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ro,我說過要把你的噩夢吃掉的。隻不過你剛才出來的太早了些,我還沒來得及吃完,你就要被噩夢嚇醒了。沒辦法,為了能安撫好你的情緒,我隻能暫時把你拉進這裡。”
秋山茂把諸伏景光抱在懷裡,一邊安撫一邊說道。
諸伏景光被抱的有些不舒服,在秋山茂的懷裡不安地動了動,白天的記憶也隨之清晰起來。
“對了,我想起來了。今天小茂對我和zero說過這件事情,還說今晚就展示一下的……”
諸伏景光越說越心虛,他原本還在懷疑所謂的用精神力吞噬噩夢,隻是小茂因為精神分裂而產生的幻覺,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謝謝你啦,小茂。還有,對不起,我不應該懷疑你的。”
秋山茂開心地勾起嘴角,輕輕“嗯”了一聲,卻沒有停下手裡的安撫動作,反而閉上了眼睛。
諸伏景光卻覺得一直被秋山茂抱著輕撫後背實在有些彆扭,又掙紮了一下,還是沒有掙脫開。
他抬頭去看秋山茂,首先注意到的卻是兩人突然出現的身高差。
“小茂,你怎麼突然就比我高出半個頭了?”
諸伏景光驚訝了一下,然後懷疑地看著他。
“我們應該是差不多高才對,你該不會是仗著這裡是你的夢境就作弊了吧?”
秋山茂無端被指責,有些不滿地撇撇嘴道:
“怎麼可能!明明是hiro變矮了才對。而且現在的hiro看起來,就連年齡都比外麵的小,大概是你在夢裡覺得自己就隻有這麼小吧。”
諸伏景光又推了推他:
“那你先放開我。這樣抱著說話很奇怪哎。”
“可我是在安慰hiro啊。hiro剛才一定是嚇壞了,才會爆發出那麼強烈的精神能量,一下子就把夢境震碎了。我一定要好好安撫hiro的情緒才行。”
秋山茂說的認真,手上的動作更是一刻不停地在諸伏景光的背後來回安撫。
可他本人卻是低下頭,主動降低了兩人身高差帶來的影響,然後熟練地把腦袋埋在諸伏景光的頸側位置,深深地吸了一口,又不自覺蹭了蹭。
柔軟的發絲在頸側的皮膚上掃過,熟悉的親密感頓時驅散了剛才因為身高差而帶來的那點不適。
諸伏景光頓時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可是這樣一邊固執一邊撒嬌的小茂,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到。
而且居然還挺可愛的哎!
安撫了好一會兒,秋山茂才終於戀戀不舍地鬆開了手。諸伏景光連忙站直身體,整理了一下被弄亂的衣服,沒好氣道:
“小茂該不會就是趁著你比我高的時候,想抓緊機會捉弄我吧?”
“怎、怎麼會,我也是有在認真安慰hiro的嘛。”
秋山茂有些心虛地撇過臉,但下一秒,又突然理直氣壯道:
“而且hiro你也得承認,我的安慰還是很有效的,沒錯吧?”
諸伏景光沒說話,隻是用那雙弧度上挑帶出鋒銳的藍眼睛靜靜地看過來。
他的眼神平靜,表情也是在微笑著的,可被注視著的秋山茂卻還是忍不住後退一步,眼神飄忽起來。
“好吧,我錯了hiro,下次不會故意逗你了。”
諸伏景光這才滿意地彎起眉眼,轉而詢問起另一個自己關心的問題:
“小茂剛才說,你打算吃掉我的噩夢,可是我卻提前把夢境弄碎了,這樣沒問題嗎?會不會讓你覺得不舒服?”
“這倒是沒什麼,”秋山茂無所謂地擺擺手,“下次再吃也是一樣。反正就算沒有提前結束,那些能量對我來說也是杯水車薪,我可是需要吃掉很多很多的噩夢,才能夠填補之前的虧空啊。”
“是這樣啊。”
諸伏景光眨了眨眼,倒是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轉而好奇道:
“那我們就一直待在這裡直到睡醒嗎?還是要做些彆的什麼?”
秋山茂沉思了一下,突然問他:
“hiro想不想和我一起去zero的夢裡看一看?”
“誒?我也可以嗎?”
諸伏景光一雙漂亮的貓眼頓時瞪得滾圓。
“那當然!”
