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沉淵等皇帝密旨下來後才起程。他多了個新職位——宣節副尉。
都州比京城還要寒冷些,不過待他到時,已經初春了。
到都州城池的那日晚,他將密旨和令牌交予趙知看後,便在他的安排下入了寢。
接下來的幾天內,除了閱兵練武外,他也從那些兵卒口中聽到關於一名女子的話題。
她是趙知的女兒,也在此處,使得一手好趙家槍。初來時,有些多人不服氣,皆要挑戰她的槍法,卻都敗在她搶下。
雲沉淵逐漸好奇起來,想見見他們口中英勇颯爽的姑娘長何模樣。
終於在第四天,他遠遠的看見了她。
這日他本想練練馬術,卻發現馬廄旁站著位姑娘。她穿著一身紅色束腰騎服,馬尾用發冠高高束起,正在梳理馬的鬢毛。
也不知是什麼吸引著雲沉淵,他徑直走向了她。
待近時,雲沉淵眼前一亮:原來是她。
“敢問是趙校尉嗎?”雲沉淵語氣低微,從未這般小心翼翼過。
昭雪看也不看他,冷漠道:“說過了,我不再接受任何比武切磋,我手中的槍是用來殺敵的,沒多少功夫花在這上麵。”
“你誤會了,在下雲沉淵,之前在養心殿台階見過。”雲沉淵微微揚了揚唇。
昭雪停下手中的動作,仔細看了看雲沉淵,才發現這麼巧,又遇見了。
“原來是都指揮使,失禮了。”昭雪行抱拳禮道。
雲沉淵覺得很有意思,之前第一次見時,她行的是女子禮,如今在軍營中行的是男子禮。不過她眼中的堅韌倒從未改變。
他也微微頷首示意道:“趙校尉不必如此客氣,如今我在都州也隻是一個副尉,亦是趙將軍的手下,與你大致同級。”
昭雪柔了柔神色問:“那請問雲副尉找我何事?”
這倒問倒雲沉淵了,他隻想過來打個招呼,至於理由,他還未想好。
不過他很快就答了上來。
“聽聞趙校尉英勇無雙,故而想認識一下,敢問趙校尉尊名?”雲沉淵努力微笑著,使自己看上去平易近人。
畢竟他平日木著臉慣了,都不知春風滿麵應該怎樣展現出來。
“昭雪。”趙昭雪也笑了笑。
她笑起來很好看。
雲沉淵十幾年平靜的內心意外有了波瀾。
“馬夫!”趙昭雪朝不遠處的馬監喊了一聲。
“記得幫我給它喂些草食。”她拍拍馬背道。
馬監應了一聲後,昭雪回過頭來對雲沉淵低頭示意,“雲副尉無其他事的話,我便先行離去了。”
她禮貌一笑,瀟灑離開。
雲沉淵、趙昭雪。
沉冤昭雪。
聽上去還挺配。
雲沉淵嘴角默默揚起了個弧度,盯了許久昭雪離去的身影。她那高高的馬尾在挺直的背後晃啊晃,晃進了他心底。
時間多著呢,會機會接觸的。
雲沉淵想。
……
“爹爹,為何我也要參加馬球比賽?你明知我騎術不精,這段時間才有些長進。”軍議所中,昭雪站在趙知麵前,苦皺眉毛問。
趙知緩緩揚起嘴角道:“馬球比賽能練騎兵,培養士兵們的感情,你去不正合適?”
“和誰培養感情……”昭雪不滿嘟囔道。
“昭兒,帶兵打戰最重要的是士氣,隻有將士們的凝聚力強,才有更大獲勝的可能。所以,參加這種團隊賽事是很重要的,你明白嗎?”趙知將手放在昭雪肩頭,鄭重拍了拍。
昭雪望著趙知意味深長的目光,輕輕頷首道:“孩兒明白。”
次日,馬球比賽在軍馬場正式舉行。
趙知在觀戰台講述比賽規則。
比賽分為三場。每場兩隊爭奪,每隊七人,率先將球攻入對方球門得一籌,先贏三籌者為勝方。
今日的馬球比賽與以往的有些不同,今日多了彩頭。
每場彩頭有七物,剛好勝者方一人挑選一物,無非是一些金銀珠寶類,昭雪不感興趣,但底下的士兵卻汲汲渴求。
可見這場馬球比賽,趙知是花了心思的。
雲沉淵很巧的和昭雪一隊,不知是他自願加入,還是趙知做的手腳。
總之,昭雪和雲沉淵這隊被安排在第三場。
昭雪雖從未打過馬球比賽,但她看彆人打了兩場之後,基本知道如何獲勝了。
賽鼓聲起,由趙知發球。
圓球從觀戰台拋出一個完美弧度落在軍馬場,滾了一段距離。
兩隊齊發,十四匹馬兒踩踏著土地,揚起滾滾黃土,朝圓球奔去。
場外的士兵齊聲高喊助興。
率先用球杖碰到馬球的是雲沉淵,他自小在宮中長大,成為禁軍首領自然少不了在軍中練習馬術,因此他禦馬一流,很快到達了球的停留地。
隨著球杖的揮起,馬球又拋出一個弧度朝昭雪飛去。在還未落地前,昭雪就擊飛了它,使球往對方球門又近了一步。
