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8

在安柯贏得了7號球衣的第二天，就迎來了挑戰——

如果他將那些摩拳擦掌，想將他挑下馬的崽崽們視作挑戰的話。

“那個中國來的小鬼看上去好淡定。”

對於安柯表現出的淡然，甚至是超然物外的態度，助教洛佩斯很是驚奇。

“這是哪門子的淡定？”大胡子教練對好友的評價嗤之以鼻，“這小子分明是驕傲，甚至是傲慢。”

如此激烈的反應，讓洛佩斯挑了挑眉，不認同道：“我們是皇馬，而他剛來到這裡就身穿7號，他當然有驕傲，甚至是傲慢的本錢。”

在他看來，即使是梯隊的皇馬球員，也應該有身為皇馬一員的驕傲，更何況這個崽崽本身就是同齡人中最出色的那個。

在他看來，孩子們在這個年齡段心生驕傲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無法成為這個年齡段最出色的，而這些不夠出色的孩子，未來升上一線隊的概率微乎其微。

所以洛佩斯堅定維護道：“哪個能夠升上一線隊的球員，在這個年齡段不是天之驕子？他們理應如此。”

“自信和自傲是兩回事。”大胡子蒂亞戈說。

洛佩斯正要反駁，就看到這家夥已經走向更衣室，顯然是去催促那些磨蹭的小鬼了。

不對……

洛佩斯一邊跟上一邊想，那些小鬼或許是在磨蹭，也可能是在進行霸淩運動啊。

是的，在屬於6歲男孩們的世界裡，並不僅僅有足球啊、夢想啊、團隊啊，這些美好的東西，與這些伴生而出的，往往是嫉妒，甚至是憎惡和欺淩。

考慮到那個表現最出色的男孩兒，是一個來自異國的崽崽，洛佩斯心中的擔憂也加重了幾分。

畢竟這個時間，孩子們早就應該出來了。

洛佩斯沒有猜錯，在他們走向更衣室時，更衣室內正處於風暴之中。

不過“風暴之眼”並不是他擔心的中國崽崽，而是他們馬德裡本土的金毛幼崽……小何塞！

等到大胡子教練推開更衣室的門，尾隨在他身後的洛佩斯就看到小何塞就像一隻炸毛的小鬥雞，正在怒意昂揚地瞪著對麵的男孩兒。

被小何塞怒視的崽崽，教練和助教也不陌生，正是昨天向安柯發起挑戰書的前鋒戈麥斯。

這也讓洛佩斯一頭霧水——

昨天戈麥斯公開挑釁的是安柯啊？怎麼現在變成和小何塞針鋒相對了？

蒂亞戈教練顯然也有這樣的疑問，不過他極善於處理孩子們之間的矛盾，所以並未問那兩隻小“鬥雞”，而是看向堅定地站在小何塞身邊，擺出一副跟他同進同退架勢的安柯。

“安柯，告訴我，他們兩個之間發生了什麼？”

被點名的安柯，此刻也在心中對蒂亞戈豎起了大拇指，果然敏銳，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小何塞為什麼會和戈麥斯公開對峙？

當然是為了“幫他出頭”。

雖然安柯自問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也不需要任何人幫他出頭，但在戈麥斯換裝結束，過來發起賽前挑釁時，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小何塞就已經莽身上前，懟了回去。

在看到那一幕時，安柯覺得眼前飄過了無數的眼熟畫麵——

有推開防守對手的古蒂、有頂撞裁判的古蒂、有挑釁對手球迷的古蒂。

總之，那是可以懟天懟地懟空氣，甚至敢懟自家極端球迷的古蒂……

這些畫麵貫穿了古蒂的職業生涯，讓爭議和質疑始終與他相伴，以至於就連他的球迷都會時常懊惱的啊啊啊啊——

狼崽啊，彆上當啊，彆莽上去啊，那都是捕狼陷阱啊，是陷阱！

然而古蒂就是古蒂，他不是不懂變通，也不是不懂人心，他隻是從不願意違逆自己的心，或許他會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他也絕不願意改變。

咦，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這家夥和他偶像好像也是有很多相通之處的……

安柯時隔多年，突然有[磕到了]的感覺，但他既不覺得甜，也笑不出來。

因為他意識到了一個沉痛的問題——

古蒂為什麼可以一直是古蒂呢？

為什麼他在皇馬扮演了這麼多年寧錯不改、寧折不彎的角色，還能一直坐在印著皇馬隊徽的替補席上，身兼皇馬副隊長之職呢？

當然是因為在他身邊，一直有一堆人為他擦屁股，包括不限於：勞爾、小桑奇斯、耶羅、博斯、……到後來就連他的小弟卡西利亞斯也要扮演這個角色。

保護古蒂，在未來一些歲月中，已經變成了皇馬隊中的“馬德裡主義者”的共識。

無論他們如何評價他，但他們的身體都在誠實地保護他。

呃，這些人中，好像也包括他的那位偶像。

想到這裡，安柯忍不住偷偷剖析了一下——

如果不是愛之深責之切，古蒂那位以阿根廷人的身份，獲得“伯納烏王子”尊稱，情商高絕，就連老馬都能從死敵哄成知己的偶像，又怎麼會單獨點名批評他呢？

事實上除了炮轟帕薩雷拉那個奇葩，球場激吻卡佩羅，那位“伯納烏王子”好像也沒乾過什麼其他出格的事了。

安柯嗑上了突如其來的CP，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在教練和助教審視的目光下，從容回答：“如您所見，我們和戈麥斯發生了一點衝突。”

