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用作臥房的茅屋不算大,平日許杏和溫永安睡覺時,一人一邊,用屏風隔開。
但一進門,屏風兩邊的場景還是一覽無餘。
因此,二人在換衣裳時,都會提前和對方說一聲,對方要麼在自己床上當木頭,要麼去堂屋待著。
許杏今個起的不算早,人在雨天總是懶散些,待自然睜開眼,已是上午了。
同往日一樣,許杏收拾了一番,出門洗漱。可沒曾想,再進屋子,竟是如此畫麵。
溫永安手裡拎著一件裡衣,墨色頭發散著,幾簇被水打濕的發絲掛在胸前,身上的裡衣浸了水,貼在身上,透著些許膚色。
許杏睜大了雙眼。
“傻了?”
溫永安手忙腳亂地用手裡拿的那件新裡衣蓋在身上,雖心裡不好意思,但仍嘴硬強撐道:
“這麼好看?”
“我可不白給你看,今個我要吃......”
“你怎麼回事?”
許杏蹙眉,沒搭理他的胡話,上前把那乾淨裡衣拽了下來:
“乾淨衣衫蓋上去,待會兒又濕了怎麼辦?”
“昨夜下過雨,可是淋著你了?床褥濕了沒有?”
許杏說著,又從衣櫃裡取了新衣裳來:
“快換上吧,到時生了病可就不好了。”
這一句接著一句,倒是讓溫永安愣住了。
他方才是暗道不好,如今卻是暗道不對。
自己可是淋濕了裡衣!透了半片胸膛!
透出來的身體輪廓和膚色,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怎麼許杏這一個姑娘家的,愣是半點兒反應沒有?
溫永安不死心,忍著羞恥,上前道:
“是啊,昨夜下過雨,給我衣裳都淋透了。”
他指了指自己那有些透出來的胸膛:“喏,都成這樣了。”
說罷,溫永安忽然覺得這太過故意,又抬頭看向自己床上的屋頂,欲蓋彌彰地接了一句:
“真會挑地方漏!”
許杏的視線順著溫永安的指尖和話,從他的胸膛轉移到屋頂,看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是,好巧不巧竟是在你頭上漏了。”
她咂咂嘴,將衣服塞進溫永安懷裡:
“快換上吧,我到外麵等你,今個有事忙了。”
說罷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喂!!”
……
許杏是真不覺得溫永安這偷出來的半片肌膚有什麼。
這鄉下村裡的,多少乾農活的漢子衣裳被汗浸濕過?更彆說有些糙漢,用衣裳抹汗,撩起衣擺便是精壯身子。
她小時候還沒有被她娘關在屋裡,得了空時常往地裡跑,見得多了去了。
更何況溫永安對她來說,同弟弟差不了多少,三福有時下河抓魚,衣裳濕得比他範圍還大。小孩兒,有什麼可奇怪的?
隻是溫永安他平日裡不乾什麼活計,身體估計也比不上三福,可千萬彆病了才是。
雖說是夏日,但這一滴兩滴地淋了有段時間,還是不好怠慢。
許杏擦擦手,到灶房,給溫永安熬了一小碗薑湯,怕他覺得辛辣,還加了勺蜂蜜。
這廂薑湯剛煮好,那廂溫永安換好了衣裳,有些鬱悶地打開了屋門。
總覺得許杏不能是那個反應!他雖不算十分健壯,但好歹也是個男人!
溫永安沒想過許杏是那個反應,一時有些受挫。
“換好了?”
許杏聞聲,從灶房望去。
“嗯,都弄好了。”
溫永安抱著被褥和裡衣出來,放進了洗衣裳用的木盆裡。
“那就好,來喝些薑湯,暖暖身子。”
許杏從灶房裡端了薑湯至堂屋,招呼溫永安來喝。
溫永安洗漱後,挪著步子過去。
下午日頭曬,二人躲在堂屋沒動,連同小黃,都趴在堂屋裡狂吐舌頭。
直至太陽有隱隱落山的勢頭,溫永安才找了茅草來,和許杏一同把那窟窿堵好了。
次日,許杏起了個大早,上了趙順的牛車,打算叫水荷去縣裡。
水荷一喚就出了門,二人乘著牛車,還沒到晌午,就到了縣上。
今個好似是有集,整個縣熱鬨的不得了,走在路上,都人擠著人。
水荷拉著許杏,直奔學堂去。
王長葉正在給學生上課,童仆便將許杏二人引向王長葉的屋子,讓他們二人先坐坐,待王先生下了學,他再告知他。
二人應了,坐在桌邊喝起茶來,邊喝邊聊些日常瑣事。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王長葉才信步走來。
“久等了。”
“有什麼的,”水荷大喇喇地揮了揮手,將桌上的包袱往前推了一下。
“也沒彆的事,給你送雙鞋子來。”
王長葉點頭,看了許杏一眼,猶豫一瞬,開口問道:
“可是來買話本的?”
