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哈!”
壯碩男狂笑:“報應!”
後麵的人也許是同情癸的倒黴,也可能是看不過眼壯碩男的囂張,對癸說:“快走吧,你運氣不好輪到了空包,下次再來吧,彆鬨事,不值得。”
癸沒有如壯碩男預料的那樣氣憤懊惱,她的目光落在對麵的隊伍,精準地鎖定了躲在人身後隻露出一雙眼睛的七彩毛小姑娘。
任真:“……”該花的錢少不了一點。
癸向任真借用了18星子,這回總算領到了吃的。
不過,這也能稱作食物嗎?
粘稠的棕褐色液體在塑料袋裡晃蕩,半拉魚尾隨著晃動在液體中隱沒。
癸身側的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呸!又是這些垃圾,天天漲價,給的東西還越來越爛。”
“知足吧,”旁邊的女人羨慕地看了眼他碗中的肉糜,“星官們下地找資源不容易,你有口肉吃就不錯了。再說,每天就放那麼多飯,有多少靠後的人啥都撈不著。”她的運氣不好,隻拿到一些苦乾發蔫的植物根莖和一灘不知道什麼東西攪成的紅色糊糊。
男人不屑道:“沒本事搶,活該餓著。”
那女人囁嚅了一下嘴唇,沒有多說什麼。
癸再次望向管道上方的黑暗,這樣的東西,竟然還有人吃不到嗎?
食肆隻有一個出口,買到食物的人們擠在中間的走道向外湧出,因為警衛隻維持入門排隊的秩序但絲毫不管出去的人,導致向外走的人流格外混亂擁擠。
癸這時發現任真不見了,食肆中摩肩擦踵,氣息混雜,癸沒能找到她的氣息。
走散了?她還要問問怎麼賺到星子還借款呢。
癸嘗試用手撥開人群,但受到了超乎預料的阻力,她仿佛置身於泥淖之中,隻能隨波逐流,無法破土而出。
怎麼回事?
癸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力量——變弱了?
來不及細想,癸被後麵的人往前一擁,眼看著就要栽倒在地,她眼疾手快地將身一擰,總算完好地從側麵擠了出來。
身體的異常發沉很難以錯覺解釋……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癸暫時顧及不到偷溜的任真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眼下急需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檢查一下自身的狀況。
萬幸她的感知力還沒出現明顯的問題,她集中精神感知了一下四周,挑了一個氣息最稀少的巷道走了進去。
迎麵撞上一張黑乎乎的臉,縮肩搭腦地招呼道:“嘿,要肉嗎?”
癸瞥了一眼這人手裡的籃子,蓋布的縫隙裡露出一點肉皮,已經開始乾癟變白了。
但好歹也比她手裡的強。
“多少星子?”
黑臉伸出五根手指:“不多,五十,帶籃子你全拿走。”
癸亮出石頭上的“1”。
“滾滾滾。”黑臉的臉更黑了。
癸繞過他繼續走,轉過拐角,又撞見一個光頭女人,她胸前掛了塊板子,寫著“高薪差事”四個大字。
一見到癸她就立馬攔上來,熱情地推銷道:“妹子,我這有賺錢的活兒,輕鬆不累,日進鬥星,隻剩一個名額,錯過可就沒有了啊!”
這女人倒是眼尖,她裹得這麼嚴實都能看出性彆。
癸掃了眼她的臉,沒有搭話,一閃身避開了她的攔截,快步向前走。
身後傳來光頭女人的高嗓門:“考慮考慮啊!想好了就來奴池找我,百萬星子不是夢啊!”
話音仍在金屬牆壁間回響,而癸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巷道儘頭。
為了避免糾纏,她不停地在過道裡穿行。
感受著體內力量一絲一毫地憑空消失,甚至泛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虛弱感。
癸越走越快,一直走到蟻穴的洞口。
一眼望不到邊的金屬垃圾山,正是她第一次踏上星宮地麵的地方。
此時是搶飯最激烈的時候,整片垃圾場中都沒有人,倒是方便了癸。
她找到一個足有一人高的鐵質輪轂,雙手扳住邊緣,用力一抬——
輪轂紋絲不動。
癸皺緊了眉頭,幾乎要將這破鐵疙瘩盯出一個洞。
難道是她錯誤估算了這鐵疙瘩的重量?
癸生平第一次忽視了直覺的警鈴,產生了僥幸心理,她換了一個目標嘗試。
這是一個隻有半個人頭大小的金屬球,她成功地把它拿起來了,但隻堅持了三秒,就不得不鬆開了手。
“……”手臂好酸。
癸的神色凝重了起來。
不是試驗品的事,是她自己出了大問題。
她剛到這裡兩天,就開始失去神力,如果繼續待下去呢?下一個失去的,會是敏銳的五感嗎?
