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子,你一定要經常和媽媽打電話,媽媽舍不得你。”
美都緊緊抱著硝子,眼淚在眼眶裡不停打轉。
硝子抬頭望天,美都已經抱著她哭了半個小時。她安慰的話說了一大堆,越勸美都心情越激動。
硝子和美都身後的敏行對視一眼,露出同樣無奈的笑容。
清澈透明的天空上飄著白雲,夏日的微風吹拂到著硝子的麵孔。
鄉野的青草氣息充斥硝子的鼻尖,她和父母正站在老宅門口,本來應該半個小時前離開的夫妻,因為美都的不舍,時間無限期向後拖延。
“美都,你就是情感太充沛,又不是以後再也見不到,想念硝子就過來我這裡。”
一隻蒼老的手拽住硝子的後衣領,強硬地將她和美都分開。
“母親,硝子就麻煩您了。請您多包容一下,”美都朝著硝子身後,身穿暗紫色和服的老人深深鞠躬。
這位老人就是硝子的祖母,家入希林。
她的身材高挑纖瘦,雖然眼角眉梢已經染上歲月的痕跡,但還能窺見年輕時的風華絕代。
“硝子是我孫女,我肯定會好好照顧她。”
希林手中拿著根鎏金的老式煙槍,輕輕吐出一個煙圈。
美都忍了忍,還是委婉的提醒硝子的祖母,“母親,硝子年紀還小,您還是不要在小孩子麵前抽煙,影響不太好。”
敏行攬住美都的肩膀,滿臉嚴肅,“母親,您不是戒煙了嗎,怎麼又抽起來?”
希林將煙管在牆壁上磕了磕,將火熄滅,敷衍的開口,“我隻是見到可愛的硝子,太過開心了,以後會注意。”
硝子默默心虛了一下,要是父母知道自己上高專後開始抽煙,隻怕要瘋了。
剛上高專的時候,硝子麵對手術台上源源不斷的屍體,壓力驟然增大,她迫切的需要找到釋放的方式。
也是那段時間,硝子習慣在深夜點上一隻煙,開始獨屬於她的醫術學習。
後來,見多了屍體,硝子不需要香煙的慰藉,隻是習慣難以改變。
在悟持之不懈的要求下,硝子總算開始戒煙,但在沒人監督後,也不了了之。
“現在離9月開學還有一個多月時間,硝子你真不考慮和媽媽回家住嗎?”美都仍然不死心,嘗試說服硝子等到開學後再過來。
“我要在鄉下好好玩一段時間。”
硝子熟練地再次拒絕美都的提議,她將車門打車,把美都推進副駕駛座,貼心的將安全帶為她係好。
“我提前過來可以先熟悉一下周圍環境,你和爸爸明天還要上班,趕緊回去吧。”
美都還想要說什麼,硝子已經將車門關閉,微笑的與母親揮手道彆。
敏行從駕駛座探出頭,對著希林開口,“母親,硝子的轉校手續我已經替她辦好,材料都在行李箱裡,到時候辛苦您帶著硝子去學校。
“硝子已經要上初中了,她完全可以自己做好這一切”家入希林嫌棄的看了自己兒子一眼,歎了口氣,“你們啊,要學會放手。”
儘管再不舍得,美都和敏行還是開車回去。
目送著汽車消失在視野中,硝子暗自緊繃的神經總算徹底放鬆,她終於成功從東京離開。
自從那晚與五條悟意外相遇後,硝子意識到,東京熟人太多,她用了三天時間收拾好個人物品,讓父母辦好轉學手續,馬不停蹄來到奶奶家裡。
再來幾次意外的相逢,硝子就不舍得離開他們。
上一世,硝子記得是初一某個正午,夜蛾正道找到她,將咒術界的一切告訴硝子,也包括硝子自己都尚未了解的能力。
“硝子,你是萬中無一的天才,你的能力可以拯救很多人。”
就是因為這句話,硝子答應了夜蛾正道的邀請,選擇高中就讀咒術高專。
硝子不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三年的高專時間,足以撫慰以後十年的死寂與辛苦。
但是,她不想再看到灰原學弟慘敗的身體,躺在手術台上,靜靜等著她去解剖。
不想再聽到傑叛逃的消息,不想再看到悟緊閉的雙眼。
肆意張揚的兩人,就要永遠的囂張下去,永遠理直氣壯的說出“我們是最強的”。
所以,硝子需要更多的自由,這樣她才能好好的思考,如何將前世的悲劇扼殺在開始之前。
上一世,硝子沒有參與到保護星漿體任務中。
在她記憶中,那隻是個普通的午後,她正在醫務室裡工作,滿身傷痕的傑跌跌撞撞跑進來,神情狼狽焦急。
在用反轉術式將傑簡單治療後,他急匆匆再次離開,硝子當時沒有察覺到,傑當時隱藏在心底的陰鬱。
