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樓後的窄巷浸在青灰色晨霧裡，吳瀧蹲下身時，帆布鞋碾碎了凝結在牆根的薄霜。

她輕輕掀開舊畫板搭成的貓窩，三雙發亮的眼睛突然從碎花棉墊裡探出來——玳瑁色母貓正用尾巴圈著兩隻奶貓，其中那隻橘白相間的正啃咬著半截楓木鎮紙。

"小騙子，又偷美術社的東西。"

吳瀧從帆布包掏出貓罐頭，金屬拉環折射出冷光。

橘貓突然躥出來蹭她手腕，項圈上掛著的青銅鈴鐺發出悶響。

她瞳孔微縮，這分明是上周在宸瑜寫生箱裡見過的鈴鐺，當時正拴在他的炭筆盒上。

"那是某位校園男神的贖罪貢品。"

帶笑的男聲驚得吳瀧差點打翻罐頭。

江雲野斜倚在爬滿爬山虎的圍牆上，指尖轉著串鑰匙，23號球衣外隨意套著沾滿顏料的工裝外套。

他腳邊堆著五個貓罐頭，最上方那罐貼著便利貼，娟秀字跡寫著：「維生素B1已添加——疏月」

"贖罪？"吳瀧注意到江雲野小臂新添的抓痕，與?宸瑜?畫紙邊緣的貓爪印驚人相似。

江雲野用靴尖踢開碎石，露出埋在牆角的木刻名牌。

楓葉紋路間刻著「澄心貓屋」，落款是「C.Y. 10.25」："上個月暴雨衝垮舊窩，那個討人厭的家夥非要搞什麼裝置藝術。"

他蹲下身時，工裝褲膝蓋處露出半個海綿寶寶補丁，"結果刻刀劃傷手，害本人連夜背他去打破傷風。"

吳瀧指尖撫過木牌上的刻痕，突然發現凹槽裡嵌著極細的群青顏料——與銀杏葉裡發現的碎屑同源。

橘貓突然叼來半張速寫紙，泛黃的紙頁上畫著戴鈴鐺的玳瑁貓，背景裡穿藍白校服的少女正在屋簷下躲雨。

畫紙邊緣標注著：「雨傘應該向□□斜15度——C.Y.」

"這混蛋總把畫塞進貓窩當餐墊。其實還不止，他的畫老是到處亂塞，什麼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能瞅見。"

江雲野突然掏出手機，屏幕上是藺疏月抱著玳瑁貓的自拍。

貓咪頸間的紅繩鈴鐺在照片裡清晰可見，正是藺疏月常年戴在腕間的那枚。

"上周三她發現有人往罐頭裡摻石子，氣得在監控室蹲到淩晨......"

話音未落，巷口突然傳來金屬撞擊聲。

藺疏月拎著醫藥箱疾步走來，白大褂下擺沾著泥漬："江雲野！你個糊塗鬼！又把消炎藥混進貓糧！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啊。"

紅繩鈴鐺隨動作發出急促清響，驚飛了牆頭的灰斑鳩。

江雲野慌忙起身，後腦撞上垂落的常春藤："這是增強抵抗力！"

他揉著腦袋摸出個絲絨盒子，"賠罪禮總行了吧？"

盒子裡躺著枚貓爪形狀的銀質鈴鐺，內壁刻著「L.S.Y」。

藺疏月耳尖泛起薄紅，卻冷著臉將鈴鐺穿進紅繩："醜死了。"

少女轉身給貓咪檢查傷口時，嘴角卻翹起小小的弧度。

吳瀧心如明鏡，悄悄退出逐漸升溫的戰場，卻在拐角踩到異物。

半埋在落葉中的木刻版畫沾著露水，畫麵是深夜的實驗樓——三樓亮著燈的窗口，穿校服的少女正在修複銀杏標本，而對麵美術教室的窗簾上，投著少年執筆凝望的身影。

版畫背麵用鋼筆寫著：「阿波羅總在黎明前偷走星光，卻不知早有人將星圖刻在貓咪項圈上。——C.Y. 致總在五點二十喂貓的W.L.」

晨霧突然被陽光刺破，吳瀧聽見遠處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宸瑜正抱著寫生箱走向貓窩，腕間紗布滲出的血漬在陽光下宛如朱砂繪就的楓葉。

他彎腰拾起吳瀧遺落的速寫本時，夾頁中飄落的金箔銀杏葉恰好蓋住版畫日期——正是他們初遇的10月20日，亦是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