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館穹頂的星圖儀發出齒輪卡澀的異響時,吳瀧正用鑷子夾起薄荷糖紙拚貼畫。
醫務室特有的消毒水氣味裡混入一絲焦糊味,她抬頭看見藺疏月舉著的酒精燈裡,半張燒焦的書頁正在藍焰中蜷縮成灰蝶。
"第三張了。"
藺疏月甩滅火苗,腕間紅繩纏著的貓爪銀鈴叮當作響。
殘留在坩堝底的墨跡組成扭曲字句:【警告!角色蘇予晴偏離度已達37%】。
窗外突然傳來蘇予晴元氣十足的叫賣聲:"手作葉脈書簽!收益將全部捐給流浪貓絕育基金!"
吳瀧探頭望去,本該在原文裡因家庭因素黑化的女二正戴著貓耳發箍,把宸瑜按在攤位前當模特。
"學長笑一個嘛,你可是我們的'澄心白月光'限定款!"
宸瑜無奈舉著銀杏葉標本,耳尖卻泛起薄紅。
他腕間新換的海綿寶寶創可貼下,藏著今早剛出現的數字紋身——「17」,與吳瀧在古籍修複室發現的殘頁章節數吻合。
那些被修正液塗改的原著段落裡,本該溫柔守護女主的男二,此刻正用鉛筆在速寫本邊緣畫滿荊棘。
"這算哪門子修正?"
江雲野嚼著薄荷糖翻進窗台,工裝褲上沾滿天文館頂樓的鐵鏽。
他拋給吳瀧一把青銅鑰匙:"老牧神像底座有個暗格,裡麵塞著這個。"
鑰匙齒痕組成「W.L」的摩斯電碼,插入校史館標本櫃時,玻璃罩內的染血銀杏突然開始瘋長。
真實之鏡的碎片從葉脈間析出,映出原著世界崩塌的瞬間——穿白大褂的藺疏月正在手術台慢慢停止呼吸。
"啪!"
薄荷糖罐被打翻在地。
現實中的藺疏月死死掐住江雲野手腕,急救鈴鐺硌進他皮膚:"你早就知道?"
她指的是真實之鏡裡,原著江雲野跪在手術室外撕心裂肺的畫麵。
"我知道的比你早三天。"
江雲野撩起褲腿,腳踝處浮現淡青的「19」——正是原著車禍發生的章節數。
他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的舊疤:"骨髓移植的針孔,穿越後第二天就出現了。"
吳瀧突然想起穿越手冊裡的話:【當覺醒者超過三人,世界線將開啟自毀程序】。
窗外晴空突然響起驚雷,暴雨傾盆而下,蘇予晴抱著濕透的募捐箱衝進來:"你們誰動了我的直播設備?剛才拍到牧神像在流淚!"
監控視頻裡,青銅雕像的眼窩滲出靛藍液體。
吳瀧蘸取少許在顯微鏡下觀察,瞳孔驟縮——那是混著群青顏料的抗抑鬱藥溶液,與宸瑜藏在畫箱底的藥瓶成分完全一致。
"劇本在逼我們重走悲劇。"
宸瑜突然展開星空投影儀,薄荷糖紙拚貼的獵戶座在牆麵閃爍。
吳瀧突然想起《澄心之戀》終章那段話:【白月光終究會碎成玻璃渣,就像宸瑜畫筆下的玫瑰永遠浸在血裡】。
她很是疑惑,怎麼回事,她不是沒有看完原著嗎?
為什麼會記得這麼清楚?
難道她的記憶有誤?
此刻真實的宸瑜正靠在窗邊,用美工刀雕刻著楓木鎮紙。
刀刃劃過木紋的聲音沙啞如歎息,他忽然抬頭,漆黑眼瞳裡浮著碎冰般冷冽的光:"吳同學,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把自毀程序變成煙花如何?"
