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歲15(1 / 1)

下巴傳來一陣酥麻的癢意,若是隻感受青年手上的動作,當真是寵溺無比。

都朝宮沒有過多表示,隻是起了幾分玩心,情緒過去後便恢複了正常,收回手,語氣冷淡,“跟我回去。”

熟悉的死刑在即的既視感,楚逢期站起身,跟在青年身後離開了尋仙樓。

到了馬車旁,楚逢期低眉順眼地為都朝宮拉開簾子,動作間透著詭異的新嫁郎味道,青年看在眼裡,饒有趣味地勾起了唇。

楚逢期在他上去後放下了簾子,原以為自己要坐在外麵,或者自己走回去,卻見裡麵冷冷傳來一道聲音。

“上來。”

楚逢期動作微頓,片刻後,他掀起簾子抬腳上來,都朝宮坐在裡麵,臉上的麵具已經摘下,露出那張極為出挑的麵容。

已是夜晚,馬車裡麵隻點燃了一盞燈,青年的麵容略顯得有些模糊,引人探究。

“你在此處發現了什麼?”

楚逢期並無隱瞞之意,便將事件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從身上拿出藏好的名單,一並交由了都朝宮。

“徐舟旦玉質金相,可以相信,我原本打算回去就稟告您,卻不曾想您提前找了過來。”

都朝宮的身份最適合做此事,若是他去做,需要時間鋪墊,到時候皇宮出了什麼意外,他便需要武力手段直接鎮壓。

原本的劇情線已經偏離,他不可掉以輕心。

都朝宮自然知曉這名單意味著什麼,指尖輕擊桌麵,“不怪你說要替我出氣,原來在這裡等著我。”

“恐怕,你要做的不止於此吧。”

這名單在青年手裡,以他的手段和速度,不用等到會試,一個月內朝堂就會變天,彼時利用那批人直接將楚逢期扶上皇位,兵不血刃,被動局麵也將大麵積瓦解。

可這不是萬全之策。

他有辦法利用這些名單扭轉局麵,這背後之人不用想都有應對之策,不然多年下的一盤大旗毀於一旦,聰明人不會做這種事。

“說吧,需要什麼?”

少年直接道,“銀子。”

“若是背後之人一家獨大,必定後台強硬,許是皇子中出現了自私奸惡之人,按照朝堂勢力分布,我傾向這個人是大皇子,其母族背景使然,這些事情做起來得心應手。”

“若是您拔除了他的勢力,必定會逼得他動兵篡位,即使所有人都扶持我上位,老皇帝不死便還有機會,包括今來到青樓的楚桉,他們野心勃勃,自然怕我們高他一頭,彼時先聯合起來對付我們,也是極有可能的。”

這也是都朝宮考慮的問題所在,所以知道楚逢期必定還有動作,此時除了武力,就沒有其它的途徑能夠自保了。

“自然,”都朝宮見他分析到此,便將自己這邊的信息給了少年,不知不覺,也開始交付了些許信任,“宮中大皇子已有動作,若是按他的進度,老皇帝活不過來年春天,我們這邊更占先機,若是動靜太大,隻怕老皇帝死得更快。”

“如今對我們最有利的局麵便是互相他們幾個互相鉗製,爭取時間。”楚逢期說,“我猜您要把消息放給四皇子和六皇子了,這把火燒的越旺越好。”

見都朝宮看他,楚逢期眸中滿是認真,清晰無比。

“如今楚桉還在慢慢蠶食那批私軍,細節問題需要您再去穩住他一段時間,給我七日,我便能將他們的轉移問題全部解決。”

“彼時您解決完名單上的人,便可直接起兵造反,無需擔心後顧之憂。”

不是他自大,若是沒有這個名單,他的戰線確實要拉得更長一些,有了自然就不用太著急金錢問題。

都朝宮水壩之事已經花了一半積蓄,後期掏錢放糧賑災,包括請人演戲圓私軍謊言,過關銀,養兵等等事件已經花去了不少。

這些人本身後期就要全部洗清,不壓榨一番,怎麼對得起被頂下去的真才實學之人?

都朝宮神色淡淡,似乎並未掀波瀾,可若是放在一般情況下,青年遇強更強的性子,肯定是要調戲或是嘲諷回去的,但不知為何,他此番顯得格外沉默。

馬車滾動的聲音很快停了下來,他們很快回到了府邸,見都朝宮要回書房,楚逢期輕聲叫住了他。

“九千歲,您有時間嗎?我想給您看看我的成品。”

他語氣放得低,又柔,嗓音乾淨,聽著又乖又惹人憐愛。

都朝宮轉過身,緩步走來,示意,“嗯,帶路吧。”

聽上去有些冷淡。

可楚逢期卻彎了唇,在路上解釋著,“我日日熏香,學有所成,便想為您做出些獨一無二的香來。”

此番話,惹人想起少年當時說的那番大逆不道的調戲之話來,可視線落在青年身上,都朝宮卻是麵色不改,似乎並無影響。

“在做成您的香前,我失敗了一些樣品,可我在試用的時候,發現它們相比較您的熏香雖然差了一截,可正常使用還是可以的,便想著用它們開個香料鋪子,好開辟一條賺錢的道路,以後若您需要,也好應急。”

