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國,延嗣寧國年,冬。
李嵬薩今年二十有八,是被任命承天寺天命祭司的最後一年。按大夏《天盛律令》,祭女年滿二十八歲則“花容儘失,氣質混濁,難通天命”,夏國的帝師們最終上書,一致決定,放嵬薩出寺,不再讓她主持天命祭祀活動,在民間或者旁支貴族中尋一適婚男子,儘快成婚。為了達成這美好願景,帝師們還一致去請求皇帝將這一年年號定為“延嗣寧國”,意為“綿延子嗣,家寧國安”,昭告天下,希望嵬薩未來所行所歸依然可以為民間作出表率,此舉即是天命所歸,也是皇家授予的無上榮耀。
是夜,嵬薩一個人站在樓廊,望著城牆外遠處的蘆葦叢,月色淅淅瀝瀝的映在河水裡,銀光暗淡,微風拂麵,隻見一艘帶篷小船緩緩從蘆葦叢深處駛來,嵬薩看的出了神,隱隱猜測著船上這次來的是什麼人,非要半夜送來。
忽然嵬薩被袖子上的輕觸摸的回過了神,側眼一看,是平時伺候她日常起居的啞女阿鴦,阿鴦眼神朝裡點了點,嵬薩知道,這是在催她入浴了。
關於阿鴦的身世,嵬薩沒有細究,隻知道她似乎生來就不會說話,從小在承天寺長大,名字似乎是叫寺鴦,至於姓什麼,嵬薩實在是也沒有興趣去搞明白。她看起來比嵬薩小些許,膚白嫩亮的臉上帶著絲絲少女特有的紅暈,她的秀發烏黑明亮,梳成兩個髻垂在臉邊,比同齡女孩多了幾分溫婉規訓,如果不是她那順垂向下怯生生的眼瞼,帶著一份頗有距離感的恭敬與謙卑,少了份活色生香,嵬薩倒真覺得她是個一頂一的美人。
嵬薩轉過身來,理了理滿是華麗刺繡的絲綢領口,輕聲回道,“知道了。”正準備起步,阿鴦遞給了她一個含苞的紫色睡蓮。
嵬薩怔了一下,她知道那睡蓮是什麼意思。
睡蓮。紫色睡蓮。這個在沙漠國度極其罕見的品種,每年嵬薩都能得到一支,都是在同一天,正旦節前夜。
正旦節,原本是紀念大夏國國教“宋教”誕生的節日,每年正月朔日全民殺牲祭祀,祭狗,祭羊,祭馬,大夏國的實際掌權者,帝師們也於這一天宴請貴族,縱情豪飲。嵬薩作為夏國傳達天命的祭女,也被帝師們要求每年這一天穿著華服,著著厚粉,戴著誇張耀眼又沉甸甸的步搖赴宴與會,縱情享樂。
可是據她所知,帝師們不早就兩個月前就物色了一位新的少女來接替嵬薩的位置嗎?就像當年嵬薩十四歲懵懵懂懂,被拖進來接替自己姨媽的位置一樣。那位少女,嵬薩遠遠窺見過,嬌小的身軀套在厚厚的華服裡,脖子都淹沒在厚重華麗的頭飾和臉飾裡,隻露出一個精巧白皙的鼻尖,從那個鼻尖,嵬薩就能察覺到少女相貌的不俗。
嵬薩不知道她是哪族誰家的女兒,隻是見她像自己當年那樣小心謹慎的學著寺裡的禮節規矩,還私下見她被嬤嬤用戒尺狠狠打了嘴巴,一個人在夜下哭泣。
既然已經有了新的替代品,為什麼還來找我。嵬薩皺眉不解。
跟著阿鴦,繞過長長的回廊,往裡又穿梭了無數個木製,點著暗淡燭火的房間,最終嵬薩來到了整個承天寺院落最最私密安靜的所在,也是她日常沐浴的房間。
嵬薩喜靜,所以日常洗浴除了阿鴦隻允許兩個人在門口侍候,但今天是……嵬薩撇了一眼手中的睡蓮,含苞待放的花蕾歪向一側,沉甸甸的沒有一絲生機。嵬薩又撇了一眼門口,不似以往,兩名侍女果然都不在。
