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乾淨的繃帶和衣服讓馬特感覺自己恢複了一點正常,他們打鬥的時候還是造成了一點拉傷。他吃了抗生素,還咬了幾口能量棒,期間一直靠著大口喝水來緩解自己抽緊的肌肉和紛亂的思緒。
喝完水,馬特還是感覺餓,想要快點恢複之前的力量和體格?他得需要更多的碳水和蛋白質。馬特把即食咖喱放進微波爐裡加熱,他不喜歡咖喱複雜濃厚的口味,但這是他僅有的了。
從爐裡取出餐盤,馬特把剩下的能量棒也放進去軟化,就這麼將它們大口大口地吃到肚子裡,仿佛吃的不是食物而是能量。
暗影質問他的話在馬特的腦海裡縈繞不去,不是他說的內容,而是他的語氣。他聽起來那麼不解,那麼委屈,害得馬特感覺自己踢倒了一隻正在曬著太陽犯困的小狗。
“為什麼?”暗影問他。
馬特也想問自己,為什麼?
這也不是他頭一回撞上未成年義警了,馬特處理過蜘蛛俠的案子,和羅賓一起巡邏過,但暗影反問的聲音額外刺耳,叫他久久難忘。
但事實是,他的語氣和提姆聽聞傑克想要搬家時的抗拒沒什麼不同,和提姆不被蝙蝠俠信任時的背叛沒什麼不同,和提姆看到馬特醉酒後的失落沒什麼不同……也和馬特被棍叟拒絕後的不解沒什麼不同。
馬特小時候接受過棍叟的訓練,一對瞎子師徒。棍叟教會了他怎麼控製五感,怎麼打架,怎麼贏。
他們曾坐在椅子上一起舔冰激淩,他們一同迎敵,他們對抗彼此,他們共同承擔失去至愛的悲痛,他們互相爭鬥,從理念之爭到肉身之爭。
但是馬特不是棍叟希望他成為的戰士。他們的訓練沒能持續多久,棍叟離開了馬特,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在他送給棍叟用紙做成的手鏈之後。
馬特在棍叟走後的很多個夜晚發問,為什麼?
他從來都沒能釋懷,時隔多年棍叟重新現身的事實一點都沒有讓他內心的刺痛減少半分。棍叟的死亡讓他情緒崩潰了半分鐘,又被殘酷的現實危機強壓到心底。
馬特停下勺子,他再也吃不下了。
馬特讓身體放鬆躺平,回到他這幾日常待的位置,等著地板從下麵裂開,或者天花板從上頭砸下來。
沒有任何事發生,屋子裡空寂得可怕。他的身體裡又湧起熟悉的渴望。他渴望回家。
馬特將手從沙發邊幾上撤走,以免自己忍不住將它一把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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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特去藥房補充這幾天被他消耗一空的醫療箱,采購了足夠的食物用來填滿冰箱。從超市出來,幾隻膨脹的塑料袋掛在他沒受傷的那邊手上,已經載客的出租車一輛輛地飛馳出去。
馬特應該提前叫個優步的,他費力地摸索裝在西服裡側的手機,小心翼翼地保持在痛苦的邊緣,不去拉扯正在愈合的皮肉。
“默多克先生?”是韋恩莊園的管家潘尼沃斯的聲音,輪胎在刹車時發出輕微的聲音。難以想象哥譚首富的管家還需要親自采買,他的車上全是食物的味道。
“下午好,潘尼沃斯先生。”
“我還以為你還在外地工作呢,提姆說你有個很重要的任務要出去幾天。”潘尼沃斯下車了,“來,讓我幫你把這些東西放進車裡,你要搭我的車回家了。”
馬特趕緊禮貌拒絕他的熱心幫助,“潘尼沃斯先生,我是要回到默多克老宅,時不時的,我會補充一下那邊的物資,以備不時之需。”
潘尼沃斯不由分說地接過他手上的袋子,“提姆這幾天一直在念叨你呢,他擔心你在陌生的城市裡適應得如何。他晚上會和我們一起吃飯,德雷克先生去水療中心待三天,正好你也來。”
“謝謝你的好意,但是——”
“這是什麼,默多克先生?你受傷了嗎?怎麼買了這麼多紗布和治療燒傷的藥膏?”
“隻是填充一下醫藥箱,”馬特說,然後毫無助益地補充,“在酒店裡被蠟燭燒了一下,然後我搜索了燒傷不及時處理的危害,所以……”
“防患於未然,我明白了。又多了一條一起用餐的理由,不是嗎?”潘尼沃斯突然正色,他的英國口音更加嚴肅,“作為一個禮貌的年輕人,你還要繼續客套下去,讓我這個老人家在寒風中繼續站著嗎?”
春夏交替的時候,氣溫會有點低,但不是今天,“抱歉,我這就來。請叫我馬特。”
往郊區開的時候,潘尼沃斯給他分享了提姆的生活,“我認為年輕的提姆有了女朋友,他更注意外表了,頭發沒以前那麼淩亂,還向我谘詢了漱口水的牌子,很注意口腔衛生。他長大了,也許是時候給他上一堂安全衛生課了。”
“你說得沒錯,不過現在的學校不都涵蓋了這方麵嗎?”
