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是簡寧的小狸貓名字。

帶花花複查那天，簡寧休息，許青山也是本周最後一天值班。

許青山正在了結一場絕育手術。

前台工作人員很喜歡和花花玩，她告訴簡寧許青山是診所有名的“噶蛋”殺手。

一刀下去，拜彆紅塵，從此都是姐妹。

簡寧疑惑這不是寵物醫生都會的技能嗎？

小姑娘得意地搖頭，聲稱許青山不一樣。

動物感官靈敏，大部分貓狗隻要聞到他們身上的氣味，幾乎都會察覺到什麼，然後雞飛狗跳難以配合。

有些小動物記仇，它會因此記住你。等到下次再見到你時，可能會做出過激舉動。

或許是許青山自帶氣場，那些絕育的貓狗看到他都很老實配合。

花花也是個小男孩，再過一段好日子也要絕育。

小姑娘給簡寧提建議，將來絕育也可以找許青山。很多鏟屎官怕被自家毛孩子記上，總是找許青山配合做那個“惡人”

簡寧想象許青山在這些毛孩子眼中變成一個龐然大物的人類，握著手術刀，發出陰側側的笑聲。然後，毫不猶豫，快刀斬亂麻地“嘎”！

她後背激起一身麻。難以將平日溫爾形象的他和這樣詭異的“壞人”聯係。

“哎呦，我的寶貝，媽媽來遲啦！”

手術結束，主人們“姍姍來遲”，上演一場來不及挽救的“遭遇”

簡寧見著那隻貓咪昏昏醒來，身體猶如經曆了一場脫胎換骨的浩劫。躺主人懷裡，慘兮兮地盯著把它變成公公的“罪魁禍首”。

“你來了”

簡寧視線還在跟隨那隻可憐的小家夥，就被出現在的許青山給拉回來。

“...哦....是....”

和許青山對話，她總是心不在焉。

“……你，今天休息嗎？”簡寧冒出這句。花花迫不及待地從許青山手裡掙脫，跳到主人懷裡。

許青山轉動椅子，滑動到電腦前記錄“嗯，給花花檢查完我就下班了”

簡寧思考如何看起來不經意，自然。

“你要是沒約的話，今天我請你吃飯吧，感謝你給我友情價…”她雙手和目光都聚集在讓花花鑽進航空箱，說話過得很快。

簡寧做好對麵說著客氣話，婉拒自己的準備。

然而並沒有。許青山沒怎麼思考，幾乎脫口，仿佛就等這句話“好啊”

—

我對簡寧和許青山吃飯這事是後知後覺。

簡寧休息日，我還是一如既往地佯裝在外做任務，盤算時間差不多就回去。

他們在一家烤肉店裡。簡寧背對著我，而我隻能看見對麵那人目光專注視前方傾聽她說話，手上不帶停地將烤肉放到簡寧盤中。

我下意識準備進去，又想到什麼。

或許我在，有些話簡寧不好和許青山交談。

我想也好，正好給他們二人空間。

—

簡寧請他吃烤肉。這是在她預算裡能上台麵又性價比高的餐標了。

她特意多點了些菜，想著待會兒給那誰打包。

那誰？

簡寧這才意識到自己還不知道家裡個“阿飄”叫什麼。

菜上齊，簡寧聽見對麵的人說“還是很那天吃的一樣啊”

簡寧咬著一口生菜，沒反應過來他說的。

“什麼？”

“和那天我們一起吃的烤肉一樣”

聽他淡淡敘述這句話時，說“那天”並沒有讓簡寧有種遙遠的感覺，像是談論昨天，前天。

簡寧記起回憶，被這樣的感覺帶著，仿佛我們又回來了，驚歎地表現出“哇，這你還記得”

烤盤滋滋冒油，簡寧一口口吃著，自然而然問他“要不要喝什麼”

