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最後一個課間,千花來到教職辦公室。
這個時間老師已經下班,社團的教練監督們要麼已經回家,要麼已經到部門裡準備訓練。
這間辦公室裡,隻有排球部的教練直井學,還在為職工年報總結發愁。
千花把最近各類損耗報表,和補貨需求單放到教練跟前。
“哎?這麼多麼?”直井學看著報表往後一仰。
“這是一年份總需求,不過今年比往年消耗要大一些呢。”千花狀似苦惱:“不像以往的學長在高三第一學年末就陸續退部,今年的高三學長堅持到一月才選擇退。而且這兩年加入排球隊的隊員增多了,隊服、排球、水之類的開銷也不少。”
“花山院,你知道嗎?我高三在音駒排球部的時候,那一年春高成績很好。我們站在全國比賽的賽場上離開的時候,大家想的是‘來年,一定會取得更好的成績!’”直井教練後仰著倒在椅子上,拿文件蓋住自己的臉。
“貓又老師在病床上囑咐我,一定要好好帶孩子們,我卻辜負了他的信任。音駒居然連兩輪預選賽都沒挺過,這大概是音駒曆史上,從未有過的敗績吧。”文件從臉上滑落,他的目光沒有焦點。
“直井老師,我想,貓又教練也不是第一天,就成為貓又教練的吧。我記得您在音駒排球部的時候,也是貓又教練在執教。反正現在期末,部員為了成績紛紛請假,有問題直接去問問貓又教練怎麼樣?”千花麵不改色的,給部員沒來的原因改個借口。
“但,貓又教練在北海道修養,離這邊有點遠。”直井學坐直身體,表情又有些猶豫。
“沒關係,一年級裡黑尾君很有人望,上次比賽後也是黑尾君在整隊。教練你每天把一年級的訓練要求,發給黑尾君就可以啊。至於二年級,現在井上前輩請假,河穀水流君也能承擔起責任呢。”千花試探著。
“河穀?怎麼不是山下?”直井學有著意外,他一直覺得,二年級生中除了井上元太,應該是同為正選的山下賢二更有人氣呢。
“好像是上次的比賽後,因為山下學長嘲笑井上學長,還阻止河穀學長提議,要去看望井上學長的事。現在二年級的學長們更信任河穀學長呢。”千花調換順序,說了那天比賽後發生的事。
“主攻手和二傳鬨矛盾可不行啊,好在還有一個河穀。乾脆讓河穀一二年級一起管吧。”直井教練擰起眉頭,開始認真考慮。
“二年級的學長們,一直不許一年級的部員用球場呢,教練。”千花看起來表情有些為難。
“哎。前後輩啊。”直井學歎口氣:“也不能說沒用,但是現在的音駒經不起折騰了。”
“就讓河穀和黑尾分管一二年級吧。”直井學一錘定音。
千花簡直要為他流淚了,大學剛畢業就來到音駒當教練,還恰好前輩病退沒人帶教。
沒能立威、缺乏溝通、分工不明、任人失察,無視負麵情緒蔓延,直井學把領導人的錯誤踩了個遍。現在,大概也沒人告訴他,一個團隊裡,最忌諱的就是出現兩個聲音吧。
真是太年輕了,直井教練。
千花都要忍不住不再欺騙他了。
河穀也不是占著前輩的身份,就一定能壓黑尾一頭。兩人分管就意味互不乾涉。
更何況二年級本就人少還不團結,滿身不忿的山下賢二,在家休養的井上元太,還有根基薄弱的河穀水流。
千花已經能想到排球部破破爛爛的樣子了。
但,不破不立。
千花在心裡微笑:所以隻能抱歉了,直井教練。
不如請個年假,在北海道好好玩玩,回來音駒排球部就是另一個樣子嘍。
距離上次瀨尾結月席卷排球部,已經過去三四天,周五晚的部活依然讓人感到蕭條。
不知道是瀨尾給大家打擊太大,還是本來就堅持不住排球隊的高強度訓練。
現在排球部空曠的場館裡,堅持讓日常訓練的全部人數,加起來連場比賽的人手都不夠。
二年級好幾位學長的退部申請,都在千花手裡壓著,打算等新學年開學再交上去。
鼻青臉腫的井上元太還在家裡修養不肯見人,要請一星期的假。據說他的父母多次來詢問,自己兒子是不是遭到校園霸淩。但好在本人醒過來後說,隻是打了一場排球。
當時其父母雙方的表情千花不得而知,隻聽到有部員說,井上在家跟父母抗爭要繼續打排球。
千花暗自思忖,井上前輩的排球道路不長久了。
哈利路亞!井上前輩,祝你今後的道路上沒有瀨尾結月和花山院千花。
校方免除‘管理不當’的無妄之災,各體育部也對瀨尾結月更加嚴防死守。
儘管隻剩這麼點人,二年級還是死守著唯一的球網說要練扣防,球網兩邊的場地都要用上,讓一年級不要打擾他們。
為了儘快獲得大家信任,平時什麼活都不乾的千花,現在也加入到訓練當中。
她現在就在幫夜久衛輔訓練一傳接球。
按照黑尾鐵朗的要求,她需要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讓球儘可能以任意角度,掉落在夜久衛輔附近,來鍛煉他的反應速度。
這對千花來說不算難,她已經收集好多,從各國官方媒體報道出來,和自己從前排球教練發送的訓練方法和視頻。
比如說:像猴子一樣拿著排球左右亂晃,然後假裝自己控製不住的跌倒時,瞬間將排球拋出,讓精神緊繃的夜久衛輔,維持著接球姿勢來扶自己,眼睜睜的痛失一球!