“那可不一樣,默多克先生。小子們大多會在課上起哄,女孩們則過於羞澀,如果不想那麼快就升級做爺爺的話,我的建議是趁早。”
“我……會和傑克討論一下這事兒的,謝謝你的提醒,潘尼沃斯先生。”
來到韋恩莊園,馬特被提姆撲了個滿懷,“馬特!你提前回來了!”
馬特沒有抬起手臂,好保護腰側,提姆緊緊摟住他,有胳膊擋著,他很快鬆開了馬特,“我來幫忙拿東西,阿爾弗雷德!”
“車裡沒有挽結的先留下,那是默多克先生的。”
馬特被邀請在客廳坐下,晚飯再過半小時就好,提姆給馬特斟了茶,而韋恩莊園的主人布魯斯躺在客廳的單人沙發上呼呼大睡。
“布魯斯看書看困了,這種情況下他是不會醒的,等會兒晚飯的香味就是他的鬨鐘。”提姆告訴馬特,“所以一會兒你會聽到他的抱怨和夢話,事先警告。不過不用擔心。”
半個小時後,馬特見證了奇跡。阿爾弗雷德一打開烤箱,烤三文魚的香味飄到客廳的一瞬間,布魯斯的眼皮動了,酸澀的眼球在眼眶裡咯吱咯吱地轉動,他的手指抽搐。
緊接著,布魯斯上半身直挺挺地立了起來,他的腳自動把他帶到了餐廳。
提姆拉著馬特一路尾隨,努力不發出聲音。布魯斯一路走向咖啡杯,被杯裡滾燙的熱度燙到飆出一句臟話,然後終於睜開了眼睛。“阿爾弗雷德,我們有客人?你從來不給我做熟的三文魚。”
“嗨,布魯斯,”提姆和他打招呼,“我們跟了你一路了。”
“韋恩先生。”
馬特能感覺到布魯斯的目光掃過他全身,然後布魯斯說,“請叫我布魯斯,馬特,要來點兒什麼飲料嗎?威士忌?可樂?隨便說。”
“水就好了。”馬特沒在客氣,韋恩莊園的水未經汙染,過濾器也相當先進,水質甜美。
儘管是莊園名義上的主人,布魯斯還是老老實實地幫阿爾弗雷德擺盤子、放餐巾,忽略他們的雇傭關係,還真是父慈子孝。
他在馬特麵前擺上一盤熱騰騰的食物,米飯上溢著油汁的紅色肉塊,拌著土豆、胡蘿卜和烤大蒜,還有一碗三文魚烤蘿卜,霸道的香味勾得馬特肚子直叫。
“今天我去采購晚餐要用的食物,”餐桌上,阿爾弗雷德打破沉默,“正好在超市門口看到了默多克先生。他在給默多克舊宅補充物資,”
“總不能叫它一直這麼落灰,我偶爾會回去。”馬特解釋。
布魯斯用勺子把土豆壓成了土豆泥,“馬特,所以說你這幾天在忙什麼?”
馬特趕緊編個謊,“我最近在通過教堂和一家孤兒院保持著聯係。楔石市有一個孩子——失明兒童——在適應孤兒院生活的時候遇到困難。他們覺得我或許能幫上忙。他的父母都卷進哥譚的幫派事務身亡了。”
提姆發出同情的聲音,“留守兒童最難搞了,他們防備心很強,但是真的很可憐。”
馬特生怕他們再多問點這個子虛烏有的孩子,“傑克去水療了?”
“他的針灸康複師達娜推薦他去放鬆一下,她人很好,專業技術上也是個佼佼者。”提姆停頓了一下,“他們最近處得挺好的,爸爸能短暫地起來走兩步了。”
“那可真是個好消息,提姆。”
飯後,在馬特的堅持下,阿爾弗雷德把他送回了默多克老宅,提姆留在韋恩莊園。他不得不堅持這麼做,該換藥了。
就在馬特打算早點睡覺的時候,前門被兩個人敲響了。馬特急忙收好醫藥箱,把醫療廢物塞進櫥櫃,躡手躡腳地靠近大門。
“……還是沒有動靜,鄰居說這家已經很久不住人了,我猜是小偷。要砸門嗎?”
一個女聲回答先前的男聲,“再等等,我可不想被投訴。”
聽起來像巡警或是社區工作人員。馬特不想冒風險,他拉開一道門縫,“有什麼事嗎?”
“警察,你一個人在家嗎,先生?”
“是啊。”
“現在在乾嘛呢?”
“正要去睡覺了,警官們。”
男警不耐煩地用手指點點槍套,“你這屋子裡可真是黑啊,默多克先生?為什麼你家沒有一盞燈是亮著的?”
女警的脈搏一路竄高,她氣惱地說:“他眼睛看不見。”
男警馬上調整過來了,混球們的反應通常都不慢,“你介意我們進來四處看看麼,默多克先生?”
“實際上,我很介意。我正要去睡覺了。”馬特擋在門口不動。
“對,我們要走了,”女人說,揪著男警察就走開了。
馬特關上門。
男警還在抱怨,女警對著他臭罵,“蠢貨,那是默多克,那個律師!他是房主。”
“那個默多克?”
“嗯哼。”
“哦。”
馬特心中直嘀咕,這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