阿鴦引著她進了房間,整個房間也是木製結構,陰暗逼仄,卻裝飾華貴,昂貴的木製家具沉穩厚重,沉沉的色澤反而給她原本緊繃難忍的心一絲鬆弛。嵬薩輕輕舒了口氣,印著燭光這才看清了阿鴦今日的裝扮,不似以往,阿鴦總是穿著暗白或淡橘的常服,交領下還穿著層層疊疊的內襯衣,今天雖然也沒有穿什麼挑眼的顏色,卻換上了平日裡很少穿的淡粉裙裾,襯著她烏黑的秀發,嬌小的身軀,因為試水溫而露出的潔白光嫩的手肘,越發顯得嬌豔動人。嵬薩還注意到,阿鴦平時捂的嚴嚴實實的脖頸似乎今日也比以往多露出了一截,她靠近嵬薩,幫她解下脖頸帶的珊瑚項串,嵬薩一低頭就撇見阿鴦內襯裡的若隱若現,輕盈的貼在嵬薩胸前,嵬薩不禁說了句,“你今天很美。”
阿鴦淡淡笑了一下,手上不停,繼續幫嵬薩退去層疊繁瑣的衣衫,將它們一件一件小心的疊在浴桶邊的衣架上。等退下頭上繽紛的步搖,脫了妝終於進入浴桶後,在熱氣騰騰的水汽蒸騰下,阿鴦和嵬薩都累的額頭沁了薄薄一層汗珠。
阿鴦點了嵬薩喜歡的清冷木製熏香,緩緩的在嵬薩肩頭澆著水。嵬薩入寺多年,並沒有朋友,寺院裡也沒有同齡人可以互訴衷腸,有的隻是戒備森嚴的翊衛和侍候她日常起居的侍從們。
帝師們更是極少親自來訪的。
除了...
嵬薩有一搭沒一搭和阿鴦說著話,這是她一天之中唯一能□□,無人打擾,沒有包袱,隨隨便便無所顧忌的說著心裡話的時間了。她像往常一樣,說了今天看到新來的那位女孩不知又犯了什麼錯,被嬤嬤叫了翊衛押去暗池沉塘反省思過,她看到了從對岸又來了一艘船,不知運的什麼東西,大抵是明天宴會的祭品類類……
嵬薩拿著珊瑚項鏈,在水裡無所事事把玩著,一會把它丟進水底,一會又用腳丫把它夾出水麵。她拿起項圈給阿鴦看,“這個還是他送我的,”一邊說,一邊下巴往浴室旁間點了點。阿鴦順著看了過去,沒有說話。
“似乎也是去年正旦節,這麼稀少的東西,他應該是花了大功夫從南海鮫人那弄來的吧。”嵬薩嬉笑著,一邊又把項鏈沉到了水底,隻是玩的開心沒控製好力度,珊瑚“鐺”的一聲撞上了桶壁。
浴畢,嵬薩光著身子站在地毯上,阿鴦正拿著另一種味道甜膩的熏香給她熏發與身體。嵬薩止不住的興奮,手裡還緊緊攥著那磕破了一角的珊瑚項圈在那裡晃蕩,“他每年都帶些稀奇物件來討我的歡心,今年我不問他要彆的了”嵬薩微微一笑,伏在阿鴦耳邊輕聲說,“我要讓他娶我。”
阿鴦靜靜的聽嵬薩興高采烈的說著,麵無表情。
全部準備完畢,阿鴦拿來了一件全新的純白絲綢裡衣,給嵬薩披在身上,正要拿了腰帶去係,嵬薩一把推開她,“反正要脫的,彆多此一舉。”說完徑自向裡間走了進去。
裡間是一間比浴室大的多的房間,沒有什麼家具,石料的地板踩在腳下冰涼刺骨,圓形的拱窗透過星光點點,窗下跪坐著個人。
帝師,怔宗。顯然已經等候多時了。
大夏國的七位掌權者之一,年紀最輕的一位。他披著厚厚的獸毛領,黑色的長發垂在結實的胸膛前,脖子上帶著各種珍貴獸牙獸骨做成的項飾。見到嵬薩進來,他手輕輕一揮,示意嵬薩坐到他的身邊來。
嵬薩暗笑了一下,“怎麼,見你一麵我還得花這麼長時間洗個頭麼?”