雲沉淵停駐望昭雪一眼,偷偷一笑,繼續策著馬兒爭奪擊球權。
馬球在地上滾來滾去,在空中飛來飛去,混亂的馬蹄在場地踏來踏去,疊影交錯,第一籌就爭奪激烈。
球杆互相撞擊著,喝馬聲此起彼伏,雲沉淵卻隻把注意力放在昭雪身上。一有機會就將球傳給昭雪。
趙知在觀戰台看著,深邃的眼中察覺出了一些眉目。
第一籌昭雪與雲沉淵所在隊奪得,第二籌由對方獲得。
最後一球的爭奪因此就顯得尤為刺激。雙方都鉚足了勁,想要贏得這場比賽的最終勝利。
於昭雪來講,她隻是參加了一場比賽,勝負欲是有的,卻無其他人強烈。
於雲沉淵來講,這場比賽隻是一場娛樂,與有好感的人在一起參賽得來的快樂。
球又被傳至到了昭雪前方不遠處。她一踢馬肚,朝球奔去,旁側的人也調轉馬頭一同跑來。
就在昭雪的離球約兩米遠,正欲揮杖擊球時,其他爭搶的人也趕了過來。她率先打飛了球,但隨後有個球杆因搶此球又慢了一步,而不小心打到了昭雪□□紅馬的肩胛骨。
紅馬受了驚,開始狂奔起來,不受昭雪控製。它跑動幅度巨大,試圖將昭雪甩下身。
“不好!”雲沉淵一聲驚呼,在離昭雪十幾米遠的地方調轉馬頭。
“駕!”雲沉淵抽動馬鞭,迎麵朝昭雪不受控製那匹馬的奔去,英姿勃勃,迅捷如風。
“抓住我!”
在兩人快要相遇之際,雲沉淵伸出手朝昭雪大喊。他一蹬馬鞍,借力飛撲過去。
情況緊急,昭雪也顧不上太過,想也沒想就抓住雲沉淵的手,從馬背上離開。
雲沉淵飛身落地,將昭雪的身子在半空旋轉了半圈。
雲沉淵也隨她微動身體,一時四目相對。
青絲落在肩頭,昭雪美麗的眼簾映入雲沉淵的俊臉。他英眉下的那雙清亮的墨眸微動,額發飄逸著,襯得臉頰輪廓分明,五官深邃。
兩人都在這一刻動心,仿佛曾經經曆過這樣的一幕。
昭雪落地後,場外又傳來一陣驚呼,原來勝負已分,最後一球由對手投進——另一隊贏了。
雲沉淵鬆開手,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昭雪搖頭,微微笑道:“無事。”
最後的彩頭自然由另一隊所領,所有人都歡呼著,連失敗的人也是。因為得彩最好,失敗也輸得痛快。
趙知在遠處看著昭雪與雲沉淵的身影莞爾而笑。
一個身軀壯碩的士兵握著一支珠簪朝昭雪跑來。
“趙校尉,剛剛是我的失誤,害你跌落下馬,這份贏物應補償給你。”士兵將那支珠簪伸到她麵前,滿臉愧疚。
昭雪看著這個士兵,他身高八尺,嘴唇四周留有短胡茬,濃眉大眼,皮膚棕黃,給人一種憨厚的形象。
“願賭服輸,它應該是你的。”昭雪和煦笑道,“你可否有心儀的姑娘?”
士兵不好意思撓後頸道:“老家……有一個。”
昭雪笑意更深了,“這支珠釵在她手中或許更有意義。”
雲沉淵在一旁默默看著昭雪,欣賞她的大度。
“你叫什麼名字?”昭雪問道。
“叫俺大胖就行!”士兵樂嗬嗬道。
昭雪噗嗤一笑,“你長的也不胖,頂多是壯,怎麼給自己取這名字?”
“我以前挺胖的。”大胖難為情地低下頭。
“這場比賽你表現的不錯。”昭雪誇了大胖一句,“有機會我還要向你學習一下騎術。”
雲沉淵上揚的嘴角突然收了起來:她怎麼不找我學習騎術?
大胖被誇很高興,忙道:“趙校尉過譽了,應當我向你學習趙家槍才是。”
“那邊是不是在集合呢?”雲沉淵突然提醒大胖道。
大胖回頭看遠處一眼,對昭雪道:“那趙校尉俺先走了,多謝趙校尉。”
大胖禮貌地對昭雪深鞠一躬。
“不必謝我。”昭雪淡淡笑道。
“他一定很喜歡老家那個姑娘。”昭雪望著大胖將珠釵小心翼翼放進胸口的背影說道。
“或許吧。”雲沉淵答了一句,將目光從遠處收回到昭雪身上,“趙校尉要不要考慮找我學習騎術?”
他溫和地笑笑。
昭雪回望他,感覺受到了嘲諷,“雲副尉這是何意?覺得我禦馬太差?”
“我隻是……呃,想教教你騎馬的技巧。”
剛一說完,雲沉淵就覺得好像又說錯了。
果然,昭雪聽了臉色一變,用禮貌而不失微笑的態度道:“怎敢勞煩雲副尉,我多練練便行。”
昭雪說完便離去。
雲沉淵在心底歎了口氣,女孩的心思真難猜,其實他說那句話沒什麼意思,隻是想多一些與她相處的機會罷了。
這下好了,他與她的關係似乎更差了些。
該怎麼挽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