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

“本宮今日要出門,誰人敢攔!”

司徒璃拔出佩劍做威脅狀,明麗的麵龐染上怒意,多了一分威嚴之色。

門口十二名握著長槍的侍衛大都開始瑟瑟發抖,其中一人幾乎要撂下手中的長槍,被侍衛長一把抓住了胳膊,這才沒放下來。

他們奉大容皇帝口諭堅守東宮大門,皇命不可違,但這位張揚的皇太女也不好對付。

眼看著司徒璃的劍尖停在離一名侍衛的喉嚨半寸處,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畢竟,丟了差使事小,丟了命事大。

司徒璃倒是沒想要侍衛的命。她若強行闖門,以一對十二,勝算並不大,但隻要皇帝知道在東宮發生的打鬥,必然不會置之不顧。

皇帝若是怪罪,她一力承擔便是,隻是絕不能再耽擱,若是賜婚聖旨下來,說什麼都晚了。

她深吸一口氣,提高聲音道:“你們若是這般冥頑不靈,待本宮見了陛下,統統要你們好看!”

眾侍衛聞言更是瑟縮不前。人人都知道,陛下平日裡對這位皇太女可謂極儘寬容,哪裡忍心讓她禁足,說不定過兩天就會放她出去,到時候他們想必處境不妙。

唯有侍衛長儘忠職守,舉著長槍巍然不動:“我等奉陛下之命,不得讓殿下出宮,望殿下見諒。”

司徒璃聞言將劍尖轉向侍衛長,柳眉微挑:“你,報上名來。”

侍衛長正要回話,卻聽見不遠處有人聲傳來。

“太女殿下息怒。”是皇帝身邊的內侍總管的聲音,“陛下命太女殿下在東宮靜思,並非禁足,侍衛長大人想必是誤會了。”

內侍總管算是兩朝元老,頗得皇帝倚重,在宮中很有威望,這一番話下來,劍拔弩張的氛圍立刻散了。

司徒璃明白梁總管是從父皇那裡來的,鬆了一口氣,迅速放下佩劍收回鞘中,正色道:

“本宮隻是惦記著去給陛下請安,這才心急了些。梁總管親自來東宮,可是陛下召見本宮?”

“正是。”梁總管打量了一眼司徒璃的衣著,“殿下可進殿更衣,奴婢就在這兒候著。”

司徒璃欣然應答。她今日原本隻是想同侍衛鬨騰一番,穿了平日裡練武的短打,顯然不適於麵見皇帝。

“紫櫻,替我梳妝。”

侍女紫櫻麻利地為她換上一襲華美的妃色織錦宮裝,寬大的袖口和裙擺上繡著層層疊疊的嫣紅芍藥,發髻上佩兩朵紅珊瑚芍藥珠花,與衣裙上的花朵交相輝映,襯得她膚白勝雪。

“其實清麗雅致的衣裝最適合殿下,隻是日常入宮覲見陛下,何必打扮得如此豔麗呢?”侍女白棠不解道。

“什麼樣的妝扮適合我,我又何嘗不知。”司徒璃放下口脂,望著銅鏡中盛裝的少女,“隻是我聽聞,母後生前一向愛穿清雅脫俗的裝束,我與她容貌已是相似,陛下定然不想在我身上再看到她的影子。”

“陛下分明那麼寵愛殿下,還力排眾議將您立為大容第一位皇太女,怎會在這些小事上跟您計較呢?”

“陛下的寵愛是有條件的,我再怎麼自行其是也絕不能去觸他的逆鱗。”司徒璃輕歎道,“因為我與他在擇婿一事上鬨翻,他不是禁足了我三日嗎?”

說到此,鏡中人麵容有些哀戚,司徒璃便朝鏡子笑笑,隨即起身。

“我們走吧,彆讓梁總管等急了。”

一行人行至禦書房,司徒璃下了步輦,聽梁總管說皇帝隻召見她一人,便留紫櫻和白棠在殿門口等候,自己獨自進了殿內。

自先皇後蘇緗薨逝以來,皇帝司徒攸身體一直欠安。他一向勤政,近年來因操勞過度,才年逾不惑便已疲態儘顯。

司徒璃來時,司徒攸正在書案後埋首批折子,聽見通報聲便抬起頭。

司徒璃上前恭敬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免禮,坐。”

司徒攸聲音冷淡,但麵色平靜,顯然已經消了氣。待司徒璃落座後,他便直入主題:

“如今與北殷的戰事已經結束,北方邊境已定,無需洛將軍再帶兵駐守,他不日將回京,年內便可與你完婚。”

司徒璃對父皇為何召見她心裡有數,聽他如此說,便果決道:

“父皇,兒臣不願。”

司徒攸麵色一沉:“你可知曉,洛將軍是駙馬的最佳人選?”

司徒璃怎會不知。洛將軍大名洛淩,出身寒門,然而才貌德行俱佳,戰功赫赫,深孚眾望,配得上做皇太女的夫婿。同時,由於他背後沒有強大的家族支持,待她即位後,也不會有外戚乾政之憂。

從各個方麵看,洛淩將軍都是駙馬的最佳人選,除了一點——司徒璃和他根本不熟。

“兒臣有負父皇的一番苦心,望父皇寬宥。”

司徒攸閉上眼,深歎道:

“你可知曉,有多少人在盯著東宮?你一日不成家,朝野上下的議論就一日不休。朕雖然遂了你母後的心願,立你為儲君,可你若不能讓朝臣百姓滿意,朕就不得不重新考慮儲君人選。”

司徒璃心中隱隱慍怒。朝野上下的議論,他們懂什麼?難道一個女子沒有丈夫就不能統領國家了嗎?在被立為太女後的這一年裡,她日日為國事操勞,哪一點沒有儘到儲君的責任?