“讀天命是神聖的事情,需嚴謹對待,所以才叫你沐浴更衣。”怔宗並不抬眼看她,手中撫摸著早已涼透的茶具。
嵬薩不搭理他,聞了聞身上甜膩澀人的香味,“怎麼,這種味道比較讓你有興致麼?你就這麼喜歡嫩的?”說完笑的意味深長。
怔宗這才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命令道,“坐下。”
嵬薩心裡冷笑了一聲,過去坐下,怔宗看著嵬薩披著鬆垮垮的絲綢衣服,衣帶都沒有係,嫩白的肌膚印著水珠,峰起的曲線在裡麵若隱若現,身上曖昧的香氣忽然就勾的自己燥熱了起來,不,準確的說早就勾的他燥熱了起來,她在隔壁沐浴時,水桶裡的水被她折騰的劈裡啪啦,他在隔壁聽的一清二楚。怔宗本來想從她肩上拉下衣服慢慢的享用,修長又冰涼的手剛伸入覆上那峰起,嵬薩那惡毒惱人的聲音再一次不合時宜的冷冷響起,
“我早已經不是幾年前那個不知人事的蠢貨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著讀天命的幌子把我按在這裡對我做些什麼事情嗎?”
十四歲剛入寺院那年,嵬薩懵懵懂懂,不曉人事,侍女拿了一束紫色睡蓮進來,告訴她帝師要通過她聽天命。
通過她,聽天命,通過她的身體,聽天命。
從那天起,每年的這一天,嵬薩都會收到一支紫蓮。
怔宗聽了她的話,忽然暴怒,還從來沒有人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他一把掐住嵬薩的脖子把她狠狠壓在身下,嵬薩來不及掙紮,慌亂之中衣服早已散落在地,嵬薩就這麼完全敞開著被他死死押著扣在冰涼的地板上。
嵬薩直視著他的雙眼,發現那深不見底裡麵不僅有震怒,還有一絲血紅的情欲,嵬薩笑了,用小腿輕輕的碰了碰他不可言狀的下麵,靠在他耳邊輕輕囁嚅著,繼續挑逗他,“這麼多年了,你倒是真的上啊,隻敢在這小摸小鬨的,你知道嗎”,嵬薩說著,雙腿扣上了他的腰間,勾近了他的脖子,唇尖摩擦著他的耳尖,微微吐氣道,“你在我眼裡根本就不是個男人。”
她感覺到怔宗的呼吸隨著她的話語,反而慢慢冷了下來,直到最終完全平複,他把身上的嵬薩一把拉了下來,站起來整了整自己的衣物,從衣服裡掏出一串水晶珠串丟在嵬薩身上,“今天的事,不許和人提起。”說完這句,怔宗頭也不回的走了。
嵬薩冷笑了一聲,拿起串珠就著月色看著成色,也不著急把衣物趕緊穿起。在這個鬼地方,隱私和貞潔這種東西,抓的太緊就是給自己添堵。
月光下,紫蓮閃耀著血一般詭異陰森的光澤,嵬薩披頭散發的坐著,用嘴咬開了右手中指,將血液一點點滴在蓮花的外苞上,忽然,吸了嵬薩血液的蓮花一瞬間蓬勃綻放,目不轉睛的盯著蓮花,嵬薩露出了一絲笑意,那笑意,寒冷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