他的袖口隨著動作滑落,露出一截蒼白手腕。
那裡除了數字紋身,還有道新鮮的割痕——與原著中男二的傷口位置完全重合。
宸瑜按下開關的瞬間,所有人體內的章節數字浮空而起,在天花板拚成《我在校園文裡解懸疑》的封麵。
江雲野的「19」、藺疏月的「16」和宸瑜的「17」碰撞出火花,點燃了蘇予晴帶來的煙花。
"要造反嗎?加我一個!"
蘇予晴點燃剩餘的煙花,火星在暴雨中織成金色銀杏樹。
吳瀧悄然退後,走向角落一隅。
她看見自己手腕浮現的「∞」符號,忽然明白這才是穿越者真正的金手指——無限可能的象征。
無限可能,為什麼偏偏是她自己呢?
為什麼偏偏是平平無奇的她呢?
正當吳瀧思緒萬千之時,天文館頂樓漏雨的角落,宸瑜突然將她困在星圖儀與牆壁之間。
宸瑜的指尖停在吳瀧的後頸,雨珠順著他的手腕滑入校服領口。
他寫下的詩句像一道冰涼的咒語,滲入她的皮膚。
"你在透過我看誰?"
他指尖還沾著為蘇予晴畫宣傳海報的群青顏料,此刻正輕輕摩挲她校徽邊緣:"是原著那個為蘇予晴而死的蠢貨,還是......"
吳瀧鎮定地摸出口袋裡的葉脈書簽,金箔脈絡在黑暗中亮起微光:"我在看偷改劇本的共犯。"
書簽背麵浮現新增的鋼筆字:【今晚十點,帶你去抓真正的牧神。】
他的呼吸忽然染上苦艾酒的氣息,那是原著男二躁鬱症發作前兆。
吳瀧沒有躲,隻是舉起那片染血的銀杏葉,葉脈在雨中泛著詭譎的金紅色光澤。
“你篡改的台詞,押韻不如原著。”
她聲音很輕,卻精準刺破他刻意營造的陰鬱氛圍。
宸瑜的手頓了頓,忽然低笑出聲。
他退後半步,美工刀在指間轉出一圈寒光:“吳同學,你的修複膠能粘合靈魂裂縫嗎?”
天文館頂樓的探照燈掃過,照亮他手腕內側的割痕。
傷口邊緣泛著不自然的靛青色,像是有人用鋼筆在皮膚上描摹了第二遍。
吳瀧想起《澄心之戀》裡那段描述:【他用畫筆蘸著抗抑鬱藥水,在靜脈上畫滿通往地獄的玫瑰】。
“能。”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修複膠的滴管抵住傷口,“但需要等價交換。”
膠水凝固的瞬間,宸瑜腕間的「17」紋身突然滲出血珠。那些血滴懸浮在空中,拚成原著第十七章的標題——《白月光還是淬毒刀》。
“我帶你去找牧神像。就我們兩個,說到做到。”
宸瑜靠近她耳畔,喃喃低語。
當指針劃過十點,宸瑜的美術刀精準刺入牧神像左眼。
青銅眼珠滾落時,內部齒輪咬合聲戛然而止。吳瀧舉著手電筒照進去,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雕像顱腔內蜷縮著縮小版的宸瑜手辦,心口插著半片染血銀杏。
"原著給我的葬儀還挺精致。"
宸瑜用刀尖挑起手辦衣領,露出背後條形碼:【B-002號替代品,保質期至劇情終結】。
他突然輕笑出聲,將手辦拋向夜空:"那就讓保質期提前失效。"
手辦在雨中炸成藍色焰火,映亮藏在雕像舌苔下的膠片。
顯影後的畫麵讓吳瀧窒息:原著中的宸瑜在車禍前夜,曾用美工刀在病房牆上刻滿「W.L」的縮寫。
"你看,連過去的我都比你先發現秘密。"
宸瑜的睫毛沾著雨珠,在眼下投出蛛網般的陰影,"所以現在,該收利息了。"
他沾著顏料的手指突然撫上吳瀧後頸,在皮膚寫下冰涼的詩句。
那是《澄心之戀》裡男二的遺言,此刻被篡改成:
【我的墓碑不需要玫瑰,隻要一片說謊的銀杏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