星漿體的死亡在三人中劃出無形的裂痕,沒有參與到任務的硝子,領悟了無下限實力得到極大突破的悟,堅持的正義衝到衝擊的傑,在那個夏天,三人已經走向了三條不同的道路。
硝子在往後無數歲月中,從與夜蛾和悟交談的隻言片語中,拚湊出了事情的全貌。
她也反複思考過,如果在悟和傑接受任務的下午,她沒有提前離開,而是和他們一同接受任務,是不是結果會不同。
硝子知道,這不過是她自欺欺人的幻想,她隻是假裝忽視咒術界高壓殘酷的工作,忽視人心的陰暗,將一切歸咎到任務失敗上。
星漿體的死亡不過是個誘因,將人心的複雜直白的暴露在傑麵前,無法自洽的傑注定會走向另一個極端,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對於悟而言,羂索幾百年的布局,宿儺的複活,人與天元共同進化的計劃,都需要他處理。
這是他既定的命運軌跡,不是簡單阻止星漿體死亡就可以挽回。
對於硝子而言,不管是讓全世界人類都擁有咒力,還是將咒力從世界徹底消除,都沒有意義。
目睹無數死亡後,硝子明白,隻有鮮活的生命才重要。
會笑著和她揮手的友人,永遠開朗大笑的學弟,還有無數悄無聲息逝去的生命,這些遠比狗屁理念重要。
如果為了達成他們的目的,需要無數人的死活和犧牲,那他們不過是極度自私自大的弱者。
現在這個時間,虎杖已經出生,羂索的計劃在有條不紊的推進,硝子無法改變幾百年前的過去,但是她可以從現在開始,一點點改變過去,悄悄掀起漣漪,就像蝴蝶閃動翅膀,為遙遠的未來積累足夠的優勢。
所以,硝子需要隱藏起來,不暴露在任何勢力麵前,同時,她還需要足夠的實力。
珍貴的反轉術式,對硝子是把雙刃劍。
讓硝子成為最堅強的後盾,也讓成為最不可能插手戰場局勢的人。
這次,硝子想嘗試一下另外的修行。
手機在口袋裡發出震動響聲,硝子將新買的手機打開,一封未讀郵件顯示在界麵上。
硝子手指敲擊兩下按鍵,將郵件打開,映出眼簾的信息讓她忍不住露出微笑。
從硝子重生開始,至少一個未來已經改變。
“你的委托我答應了。”
落款人是“惠爸”
這是硝子專門給他改的備注。
因為硝子不願意“禪院”出現在手機通訊錄中,又不方便用“伏黑”的姓氏,隻能轉而給禪院甚爾起了個略顯違和的稱呼。
“我把地址發給你,訓練時間由你安排。”
硝子快速在手機鍵盤上敲擊,愉快地預定好未來的體術老師。
讓禪院甚爾為她進行體術訓練,是硝子遇到他之後,一直在思考的計劃。
硝子上輩子也進行過體術訓練,但是不管是她,還是同期,學校的老師,沒有人對她的戰力提出要求。
硝子是他們的後盾,是他們生死之中最後的安全鎖,是所有人默契守護的存在。
咒力,咒術,天賦,智慧,硝子一樣不缺。
雖然反轉術式不能用來戰鬥,但確實續航的最佳手段。
硝子現在隻缺少一個老師,一個能幫助她提升戰力的老師。
能夠讓悟和傑吃儘苦頭,僅憑□□實力就讓無數咒術師聞風喪膽的男人,顯然是她最棒的求教對象。
“硝子,你看起來很開心啊。”
不知何時,家入希林又將煙槍放到嘴邊抽起來,默默抽起來。
她的視線沒有放在硝子身上,而是抬頭看著高潔明亮的天空。
“因為見到奶奶很開心。”
硝子將手機放回口袋,看著美麗的祖母,真誠的回答。
家入希林,在硝子初三畢業的暑假,在老宅去世,老人一輩子沒有離開過這片土地,她的生活與美麗寧靜的鄉村緊密相連。
沒有見到祖母最後一麵,是硝子揮之不去的遺憾。這次她選擇來到祖母家生活,也是希望能多陪伴一下她。
家入希林摸了摸硝子細軟的發絲,“乖孩子,過幾天這裡要舉辦廟會,我帶著你去好好逛一逛。”
希林虛虛點了點硝子美麗的眼睛,“硝子,我很開心你願意來這裡上學。”
“在東京嘈雜喧囂中,家族血脈流淌的特殊能力,隻會給你帶來痛苦,但是在鄉下,你會看到另一個不同的世界。”
“你會愛上這片土地。”
硝子瞪大眼睛,震驚看向祖母,她從沒想過祖母竟然也覺醒了咒力。
這就是希林不願意去到東京的原因吧,不想看到繁華都市下,龐大負麵情緒誕生的詛咒。
祖母悄無聲息用食指在嘴邊做出噤聲手勢,拉起硝子的手,將她帶回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