“最近有新的麼?”許杏抬眼,笑道。
自上次她來,已經有段時日了,她也不知溫永安將話本看完了沒,隻是溫永安日日話本不離手,想必也看得差不多了。
“什麼話本?”
水荷一愣,側頭看了看許杏,又看了看她哥哥,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二人,怎麼比上次熟了不少?
“哦,上次我一個人來縣裡,恰巧遇著了長葉哥。”
許杏解釋道:“我便托他和我去買了當時時興的話本,上次你來我家,就是堂屋桌上擺的那本。”
“哦......”水荷點點頭,揶揄道:“我還以為你們背著我偷偷一起看話本!”
“休要胡說,”王長葉戳了水荷的額頭以示教訓:“今個我沒空問你課業,下次來,要一同背於我聽。”
水荷:“不是吧!”
王長葉才不管水荷的哀嚎,又看向許杏道:
“最近確實有本時興的。”
說罷,走向自己的書桌,從桌上拿了一本書遞給許杏:
“我已買好了,你拿去便是。”
“這不行。”
許杏連忙搖頭:
“還是要付錢的,這是書,又不是其他什麼。”
“拿著吧,我不愛看這些,專為你買的。”
王長葉知許杏會拒絕,早已想好了勸她的話。
“你就拿著吧杏子。”
水荷方才還在埋怨王長葉,看許杏拒絕白撿的話本,忙插話道:
“反正是他的錢,不要白不要!”
許杏還是擺手道:“不行,這太珍貴了。”
“這有什麼的,給他的這雙鞋,底子還是你納的呢!”
水荷從王長葉手上奪過那話本,硬塞進許杏懷裡。
許杏怕書頁折壞了,忙接過拿好。
看許杏接過,水荷才滿意。
我哥專門買的,不拿多虧。
想到這,水荷有些占了便宜的得意,可還沒得意多久,這心下突然覺得哪裡有些問題。
還沒等水荷細想,王長葉便有些驚訝地開口道: “這底子是許杏納的?”
“當然,這可是個力氣活,我是納不動。”
話一出,思緒被打斷,水荷也不是糾結的人,點點頭,看向王長葉道:
“好生珍惜吧,我們兩個的成果呢!要是入了秋還讓我給你帶雙新鞋,我可不管了。”
“嗯,我會的。”王長葉頷首。
東西帶到,二人便不再久坐,許杏拿著這得來的話本,連聲道謝。
出了學堂,許杏帶著水荷先去買了些豬肉,又去買了些果脯。
水荷看許杏如今購置東西,再也不似以往那般猶豫,心下十分替她開心。
這一開心,水荷就來了勁兒,提出再在集子上逛逛。
許杏心裡也很好奇,便隨著水荷去了。
這一逛又是許久,水荷又買了些香料和蜂蜜,上回本就沒買多少,還讓溫永安舀了許多用去惡作劇。
待到了下午,二人才等了趙叔的牛車,晃晃悠悠地回了村。
......
溫永安今日又是晌午起的床。
待洗漱完了,也沒見許杏,他便知許杏上縣裡去了。
閒的無事,溫永安便舀了幾勺水在盆裡。打算將昨日的衣裳和被褥洗了。
以往他洗衣裳,都是拎到河邊去,可自從許杏來了,這習慣就變了。
他家有兩個水缸,裡麵的水原先都是用來洗漱飲水用,許杏卻會用這水來洗衣服。
一日兩日的,他便也習慣了在家裡洗衣裳。
待裡衣和被褥都掛了起來,溫永安從櫃子裡拿起一塊兒布和一部分針線,坐到院內竹椅上,琢磨了一會兒,動起手來。
他得做些什麼才是。
雖說銀錢還剩不少,但如今許杏有了心上人。
若是像著村裡的人也好說,可上次聽趙叔提的那嘴,那戶人家卻似乎很有錢財。
那這樣,許杏的嫁妝就不能像他原先想的那樣隨便了。
上次去縣裡,瞧見繡鋪收繡品,他便進去問了一嘴,開價很不錯。
之後他閒了就會繡兩針。
這塊已經差不多了,溫永安舉高看了看,到時有空可以帶到縣上去問問價。
許杏到家時,溫永安已在堂屋看起了話本。
“回來了?”
溫永安見許杏背著一竹簍東西,起身去接。
“嗯,給你買了些果脯吃”
許杏將竹簍放到院裡桌上,拿出一紙包果脯遞給溫永安。
上次買的果脯送了王長葉,這些日子看著隻能喝蜂蜜水的溫永安,她總是有些不好意思。
溫永安沒覺得有什麼,拿到果脯很是開心,打開一嘗,是他最喜歡的那家。
“好吃!”
溫永安喜滋滋地拿起一片遞給許杏。
許杏正翻找話本,這次她出門沒帶挎包,話本便被她放在了最下麵。
她怕話本折頁,翻動地有些急,一時雙手沒空,看到溫永安遞到麵前的果脯,便用唇齒接住了。
溫永安一僵。
待果脯離了手,還傻愣愣地不動。
“怎麼了?”許杏疑惑,看他一看。
溫永安:“咳,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