此話一出，大胡子蒂亞戈和助教洛佩斯都愣了下，回神後，他們不由看向了彼此。

乍聽之下，這句話好像沒什麼特彆的，戈麥斯和他們發生了衝突，這是事實。

但人的天性，是趨利避害的。

安柯那句“我們”，其實是巧妙地將自己和小何塞置於同一陣營，暗示他們是一個團隊，共同麵對外界的挑戰，而不是彼此分離的個體。

比共同麵對更難能可貴的是，他說的是“我們和戈麥斯”，而不是“戈麥斯和我們”。

雖然隻是語序調換，但這微妙的差彆，足以讓蒂亞戈和洛佩斯這種常年處理孩童關係的人Get到這個男孩想表達的東西——

是我們和戈麥斯發生衝突，不是戈麥斯和我們發生衝突，我們是應該承擔更多責任的一方。

蒂亞戈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讚許，隨後轉向戈麥斯：“戈麥斯，誰引發了這場衝突？”

戈麥斯不敢直視他的目光，低下頭，沉默了幾秒鐘，才緩緩說道：“是我。”

蒂亞戈對他的坦誠表示滿意，接著又看向小何塞。小何塞的小手緊握成拳，藍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蒂亞戈，“何塞，你認為在你們三個人中，誰應該為這場衝突負責？”

這個問題讓小何塞緊抿著的嘴唇更加繃緊，形成了一條直線，隨即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勇氣般，抬頭堅定地看向蒂亞戈：“我不認為安柯有責任，是我和戈麥斯發生了衝突。”

蒂亞戈很滿意他采用的語序。

看來這個男孩已經認為自己應該是這場風波中承擔最多責任的那個。

小何塞鼓足勇氣說完，就緊張地看向蒂亞戈，他在等待他作出處罰——

或許是處罰他，又或許是那個討人嫌的戈麥斯，但不應該有安柯。

他這樣想著，就看到蒂亞戈對他們揮了揮手說：“既然你們都認識到了錯誤，那就給我滾到球場上去！我讓你們進入迪波提瓦，是讓你們來踢球的，不是讓你們來吵架鬥嘴甚至是打架的！給我記住，在這裡，你們隻能用一種方式來解決問題——那就是足球！”

蒂亞戈說到這裡，特意看向三個男孩的表情。

如同他所想的那樣，戈麥斯還在垂著小腦袋，金毛小子則是藍眸瞬亮，中國崽子呢？

蒂亞戈教練看向安柯，下一秒，心中暗罵了句西班牙國罵。

因為那個中國崽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他甚至比米開朗基羅雕刻的《大衛》更像一座雕塑！

他才多大，就已經變得這麼無趣了嗎？

下一秒，蒂亞戈無情罵道：“還等著乾嘛？等老子請你們出去嗎？”

唰！

腦瓜轉速最快的小何塞已經是腳下生風，而被蒂亞戈在心中吐槽為雕塑的安柯，則踉踉蹌蹌地跟在他身後，嘴巴裡喊著：“彆抓著我，我自己會跑……”

小何塞心說，你既不會甩鍋，也不會跑路，怎麼能這麼笨？

在跑到球場上後，小何塞非但沒有鬆手，還衝著鐵絲網外的媽咪揮了揮手，接著就壓低聲音問安柯：“我們怎麼踢？”

“當然是正常踢。”安柯表情不變，“你最好做好準備。”

“啊？”

“教練可能把我們分在兩個組。”

“……”

“他們也可能會讓你和戈麥斯搭檔。”

“……不、不會吧？”

安柯看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金狼幼崽，挑眉道：“你如果是教練，在賽季剛開始，就遇到隊員內訌，你會怎麼做？”

小何塞沉默了。

如果是他，也會假模假樣地說“足球是一項團隊運動。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要團結一致，共同麵對”之類惡心吧啦的話啊……

“做好準備吧。”安柯說。

不到半秒，他就後悔了。

因為那個嬌氣的媽寶狼崽，已經氣急敗壞地用力搖晃著他，“不要說風涼話啊！快想想要怎麼辦啊！”

“如果你和他一組，那很簡單。”安柯看向他，“你隻要表現得比他更好就行了。”

小何塞：“……”

好像，對哦！

“如果我們倆一組，你有擔心的必要嗎？”

小何塞沒有點頭，因為這句話反而引發了他的擔心——

如果這家夥和那個討厭鬼一組，兩個乾他一個，他不就變成小醜了嗎？

像是知道他想什麼，安柯衝他笑了笑，安撫道：“我和他一組，解決起來也很簡單啊。我隻要自己進球，把你們都比下去，你就不用擔心輸給他了。”

說出這句話之前，安柯已經蓄勢待發，但他也有些好奇，這隻狼崽的小腦瓜，能反應得過來嗎？

結果沒等他在心中默數“1、2、3”，這隻狼崽已經張牙舞爪地喊著他的名字，惡狠狠地衝他撲來。

哈哈，安柯偷笑著跑開，這小家夥不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