秋山茂朝著諸伏景光眨了眨眼,儼然已經有了幾分正常小孩子俏皮的模樣了。
諸伏景光卻無聲地笑了一下,而後欣然點頭。他期待地看過去,果然看見秋山茂在自己答應之後,整個人都變得興致勃勃了起來。
如果放在以前那個冰冷蒼白得仿佛隨時都能脫離塵世的秋山茂身上,是絕對不會有這樣生動鮮活的表情的。
然而現在的秋山茂卻已經完全融入到自己小孩子的身份裡,並且樂在其中了。
看到秋山茂這樣可以說是煥然一新的樣子,諸伏景光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強烈的情緒,說不清那到底是成就感還是滿足感,但一定是很開心的。
他隻知道,親眼看著小茂在自己的獎勵和督促下拋卻以往的冷淡梳理,一點點融入全新的生活,越來越像一個擺脫過往陰影的普通小孩,這簡直就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重生。
就像是自己親手將夢中那個渾身散發光芒的天使拉入凡塵,又親手為他塑上金身。從此,天使身上的每一處細節都留下了自己的烙印。
這是一個全新的小茂,是隻屬於我的小茂。
……好吧,當然還有zero的一份功勞。
所以這是我和zero共同的小茂。是我們最好的朋友。
諸伏景光垂下眼,又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早熟了。果然以前在圖書館偷偷看的雜書太多了,結果不小心懂得了一點這個年紀不應該知道的東西。
胡思亂想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再抬眼時,兩人實際上也才剛剛商定好行程,秋山茂還在為了能帶著好友一起去圍觀另一位好友的夢境而興致勃勃。
諸伏景光當然也很有興趣,跟著秋山茂一起,轉身踏入了這個空間裡唯一一扇突兀的門——那扇和諸伏景光一同出現在這裡的,日式櫥櫃的木門。
降穀零的夢境或許算不上是什麼噩夢,至少秋山茂在這裡並沒有嘗到類似於恐懼之類的味道,反而是一種濃烈的孤獨,以及身處孤獨時才會有的空洞茫然。
這種精神能量總是顯得輕飄飄的,又因為並不會給身體和精神帶來明顯的傷害,所以通常也不會外溢到體外,隻能靠自己消磨。
秋山茂想起自己明明一看到降穀零就會覺得饑餓,卻很少能從他的身上看到能量外溢,或許就是這個原因。
隻是這樣一來,明明內心已經很痛苦了,可是卻連排除情緒乾擾的機會都沒有,那降穀零豈不是更可憐了?
和諸伏景光簡單說明了一下,兩人來到一片陌生的樹林。枝頭的杜鵑花正開得嬌豔,然而樹下的金發男孩卻隻是蜷起腿,抱膝一個人坐在地上。
“zero的年紀看起來好小啊!”
諸伏景光指著樹下看起來隻有四、五歲年紀的降穀零一臉驚奇地說。
“沒什麼奇怪的,大概是夢裡的zero認為自己本來就是這個年紀吧。”
秋山茂隨口答道。
“zero怎麼一個人坐在那裡?他看上去好孤單啊,我們去找他怎麼樣?”
諸伏景光剛想走過去,卻被秋山茂一把拉住。
“等一下hiro,不差這一會兒,先讓我吃一口再說。你絕對想象不到我已經餓到什麼程度了。”
雖然嘴上這麼說著,可秋山茂卻並沒有做出類似於“吃東西”的動作。不過諸伏景光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尋根究底,而是繼續好奇地打量周圍。
他也很想知道彆人的夢是什麼樣子的。
下一刻,諸伏景光就驚奇地發現,樹林裡居然有不止一個降穀零。
在另一株杜鵑花樹下,同樣是四五歲年紀的降穀零,正滿眼含淚地跟一個金發女人告彆。
金發女人的五官與降穀零有七分相像,看起來像是很趕時間的樣子,隻匆匆和降穀零說了幾句話,就提著行李箱快步離開了。獨留下降穀零一個人站在原地,落寞的眼神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其他的杜鵑花樹下,越來越多的降穀零顯出身形。
有的降穀零正在被一群小孩子追打,那些孩子的臉上滿是嫌惡,吐出的汙言穢語連成年人聽了都會心驚。
有的降穀零羨慕地看著彆的孩子有家人陪伴,而自己卻隻能形單影隻地獨自回到冷冰冰的家裡。
還有其他很多個降穀零的身影,一個個地顯現,又一個個地消失。
隻有最開始獨自一人抱膝坐在地上的那個降穀零,一直那麼孤零零地坐著,卻對周圍不斷出現又消失的身影毫無反應。
“那應該就是真正的zero。隻是他已經孤單得太久了,久到已經對周圍的一切都麻木了,才會沒有看到那些幻象,也沒看到我們。”
隨著秋山茂最後的話音落下,周圍的幻象也全部消失。原本的杜鵑花林眨眼間就隻剩下一棵樹孤零零地立在那裡,樹下的降穀零低著頭,沉默不語。
“呐,小茂,剛才的那些,難道都是zero的過去嗎?”
諸伏景光的語氣變得艱澀。
“是吧。隻是zero以前從來沒有說過。”
秋山茂沉默了一下,又突然振奮起來。
“不過沒關係,zero才不需要那些人陪,他以後有我們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