“咕嚕嚕嚕嚕……”
肚子不理解主人的困境,偏偏在這時瘋狂發出哀鳴。
癸撿起丟在一邊的塑料袋,打開聞到味道的那一刻肚子都不叫了。
她果斷放棄了強迫自己吃下這袋內容不明的泔水。
她很懷疑以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吃下去會加速衰弱。
為了找到人祖們的線索,她必須儘快適應人類的生活,眼下最首要的問題就是——弄到足夠的星子,足夠維持她吃飽飯直到完成使命的星子。
去哪兒弄呢?
癸的目光掃過掉在地上的金屬球,探照燈的光剛巧照著它,在光滑的表麵點出一顆清脆的高光——好似一顆光頭。
她知道該去哪兒了。
雖然速度變慢了一些,但癸還是在半小時後就穿過半個蟻穴抵達了奴池門口。
這個時長也包括了問路的時間,不過有些奇怪的是,幾乎每個被問到的人都露出了一種同情又鄙夷的表情。
奴池建在遠離蟻穴中心的邊緣地帶,矗立在癸麵前的是一座散發著黃金色澤的二層金屬艙房,門麵比任真住的那種要寬上許多,在一片廢墟似的殘房灰樓裡格外紮眼,看起來就是有很多星子的地方。
附近格外清淨,隻有零星幾個人從旁邊路過,每個都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仿佛走慢了就會被什麼東西抓住吃掉似的。
同為金黃色的大門虛掩著,門額上用一排尖刀紮出“奴池”兩個大字,刀尖深深刺入金屬,每一柄刀的刀身上都有深褐色的乾涸血跡。
不,不完全是乾涸的,組成“池”字的最後一柄刀,上麵還有鮮豔的血跡滴落。
她目前見過最強的人類就是聞鵲,但以他的身體力量,還做不到這種程度。這個奴池裡,竟然還有這樣強大的人類嗎。
門內傳來隱隱的喧囂聲,癸大致聽了聽,裡麵混雜著至少五百人的聲音,嘈雜中混著慘叫,令人不寒而栗。
不是善地。
癸的直覺發出預警。
她並不畏懼受到攻擊,但順利混跡人類社會的第一要則,就是平凡庸碌,不要做太吸引注意的事。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這是故意放輕了步子。
癸感知到來者的氣息,猛地轉過身來!
“誒唷妹子!是你啊!”
不久前見過的光頭女人刹住腳步,爽朗地打起招呼。
癸的餘光掃過她褲兜裡的一抹寒光,裝作渾然不知的樣子點了點頭。
光頭女人熱情地上前,欲搭她的肩膀,被癸躲開了也不尷尬,道:“沒錢了吧?大姐都懂,你來姐這兒就對了!走吧,進去看看?”
癸模樣呆滯地點點頭,看起來就是一個失去希望變得麻木呆滯的弱小人類。
——這是跟一些蹲在巷道角落、氣息微弱得能被雞叨死的人類學的。
假裝示弱是一些種族的生存技能,用自己當餌料吊獵物,簡直不要太方便。
她在光頭女人的帶領下進入了奴池。
在進入大門的一瞬間,癸的耳膜瞬間被巨大而極度聒噪的聲音充斥。
她本就聽覺靈敏,在這樣的衝擊之下腦中都產生了嗡鳴。
緊接著被摧殘的是眼睛,天花板上紅綠兩色的細碎光線快速晃動,令人暈眩的黑暗幾乎擠不下滿屋狂跳亂舞的人類,那些高舉在空中亂揮的手指似乎要紮進她的眼睛裡。
這裡竟比早晨的食肆還要擁擠,但這裡沒有警衛維持秩序,所有人就像野獸一樣肆意地喧囂發泄。
光頭女人朝癸比了個跟上的手勢,隨即擠進了混亂的人群。
癸壓住心裡的排斥,跟了上去。
人群的另一邊是一麵高大、擺滿了各種酒的櫃子。
她跟著光頭女人繞過櫃子,後麵竟然有一個向下的樓梯。
癸停下了腳步,那些夾雜在狂歡裡的慘叫,就是從這下麵傳來的。
她居然感覺不到下麵那些人的氣息,就像在食肆一樣,被不知名的材料隔絕了。
一處是巧合,但在沒有關聯的兩個地方都出現了同樣的情況,癸就不得不聯想到先淵,地球上,隻有先淵之中,存在屏蔽感知的物質。
一定要找機會查探一下。
“咋的,怕了?”光頭女人笑著說,“那就是些偷奸耍滑的騙子,打兩下就叫的跟快死了一樣。咱彆管那些,還是賺星子要緊是不是?”
癸垂著頭跟上了她,完全是一副被拿捏的樣子。
她們下到底層,出現了兩條相反的甬道。
右側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光頭女人則領著她走了左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