楚逢期早就寫好了所有麵向各種人群的香料秘方,原本想暗地開間鋪子,賺到錢了全給九千歲,可今日見他去找他,便知曉都朝宮更不能容忍的是隱瞞與背叛。

他自然是好心,可半途被青年發現了,萬一懷疑他彆有用心怎麼辦,楚逢期是半分都不想讓都朝宮懷疑他,那真是比死了還難受。

這間屋子全是少年做的熏香氣味,多數氣味混在一起也不見得刺鼻,反而十分好聞,足以說明他多麼用心。

少年見都朝宮走了進來,期待著,將一個盒子抱到了青年旁邊的桌子上,裡麵都是為青年單獨做的香,雖然可以通過每日正常熏香讓九千歲自己發現,可單獨說出來的感覺又是另外一種感受。

裡麵大大小小各種樣式的香碼在一塊,都朝宮看得出神,不知想什麼起了什麼,陡然情緒有些說不清地沉鬱。

但他確實因為少年的用心體會到難以言喻的愉悅,眉頭緩慢地開來,有些滯後地,“確實很香。”

像是並不在意這句話是否會產生背後之意,青年緩緩抬眸,天生上挑的眉眼因為笑意弧度微彎,他語氣悠悠,“不過,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用熏香嗎?”

楚逢期並不知曉,於是單純地搖頭,可青年卻不打算告訴他了,拿起盒子裡的一個精致典雅的香包,將它勾在指尖,慵懶,“替我掛上。”

少年耳尖漫上一層紅意,都朝宮偏過身體,半倚在身後的香料櫃台上,等待著楚逢期的下一步動作。

見他不動,都朝宮唇角微勾,“過來。”

明明更近的距離也有過,楚逢期卻像是被燒著了一般,即使燭火昏黃,也無法掩蓋他蔓延到臉上的紅。

少年垂下頭,眉眼沉靜,從從始至終都是這番真誠毫無保留的模樣,即使被欲望侵染,他眼底的情感也絲毫沒有變過。

楚逢期聽話地走了過來,彎起指尖,緩慢將那香包係了上去,距離青年腰間不過一寸距離,可他此時卻規矩異常,不敢過分,在係好之後,也是沒有多看,掩耳盜鈴般,匆匆移開視線。

都朝宮臉上笑意未減,語氣多了幾分寵溺,但不知包含了多少真心,隻叫人聽了便淪陷,無法思考,“你總是給我帶來驚喜。”

“做得很好。”

青年重新抬眼看向了他,見楚逢期耳尖上紅意更盛,漫不經心,“你想做便去做,我不會攔你。”

“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這一番平常普通的關心像是不可多得的禮物,楚逢期毫無出息地臉頰紅透,看著青年的身影逐漸隱入黑暗,燥熱沸騰的心緒卻像是丟進了冰窖當中,瞬間平複下來。

他並不是失望,隻是如同設身處地般看出了青年身上的落寞。

可楚逢期不懂那是什麼,他自以為還算了解都朝宮,知曉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卻不曾知道青年究竟會因何露出真心笑臉,他活的太緊繃,楚逢期下意識以為講那些隱患全部拔除九千歲便會開心。

現在看來,似乎不儘然。

少年將燭台拿出來,關上了門,向自己屋裡走去。

他想知道青年的情緒變化是因為什麼,可以楚逢期對青年的了解,他絕對不會主動將自己的傷疤剖出來,這對都朝宮而言無異於主動暴露弱點。

於是,楚逢期接著有些許記憶的優勢,便將都朝宮過去到現在的人生經曆全部捋了一遍。

都朝宮八歲頂替彆人入宮,往前的記憶楚逢期沒有,但往後看去,全是欺辱與折磨。

他為什麼會喜歡香,為什麼潔癖嚴重。

這幾個關鍵詞一出現,線索瞬間冒了出來。

太監入宮需先淨身,過程疼痛難忍,感染死亡率很高,尤其那段時間正常生活十分困難,饒是一個成年人都受不了,更何況一個八歲的稚童。

都朝宮修養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能夠正常生活,可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被針對欺辱,夏日炎熱,便罰他站一天不準離開。

如此可想而知,一天下來身上的氣味會如何難聞,被辱罵嘲笑,這些在宮中待久了,便會知曉是家常便飯。

太監乃是殘缺之身,不乏有心思扭曲的人,拿一個幼兒的自尊心取樂又如何?辱罵打壓,假意待他好,背地拿他背鍋,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之人多如牛毛。

尤其那些背後仗著有人的太監,更是肆無忌憚,不隻是對都朝宮,還有許多地位低賤的太監日子也都不好過,都是那些人肆意發泄的對象,但他們當中有人傍上了地位更高的主子,那些人又不敢惹他們了,卑躬屈膝,拚命討好,仿佛惡毒的不是他們一樣,惡心得人想吐。

如此,都朝宮也知曉了強勢與地位的重要性。戒備多疑,也是多次背鍋迫害的日子當中,他刻在骨子裡的自保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