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狼女嵬薩(1 / 1)

末代惡女 北舟硯 4088 字 2個月前

長公主話音剛一落,忽而整個大殿,燈火通明。

燭火一瞬間全亮了起來,眾犬不得不垂了眼才適應了眼前的忽明。印著燭光,雲契看到宮牆上的壁畫開始四竄亂動起來,一隻覆滿了五彩熒光鱗片的巨大遊龍,張牙舞爪的,好似被囚禁在牆壁裡,正四處亂撞著要從壁畫裡飛奔出來。

雲契感受到後脖頸有陣陰風拂過,回過頭來,就看到身後牆上的壁畫中,一隻人腰那麼粗的巨蟒正蜿蜒緩緩而行,巨蟒吐的信子有燒火棍那麼長,一雙閃著金光的大眼正不緊不慢的掃著眾人,似是有點好奇。

文文指了指那五彩巨龍,低聲在雲契耳邊說,“沒什麼稀奇的,這龍形壁畫咱們原先宮裡也有,是後來才不許畫了的,就叫工匠連夜抹了塗了,原先有的那隻比這還壯觀些。”

眾犬不經意間,樂工們已經邁了輕盈的步子悄然坐在了四周,手中拿著各式的宮廷樂器。

樂起,眾犬這時才注意到,宮殿大廳,有一刺繡薄紗屏風,上麵繡一妙齡少女,拈了指尖,正在屏風中翩然起舞。

少女隨著舒緩的清玲妙音在鬢邊舞動蛇手,翻轉的手花曼妙多姿,兩腕的玉鐲不經意輕輕的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少女精致的指尖也像那蜿蜒爬行的小蛇似的,一股心流隨著氣息從胳膊肘緩緩滑向指尖,渾然天成,天衣無縫,功力頗深。

隨著鼓點的節奏越來越激蕩緊湊,少女開始飛速旋轉起來。少女的衣容都變得逐漸模糊,及腰銀發像水蛇一般纏在腰上,耳上帶著的流蘇耳飾似乎都要飛出畫來,少女光著的雙腳踩著鼓點,緊緊合十,舞步卻是絲毫不亂,越來越快,直到讓人眼花繚亂。終於,在眾人驚豔的讚歎中,少女縱身一躍,

破畫而出,真身立於人前。

眾人皆驚歎訝異,讚不絕口,連連拍手叫好。

由於那鼓點的節奏過快,少女的氣息尚未來得及平複,少女微微輕喘著,汗珠從她光潔的額頭上緩緩滴落。

文文壓低了聲,悄悄在雲契耳邊嘀咕道,“會跳舞沒什麼稀奇的,咱們不要像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似的被她給唬住了……”

長公主對眾犬的讚歎似乎很是滿意,遠遠地道,“嵬薩,過來見過犬太子和皇孫殿下。”

少女聽命,垂了眼,恭敬的走至太子及雲契身前,屈身行了個禮。

禮畢,少女緩緩抬起頭來。隻見少女膚嫩光潔,下巴精致小巧,唇峰微立卷翹,一雙淡金色的雙瞳似是沒有焦距,虛無飄渺,又似是魂不在身上,看著雲契的時候那視線竟像是直直穿過他的身體幽然的不知飄往遠處何方。

在接受了犬太子贈予的豐厚見麵禮後,少女依著長公主的吩咐,禮貌恭順的向犬族父子道謝。

雖然那臉上帶著甜美的微笑,向父子倆表達著感激之情。雲契卻覺得,她那笑,一點都不讓他覺得高興,明顯她也並不因為收到這禮物而高興。

少女嘴角有弧度,眼角沒溫度,似乎僅為諂媚取悅而笑,典型的皮笑肉未笑。就像皇姐們手中攥著的,穿著精致絲綢宮廷衣裙,做工繁複的玻璃娃娃,好看是好看,卻冰冷地不像個活物。

給人的感覺,表麵似乎給足了禮儀,但事實上卻是完全無禮不上心。看似喜悅感激,實則態度疏離。

小小的雲契當即心裡一沉,他不喜歡假洋娃娃,他也不喜歡她。

犬太子這邊卻早已被“皇家唯一未婚血脈”“小小年紀”“高超舞技”“金童玉女”“絕配”“兒媳婦”幾個標簽又香又牢地釘死在宮廊的柱子上,暈乎乎地沉浸在喜悅中無法自拔,完全無視旁邊黑著臉硬邦邦的拽著他衣袖的小雲契。

長公主見犬太子滿意,自己也十分喜悅,於是說,“既然兩個孩子已見了麵,咱們大人就不摻和了,讓他們兩隻出去自己玩玩罷。”

犬太子讚同。

文文看雲契還僵在原地一動不動,輕輕推了他一下道,“殿下,跟了小公主去吧。”

雲契呆呆地看著嵬薩等著他伸給他的手,默默地牽了上去,心裡卻是老大不樂意,文文趕緊抓了他袖子在他耳邊小聲叮囑,“殿下,事到如今,你也……不如多問她些問題罷,看看她喜歡什麼,說不定你喜歡的她也喜歡呢。”

