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室最深處的暗房飄著苦艾酒的氣味。
宸瑜掀開遮光布時，吳瀧的瞳孔驟然收縮——整麵牆貼滿等比例縮小的《澄心之戀》場景畫，每一幅都被重新解構。
在原著男女主初遇的櫻花樹下，江雲野的棒球棍被畫成十字架形狀；藺疏月病發的解剖台上方，漂浮著量子力學公式；而本該是宸瑜車禍現場的畫麵，被替換成吳瀧撐著斷骨傘站在雨中的背影。
“這是你的觀測報告？”吳瀧的指尖撫過畫框邊緣的編碼，B-002的標記若隱若現。
宸瑜倚著顯影液槽，將一張底片浸入藥水。
畫麵漸漸浮現：穿校服的吳瀧正在古籍室修補書頁，窗外卻疊印著原著世界崩塌的星空。
“從你轉學那天起，我的顏料就開始背叛我，不為我所控了。”
他舉起右手，指尖殘留的群青正緩慢滲入指甲，看上去像是做了美甲。
“它們總想把你畫進既定結局。”
突然，江雲野踹門而入，工裝褲上沾著貓毛：“牧神像又在搞事！”
他身後，藺疏月抱著昏迷的蘇予晴，女孩的貓耳發箍閃爍著異常紅光。
醫務台的無影燈下，蘇予晴的發箍被拆解成精密元件。
藺疏月的解剖刀挑出一枚納米芯片，投影出全息星圖——正是《澄心之戀》的劇情時間線。
吳瀧有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眼前的世界與她所熟知的現實世界可以說是截然不同。
現實世界的高中生怎麼可能會此等精密技術？
大家都忙著準備高考，挑燈夜讀，那才是常態呢。
而且，她自己為何會擁有修複膠這樣奇怪的東西？
“難怪我最近夢見自己跳樓。”
蘇予晴突然睜眼，瞳孔泛著數據流的幽藍，“原著的這個時間點，我應該已經發現養父的器官捐獻合同了。”
宸瑜的美工刀突然抵住芯片：“要聽聽更諷刺的嗎？”
他調出天文館的監控，昨夜牧神像流淚的靛藍色液體，此刻正在試管裡凝結成片狀結晶——與蘇予晴抗抑鬱藥的分子結構完全一致。
吳瀧將修複膠塗抹在芯片表麵，膠水突然沸騰成薄荷色霧氣。
霧氣中浮現老年蘇予晴的虛影，她正把某個少年的照片塞進漂流瓶。
“是十八歲的江雲野！”藺疏月忽然捂住心口，急救鈴鐺發出刺耳鳴響。
江雲野鎖骨下的疤痕同時泛起熒光，與她的心跳監測儀形成共振。
宸瑜在此時扣住吳瀧的手腕，美工刀劃過自己的掌心。
血珠滴入修複膠的瞬間，時空仿佛被撕裂——
他們看見原著世界的宸瑜正跪在病房，用鮮血在牆上畫∞符號。
而現實中的宸瑜貼著吳瀧的耳畔呢喃：“現在你成了我的共犯，古籍修複室見。”
淩晨兩點，古籍修複室。
吳瀧用鑷子夾起宸瑜的血樣切片。
顯微鏡下，紅細胞表麵浮動著《澄心之戀》的段落殘章。
當她用紫外燈照射時，文字突然重組為情詩：
我的血管裡養著困獸
你卻在裂縫中投喂星光
當所有劇本焚毀於雨季
請在我的墓碑種一株說謊的銀杏
窗外閃過手電筒的光斑，宸瑜正在雨中拆解牧神像的右手。
他的白襯衫浸透後貼在背上，脊椎骨節分明如一串待解的密碼。
吳瀧抓起傘衝出去時，聽見他在哼《歡樂頌》的變調版。
“你該慶幸我討厭原著結局。”
他將牧神像的青銅手指拋給她，斷口處刻著微縮版的∞符號，“否則此刻按劇情，我該把你困在畫裡。”
困在畫裡？這是什麼劇情？
吳瀧記性一向不大好，她對和自己同名的女三號吳瀧在書裡的經曆也不甚了解。
這也不能怪她，畢竟女三號吳瀧存在感實在是太低了。
吳瀧將青銅手指按在心口，金屬的寒意讓她顫了顫：“可惜我從不收藏贗品。”
雨幕突然被保安的探照燈刺破。
校保安的嗬斥聲中，宸瑜笑著拉她躲進雕像底座。
宸瑜的呼吸裹著苦艾酒的氣息，在雕像底座的狹小空間裡釀成危險的甜。
吳瀧後背抵著青銅內壁，掌心攥著的牧神手指硌出紅痕。
探照燈的光斑掠過他沾雨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荊棘狀的陰影。
“真品的定義是什麼？”
他忽然用染血的指尖點在她鎖骨，“是原著裡生無可戀為蘇予晴擋車的蠢貨，還是……”
美工刀輕輕挑開她襯衫第一粒紐扣，“這個正在崩壞的我？”
吳瀧握住刀刃，血珠滲進青銅紋路。
牧神像突然震顫，底座裂開一道熒光縫隙。
無數銀杏葉狀的代碼湧出，在空中拚成《澄心之戀》的刪減片段——原著宸瑜在病房用血畫完最後一朵玫瑰後，將美工刀刺入了作者的名字。
隻可惜，作者的名字被一團光所遮擋，看不清楚。
修複膠與血液交融的刹那，代碼葉片的金邊泛起鏽紅。
宸瑜突然悶哼一聲，逼仄空間裡，他沾著血與顏料的手指擦過她唇角：“那你要不要試試……製造真品？”
“真真假假，有那麼重要嗎？”她蘸取傷口血跡，在縫隙邊緣書寫古籍修複符號，“你篡改的不是劇情，是創世神最恐懼的變量。”
“真假自在人心，你覺得自己是真的，那你就是真的。何須管彆人怎麼看呐。”吳瀧目光灼灼。
宸瑜望著她的眼睛，沉默著一笑。
次日清晨，蘇予晴的直播賬號突然爆紅。
鏡頭裡，牧神像舉著“戀愛錦鯉”的LED牌，眼窩不斷吐出兌獎券。
觀眾們在評論區裡議論紛紛：
【新型整蠱遊戲？】
【高中生戀愛不是早戀嗎？學校不該管管？】
【錦鯉玄學有效嗎？評論區的大家知道的@我一下，最近水逆急需轉運。】
【那不是xx高中的牧神像嘛，xx高的人能不能出來說句話，兌獎券是真是假？】
江雲野被粉絲認出是“最野校草”，藺疏月的急救鈴鐺竟成了網紅同款。
而宸瑜的速寫本最新頁，畫著吳瀧在雨中撿起青銅手指的畫麵。
角落標注著一行小字：
【當提線木偶開始反操縱絲線，所有觀眾都成了劇中人。】
他的美工刀深深紮入畫紙，切斷了原著既定的人物關係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