許青山不喝，她給自己點了杯百香果酸奶。

他們話題大部分圍繞簡寧那隻小狸貓。簡寧純新手，又是第一次養這種殘疾小貓，生怕自己遺漏或者忽視掉什麼。

她問題很多，也很細心。從小貓飲食，糞便，情緒不停地請教，許青山一點點告訴她。

請他吃飯前，簡寧做了很多心裡建設。因為她不想聽見“你過得好不好？這一年多怎麼樣？現在在做什麼？”

但是，這似乎是所有久彆重逢開口的第一句。這樣的話題令現在的她有些羞恥，難以張口。她不想哭訴自己的遭遇，也不想坦露自己此刻的心境。

許青山的存在讓簡寧逐漸覺得平靜。他出現時，簡寧以為是洪水猛獸。她不想被任何人發覺自己的窘迫。

不好的，糟糕的，她都不想被人知道。

許青山忽視掉一切，時間仿佛並沒有從他們身邊錯過。他安靜的來到簡寧身邊，和過去一樣。

一起吃飯，一起聊天。

—

我在樓道口等了很久，直到聽見漸近的腳步和交談。我悄悄從樓道窗探頭。

許青山都送她回家了！

我對這進度感到驚喜萬分，想豎起耳朵聽他們講話。

外麵躁動聲讓我聽不見一點，隻能通過他們麵部表情腦補。

他倆似乎看著挺開心。簡寧眉目低垂，嘴角藏著笑意。許青山微微彎腰，先是對著航空箱的花花招手，對上簡寧視線“太冷了，你快上去吧”

“嗯”簡寧朝他揮手拜拜。

許青山眸光被浸上濕意，月光之下，無比明亮“晚安”

—

簡寧上樓就看見我無比孤零零蹲在角落，樓梯間陰風嗖嗖吹，顯得我無比淒涼。

“對不起，對不起，我回來晚了”她趕緊開門叫我進去。

她將給我打包的食物加熱“這是乾淨的，沒動過，你快吃吧”

我瞧她心情不錯，心裡暗暗嘀咕“算你有良心”

她在床上逗花花玩，問我叫什麼。

我也才反應過來，自己一直沒告訴她自己名字。

“周一，周一周二的一”我好像說了個繞口令，簡寧覺得我在糊弄她。

“這麼簡單？”

“就是叫周一嘛”

其實，這是我的筆名。不知為什麼，穿越到自己寫的小說裡，我不想坦白自己真實姓名，感覺這樣離他們很遙遠。

“周一”她默默念著我的名字。

我靜靜聽著。這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我進入了自己幻想中世界，靠近主角，聽著反複她記下不存在這個時空裡的人。