雲契愣愣地被嵬薩牽著,出了大殿,走在石柱廊上,心如沉石。

嵬薩比他大三歲,身高卻已高出他一個頭來,此時也是默不作聲,隻是一個勁拽了他往前走。廊柱兩邊端著各種山珍準備入殿伺候喜宴的侍女們見到他倆,紛紛屈了身退後讓出道來。

走至一再無宮人的牆角,嵬薩悄悄回頭看了看,發現沒人再關注他倆,於是一把鬆開了雲契的手。

雲契發現,那虛無縹緲的金瞳,似乎是終於落了定般,那眸子總算是有了焦距,此時正定定地落在自己臉上。

嵬薩正從頭到腳細細打量著他。

“你就是長公主把我折了價賣去做媳婦的未來夫君嗎?”嵬薩忽然直勾勾的問,毫不避諱。

“……正是。”雲契回。

嵬薩冷笑了一下,“你們還挺會打算呢,知道我狼族最近打仗經費緊缺,宮裡又一向鋪張不知節儉,所以才專挑了這時候帶了那麼多金燦燦的趕來了吧。”

雲契沒有接話。

“你叫什麼名字。”

“息牢雲契。”

嵬薩默默念了他的名字,繼續打量著他,“他們說你就是未來犬族皇位的繼承人,還說你有好幾千間宮殿,想住哪間就住哪間,沒人管教你,是不是這樣?”

雲契覺得她問問題都問的古古怪怪,但自己又卻是這樣,於是淡淡回了個“是。”

“你母親和你住在一起嗎?你平常可以經常見到她嗎?”

“我母妃的寢宮離我的有些遠,隔著一個山水苑和奉元殿,但是我每日都會跟母妃請安。”

嵬薩看起來很高興,想了想,又問,

“你會嚎嗎?”

“……”

“你嚎兩聲給我聽聽。”

雲契早忍了她半天,這會終於怒了,死死咬了下唇,誓死不嚎。她這是在乾什麼?查籍嗎?怎麼還挑上了?問了這許多問題,自己還一個都沒問呢,真是一點禮貌都沒。

還嚎兩聲,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這是把自己當什麼了?好玩的狗崽子嘛?不要臉麵的嗎?

嵬薩見他對自己怒目而視,於是說,“我都在大庭廣眾裝扮的跟個雛妓似的給你獻舞了,讓你嚎兩聲你有什麼不樂意的?”

雲契怒,就是不嚎。

“……聽說你會用劍?”嵬薩問,見雲契不語,自己又說,“我用雙刀。”

“你是要和我比試一下嗎?”

嵬薩笑了,“你輸了哭鼻子長公主會說我欺負你要生氣的。”

雲契這下徹底怒了。他從來沒見過如此無禮又滿嘴囂張之人。犬族宮殿裡的人都溫文有禮,連去他宮裡陪他玩的狼族玩伴們也都很識大體,從無逾矩之事,這還真是第一次見這麼不知好歹的。

你給我等著,雖說父親平日教導他,不能打女人,但今天不把她打的滿地找牙……雲契一邊惡狠狠心想著,一邊說,“請等片刻,我去取了劍來。”轉了身就朝大殿方向走去。

嵬薩望著雲契離開的身影,沉默不語。

忽然,嵬薩感覺身子被巨大的柔軟撞了兩撞。

回頭一看,是爻爻正低著頭在身後用腦袋輕輕蹭著自己。

爻爻是嵬薩的小宮娥,一頭雌白狼,幻化成成體光頭就有正殿裡供著的兩個銅鼎那麼大,體長也足足大了成年犬三分之一,也難怪嵬薩不把小雲契放在眼裡。她張開嘴,那獠牙能把雲契當牙簽使,隻要稍一用力,能把他脖子瞬間撅成末末,而他現在卻連個成體都變不成,憑什麼要把他放在眼裡。

“這崽子彆真是回去取劍了,你小心彆激出事來,要是壞了長公主的好事,可就麻煩了。”

“那有什麼,我也隻不過想看看他的劍術高低,既然自己送上門來,就得有這種覺悟,輸了也是他們丟臉,賴不到咱們頭上……”嵬薩想了想,

“再說了,本宮可是狼族皇女,有幸這輩子托生了個好身世,有多少正經事要做,對未來夫君理所應當要多考察考察,不考察清楚,難道以後要花許多時間在垃圾身上以淚洗麵抱憾終身嗎?本宮時間寶貴,可不能就這樣白白浪費了。”

爻爻笑了,“事到如今,真垃圾你還能不嫁不成?我可是看到那批金銀財寶已經被長公主指人入了庫了。”

“那就再說唄,”嵬薩狡黠地笑了,“我才多大,他比我還小些,估計現在還墊著尿墊呢,這還有好些年,不過是犬太子著急,先占個名而已,現在這麼亂,以後的事情有什麼變故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讓他邊玩去,”嵬薩說著拍了拍白狼的頭,白狼馬上俯下身來,嵬薩抓住她頸側的長毛飛攀了幾下輕鬆地騎在白狼頸上,“咱們去標記領地吧,自從上次在筍布爾峰看見那個異人探子,我總有些不放心。”

“好是好,隻是你先把這花裡胡哨的衣服換了吧。”說著,白狼把頭往後一甩,不知什麼時候銜著的一件黑色鬥篷牢牢地蓋在了嵬薩頭上,嵬薩一邊撿了下來一邊嘻嘻一臉壞笑,“怎麼樣,騷不騷?”

白狼立時翻了個白眼,鼻孔裡不屑地喘了個粗氣。

“你彆說偶爾這樣穿,還是感覺自己略有幾分姿色~”

見白狼沒好氣開始甩脖子準備把她往地下甩,嵬薩趕緊哄她,“不鬨了不鬨了,走吧。”

說著將兩隻手按住下唇,噓一聲,一個又野又長的口哨,那哨音在院內回聲都還沒落,就看見五匹巨大白狼從宮院內狂奔呼嘯而出,隨著那早已不見身影的嵬薩與爻爻,直奔深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