再或者:原地起跳假裝大力扣球,騙夜久衛輔魚躍救球的時候,趁他趴在地上來不及起身,將球扔到他手邊,讓他雙手錘地又失一球!
亦或者:表情是戲渾身演技,在夜久衛輔全神貫注盯住自己的時候,將球拋向與身體傾向完全相反的地方,讓他原地躺倒再失一球!
……
幾番訓練下來,夜久衛輔衣衫濕透,汗如雨下,已經完全喪失自己對四肢的掌控能力了!
“千花你,真的是在陪我訓練,不是在遛狗嗎?!”夜久衛輔趴在地板上咬牙切齒。
“當然啦,這可是我連夜去意大利體育專欄裡,扒下來的訓練方式。就去年,拿下全球最強自由人稱號的,意大利球員的訓練方法。”千花也渾身是汗,但她昂首挺胸,毫不心虛。
“啊?!”夜久衛輔挺身抬頭,汗珠順著下巴砸在地板,他的眼睛被潤的明亮:“你覺得,我也能走向全球!”
“當然,我毫不懷疑!”千花給與肯定:“夜久你就是全日本最有實力的自由人!”
“吆西!再練100球!!”夜久衛輔騰身而起,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胳膊又有知覺了,亮晶晶的眼睛裡,都是排球。
“哈哈啊哈,小千花你玩的很開心嘛。已經跟瘋子一樣了哈哈”撿球回來的黑尾鐵朗過來嘲笑。
“彆亂說,我跟夜久君在進行—超實況隨機應變模擬防守訓練!”千花把頭發捋順,又恢複成優雅端莊的美少女形象。
“這訓練居然還有正經的名字……”老實忠厚的海信行,自發承擔起吐槽役的職責。
“哼,你們都不行!”夜久衛輔鼻子高高翹起:“千花醬可是承認我是能登上世界舞台的!”
今天一年級來訓練的就他們三人,或者說整個一年級組就剩下他們三人了。
接到教練囑托短信的黑尾鐵朗還嚇了一跳。
跟千花對視一眼後,他認命的跟二年級學長打個招呼,帶著幾人到一旁訓練。
如此自覺的舉動,讓三四個占著偌大球場的二年級生,也感到沒趣起來。
從前大家是一個團體裡,好似有地位高下之分。但現在好像分裂成兩個團體一樣,偏偏又是教練的要求,不能強硬去管。
“說起來,我就還以為,你會怪我帶來瀨尾把大家嚇走呢。”千花難得有點尷尬。
“說到底,被嚇到就放棄排球的人,本身也沒多熱愛吧。早點離開做更感興趣的事也好。”黑尾鐵朗一邊走過來一邊墊球。
黑尾鐵朗雖然覺得,最好人人都了解排球,倒也不至於認為人人都該熱愛排球。
從上次跟瀨尾結月一起比賽後,黑尾鐵朗就是這樣了,無論走哪裡都要帶上排球。說是絕不能再讓排球被人搶走。
每次看到黑尾鐵朗在墊球,千花就有種莫名的心虛。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看出來了,現在黑尾鐵朗超愛在她麵前墊球。
“你有必要這樣天天墊嗎?”千花握緊雙拳。
“哎?這招對小千花已經完全沒用了麼?愧疚心連一周都堅持不到?”黑尾鐵朗誇張的雙手錘胸,一臉痛惜。
“是什麼讓你產生,我會有‘愧疚心’這種錯覺?”千花雙手抱在胸前,表示拒絕。
“果然你跟夜久的訓練是在玩吧。”黑尾鐵朗站起身體。
“明明是,超實況隨機應變模擬防守訓練。”千花抬高下巴。
“不開玩笑了,教練的消息是什麼意思?”黑尾鐵朗麵帶正色。
“不是很明顯嗎?讓你負責一年級的訓練事宜啊。”千花拿出本子寫寫畫畫,那上麵是一年級生源表。
“現在排球部總共也沒多少人,沒必要分兩撥管吧。”黑尾鐵朗挑眉看向她,一共才六七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