—

今天上午第一單結束，簡寧隨意找了家快餐店對付午飯。

做家政雖然奔波辛苦，但收入比以前好很多。

簡寧點了兩份飯，選在小角落裡，用工具包擋住裡座的視線。這樣彆人就看不到飯菜在空中被扒拉。

簡寧吃得很快，等著我同時順便休息一下。

她盯著窗外發呆。

路上結了冰，清潔工人小心打掃落在路上的樹枝和垃圾。對麵大樓出來幾波人，冰天雪地裡熱鬨匆忙起來。

屏幕閃出一條信息。簡寧以為是電信或快遞信息，沒有立即點開，手機又發出一條震動顯示。

簡寧劃開，是她姐姐發來的信息。

【奶奶很想你，過年回來一趟吧】

簡寧和她的感情並不深。不算好，也不算差。決定從家離開那一刻，她注冊了一個新的號碼和微信，通訊錄隻有自己和後來出現在生活裡的人。

舊號碼和賬號還存在，隻是簡寧將它徹底關閉。剛開始還抱著某種期望，偶爾切換查看。

會不會發消息，會不會記得我。

簡愛大約也知道很難聯係上簡寧。最後又發了條信息。

【看到回個電話吧，爸媽不在我旁邊】

簡寧吃完了。我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開口問怎麼了？

我搖搖頭【沒事，就是家裡人叫我過年回去趟】

“回去？”我困惑又詫異，沉默半響沒說話。

簡寧沒多想，背起包離開。

冰霜覆在路麵，簡寧走路小心翼翼，生怕滑倒。

我在空中飄蕩得漫不經心，看樣子有著比她還重的心事。

很多次，我開口叫她的名字後，又不說了。

簡寧問我，我打哈哈說隻是想喊喊她而已。

反複幾次，簡寧都覺得無趣了，任由我喊來喊去。

—

簡寧買了監控放在屋子裡，平時休息或下班時都會手機看花花的動向。花花年紀小的原因，簡寧不在的時候它超級喜歡在攝像頭附近跑酷。

簡寧會開語音跟它說話，聽見她的聲音特彆喜歡貼過來叫。

我替它解讀“它這是想你”

簡寧沒說話。趁離我稍遠些時候，把手機貼到嘴邊，在一頭也告訴它。

“媽媽想你”

說完悄悄話，簡寧還心虛地朝我那裡瞥一眼。

簡寧看見我在偷笑。

行吧，聽見就聽見唄。

—

有天簡寧給買花花買的小衣服到了，簡寧給它套上，發現它精神頭蔫蔫地。

簡寧把它抱起查看。扒開它嘴巴，檢查它是不是吃了不該吃的。

我蹲在貓砂盆那裡朝我喊“簡寧，你看它的便便是不是不太正常”

簡寧聞言帶著花花過去。

軟趴趴的。

她想到白天花花吃飯沒食欲。又摸摸花花肚子“是不是受涼了”

小家夥無精打采，簡寧有點不放心，叫上我前往寵物醫院。

許青山值夜班，簡寧直接找上他。

簡寧將花花飲食排泄情況告訴他。他說應該是著涼了。

簡寧很愧疚。白天它不吃飯，以為是挑食。

生病的花花比往日更加黏簡寧。許青山在簡寧懷裡給它打了一針。他想摸它腦袋安撫，卻被小家夥伸出爪子拒絕。

許青山問它是不是還記著上次給它做手術事情。

小貓咪表示聽不懂兩腳獸說話，埋在媽媽懷裡。

簡寧輕聲教育它不能這樣，叔叔那天在幫助你。

我飄在簡寧身後，望他倆跟教育小孩子樣和一隻小貓對話。

—

簡寧抱著花花在寵物醫院坐了好一會兒，我在旁邊逗小家夥開心。

在我們起身準備離開時，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氣味停在簡寧麵前。

許青山手中握著兩杯熱飲，香味撲鼻。

“芋圓奶茶，少糖”許青山舉起另一杯，著重介紹“零添加秋梨水”

減肥的魔手讓簡寧選擇了某人介紹的秋梨水。

許青山坐在和她保持兩個拳頭的距離。

我覺得這個位置很奇妙。保持親近的同時，留於適當的距離。

簡寧看許青山喝的毫無顧忌，視線悄悄打量他。

麵孔沒有太大變化，隻是褪去了青澀，五官變得成熟。

簡寧覺得他比最後一次見麵時更瘦了。她想到了他母親。

喉嚨一下子被哽住，嘴裡那股酸甜變得有些不是滋味。

許青山察覺旁邊人靜悄悄，以為她還在為花花生病感到愧疚。

“剛剛我給花花檢查，發現它比第一次來重了不少”

這個話題顯然轉移了簡寧注意力。

她笑容靦腆，小心掂了掂花花體重。

“還真是”

花花打了個哈欠“喵～”

它睡醒了，又打了個咳嗽。

許青山放下奶茶，迅速靠近她。

“我看看”

許青山注意力在貓上。他的氣味和聲音以更親近的方式攏在簡寧周圍。

簡寧無法回避，她意識到，現在是24歲的許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