當著父皇的麵,她不好發火,隻是懇切道:

“父皇,這些兒臣都明白,隻是與洛將軍成婚一事,恕兒臣萬萬不能從命。”

“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你竟這般忤逆朕?”司徒攸話說得重,語調不怒自威。

“父皇當年,不也違背皇祖父的意願,立母後為後了嗎?”司徒璃放軟語氣試探道,“兒臣也想和父皇母後一樣,與心愛之人長廂廝守,而不是因為權宜之計和不愛的人成婚。”

正如司徒璃所想,司徒攸聞言果然怔住。

司徒璃的母後蘇緗在生下她後不久就仙逝,她從小就聽說父皇母後如何鸞鳳和鳴,但若要問起帝後二人相識相戀的細節,宮人們卻是諱莫如深,司徒攸也從不許人在他麵前提起先皇後。

司徒璃不禁生疑,父皇對母後究竟是何感情。

“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司徒攸重複了一遍,聲音乾啞卻不帶感情,“真不愧是她的女兒。”

司徒璃提心吊膽地閉上眼。她這步棋走得險,每當父皇用這種不喜不怒的語氣提起母後,接下來要發生的不是極好的事就是極壞的事。

“罷了。”司徒攸最終緩緩搖頭,“你若執意如此,朕便給你三年時間,三年內務必尋得合適的夫婿,否則,朕會給你和洛將軍賜婚,或者重新考慮儲君人選。”

最後半句話上加重了語氣,含著告誡之意。話已經說到了這份上,不宜再討價還價,司徒璃暗暗舒了口氣,立刻答應道:

“兒臣遵命。”

從禦書房出來,司徒璃不願再回東宮,想要出宮散散心。

誰知馬車剛出宮,卻遇見了一個熟人,她掀簾朝車旁騎馬的人道:

“小路將軍,這麼巧?”

眼前之人一身張揚的朱紅袍子,衣擺隨風紛飛,正是護國大將軍路峰的獨子路鳴鏑。他與司徒璃同齡,與她是從小玩到大的情分。

聽到她的招呼聲,紅衣少年瞪大眼睛:“巧什麼巧,我幾日沒在演武場見到你,聽說你被陛下禁足,這才想來東宮找你。”

司徒璃聞言笑道:“你都知道我被陛下禁足了,怎的還想來找我?”

“怎就不能來找你了?”路鳴鏑氣鼓鼓地反問,“我還想著,要是侍衛不放行,我就翻牆進去。”

“陛下已經解了我的禁足,現在你可放心了?”

“我還能不放心你?”路鳴鏑哼了一聲,複又正色道,“說起來,你和陛下爭吵,究竟所為何事?”

司徒璃知曉路鳴鏑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她與父皇的約定遲早也會傳遍朝野,於是道:

“去竹溪館,我跟你細講。”

竹溪館是容國都城最大的茶樓,雖然位置在鬨市之中,卻是容都第一清雅之地,不少文人墨客和附庸風雅的富家子弟都愛光顧此處。

兩人到了竹溪館,要了一個雅間一壺香茗,司徒璃便把她和父皇關於擇婿一事的衝突和約定告訴了路鳴鏑。

路鳴鏑聽罷,半打趣半感慨道:

“洛將軍少年英豪,且有大容第一美男子之名,不知是多少姑娘的春閨夢裡人,你當真看不上他?”

“虧你說得出口,我隻在十一二歲時與洛將軍見過幾麵,他駐守北境五年之久,我連他長什麼樣都忘了,談何看不看得上?”

“玩笑而已,莫要生氣。”路鳴鏑賠笑道,“隻是,雖然陛下免了你與洛將軍的婚事,可三年時間說過就過,你總得尋個對象——不是,尋個對策。”

司徒璃瞥了路鳴鏑一眼,卻也開始盤算起來。

若是真要尋個駙馬,京城裡倒是有不少年輕有為的貴家公子,隻是既要與她情投意合,又要與她的太女身份相配,確是一大難題。

至少,她活了十七年,還沒遇見過一個讓她想要與之共度餘生的男子。

她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道:“倒也不急,指不定陛下什麼時候就改變了心意。”

“也罷,”路鳴鏑點頭,“今天出來喝茶,就不要談朝堂之事了。”

他畢竟是護國大將軍之子,路家向來保持中立不涉黨爭,路鳴鏑雖說與司徒璃有幼時的情誼,又一向是無憂無慮的性子,事關儲君之位,他也不便與司徒璃多說什麼。

司徒璃的東宮之位雖然在過去一年裡坐得穩,但未來三年時間,也不能排除會生事變。

幾個妹妹年紀尚小,可她的二弟司徒瑜是皇帝唯一的皇子,文韜武略幾乎不輸她,母族秦氏在朝中的勢力也不可小覷,若是皇帝真動了易儲的心思,司徒瑜這個競爭對手可不好對付。

“對了,你可知曉,洛將軍三日後班師回朝,將會帶一位北殷質子進宮?”路鳴鏑挑起話頭。

“北殷質子?”司徒璃疑惑,“我近日沒出門,這倒是不知。”

“是北殷的九王子,名赫連驍,洛將軍在戰場上與他纏鬥良久,花了好大力氣才把他拿下。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和他切磋一番了。”

“那自然好,省得你總纏著我跟你比武。隻不過,若是打不過人家九王子,可不要哭哭啼啼的。”

“什麼哭哭啼啼,在你心裡,我就是這個樣子?”路鳴鏑不服氣,見司徒璃笑而不語,又接著道,“行了彆說我了,我告訴你,這北殷九王子可不是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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