂,緩緩說道:“大哥,大嫂,我和蘇顏之間的事,我心裡有數。她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人,我們之間……” 他微微停頓,眼中閃過一絲溫柔,“我們有自己的相處方式,還請大哥大嫂不要多心。”
說罷,他微微起身,對著大哥大嫂拱手一禮,“我還有些事,先行告退了。” 說罷,他轉身離去,留下展大哥和展大嫂在花廳內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