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歲13(1 / 1)

陳伯真是有苦說不出,七殿下在督主身邊地位一言難儘,若是說他地位不一般,這七殿下整天和下人混在一起,督主也不管,由著他去;若是說七殿下地位和下人無甚區彆,督主對他的態度又是十分縱容。

要說在乎,好像又不在乎,要說不在乎,如今這話說出口,陳伯覺得自己和督主十幾年的交情都要交代在這了。

“密探跟著七殿下進了當地的富戶徐家,此番是七殿下第二次前去,過了一會,他們便一起去青樓了。”

都朝宮眼底神色不明,他去徐家的這些事情他都知曉,卻也是放任著的,原先命人將他從冷宮帶回來,他便是覺得自己腦子應當是被雨淋壞了,有些不甚清醒,帶回來之後方覺萬般後悔,準備一殺了之。

可楚逢期主動尋死吞毒以鑒忠心讓他改變了主意。即便如此,都朝宮也是不甚相信歹竹出好筍,楚逢期定是要利用他做什麼事情,這天下,看似沒有目的支撐的事,背後必然有更大的算計。

都朝宮放任他,也隻是想看楚逢期抱的什麼心思,可如今半月左右,他便暴露得如此之快,真是讓人好生驚歎。

青年冷笑連連,他對楚逢期也不太了解,此番必定要去看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若是和他想象的一樣,今晚,他就要讓他血濺當場。

都朝宮狹長的眼睛微眯,語氣涼涼,“備車,命人將我劍帶上。”

陳伯一個咯噔,連忙稱是。

都朝宮此番前去不想太張揚,便換了身相比較更低調的玄色衣袍,即便如此,青年周身攻擊性不減,身姿頎長,戴著麵具也看著像是在世閻羅,隻一麵便可叫稚兒啼哭,夜夜不休。

或許是巧合,這件衣服乃是楚逢期不久前用新香料染的衣裳,幽香襲人,特殊又不常見,原本很快會注意到氣味變化的青年卻如同沒有意識到一般,抬腳離開書房。

渾然不知危險已經找上門來的楚逢期正與徐舟旦站在了青樓裡麵,老鴇衣著鮮豔,見兩位衣著素淨的青年,便喜笑顏開地邀請他們入座。

“客官這邊請,小荷小月,快過來伺候著,萬般不可怠慢了。”

調香許久,便覺這裡的脂粉味十分嗆鼻,花香果香陣陣席卷,觥籌交錯,當真是紙醉金迷。

徐舟旦連忙擺手,“不不不,開一間雅房,找清娘。”

老鴇聽見熟悉的聲音,笑眯眯的眼睛一睜,見是徐舟旦,便哦了一聲,不過看到楚逢期,眼睛直了直,“這小夥子俊,我家的姑娘個個貌若天仙,不如也開間雅房,前去一續佳緣?”

楚逢期饒是有要事在身,不然他跑得比誰都快,隻拒絕,“不必。”

老鴇還想繼續糾纏,徐舟旦直接走上前,給了老鴇一錠銀子,堵上了她的嘴,“秋媽媽莫打趣了,帶我們去找清娘吧。”

老鴇撇撇嘴,“真是急死你了。”

“跟我來吧。”

很快,楚逢期見到了徐舟旦口中的清娘,女子相貌素雅,氣質溫婉,手上一枚蝴蝶印記,栩栩如生。

她見徐舟旦過來,眼睛微紅,半晌也沒有說話。

清娘原名祝清渠,原先是書香門第,父親乃是當地的一個小官,因為不願不同流合汙被官員陷害斬首,家中男丁發配,女子貶為妓,也是被奸人迫害無法逃離,卷入舞弊漩渦當中之後,便放棄了掙紮,利用手段取得老鴇信任,開始收集證據,為枉死的父親報仇平冤。

徐舟旦因交易與清娘相識,如今他認識清娘已經三年,與她尤為相愛,隻是青樓之地銷金毀骨,若是交不出五萬兩銀子,清娘這輩子都無法恢複自由身。

徐舟旦家裡還算富裕,但早以不同以往,這五萬兩銀子可是筆大數目,老鴇知曉他家中情況,自然獅子大開口,讓徐舟旦死了這條心用清娘繼續攬財,或是借此大賺一筆,祝清渠自然不值這麼多錢,可老鴇仗著徐舟旦一腔情願,不多宰一些怎麼行。

楚逢期已經對基本情況已經清楚,這青樓既然成了那些人的掩人耳目之地,自然有不輕易露於人外的地方。

祝清渠拿著自己搜集下來的證據,將他們帶進了專門用來交易的暗室,尋仙樓除了正常消費,每隔三年就會開啟三次特殊品竟賣,一般是賣酒,分為三檔,表麵上是買越貴的酒越能見到這裡地位高貴的姑娘,其實就是來暗室簽不同的單。

最低檔就是保位,這項可謂是宰人不已,先是在鄉試結果即將出來前,挑選有家底的考生提前透露位次,真假並不重要,哪怕是假的都會被他們想辦法變成真的。應此有人為了保位/獲得虛假的名次,從而花錢買個位置。

這第二檔便是透題,錢越多,透的題越多,自是有許多人搶破腦袋為了謀個好位次,傾家蕩產。

但橫豎比起來,還是第一檔更值——買官職。

官職三六九等,花的錢不一樣,官職高低自然不一樣,最高的價值黃金萬兩。

每次應試都能攬一筆巨款,那些家裡有錢的子弟瘋狂花錢往上送,那些人有了官職便貪,貪了之後無法回頭,官官相護,此番下來,朝堂上自然沒幾個好人。

如此,也就是為什麼楚桉在奪皇位時為什麼要搜刮他們的錢財,半數官員都是肥魚,不宰實在可惜。

楚逢期拿了名單,這些全是過來交易的人,祝清渠也是靠演戲才能得到老鴇的信任,表麵上都是隻認利益不認人。

與徐舟旦相識一場,她孤軍奮戰自是收效甚微,於是決定和徐舟旦合作,惺惺相惜便互相生出了愛意,祝清渠也隻能表麵對徐舟旦愛答不理,嫌棄異常,不拒絕徐舟旦一直吊著他,實則是向秋媽媽表明忠心,以拿到更多證據。

祝清渠給完名單,眼眶微紅,“楚公子,舟旦信您,我便也信您,他的眼光從來沒有出錯,這地方不可久待,出去之後我便會和他演一場戲,你且自行離去便可。”

楚逢期說了一聲好,將那名單冊放入懷中。

自是聰明人,便知他們此般破釜沉舟必是時間緊迫,威脅逼近無可奈何,楚逢期真心想幫,便說,“先容我準備一段時間,到時我會派人聯係你後續該如何做,不必擔憂。”

徐舟旦連忙應好,“若是需要,我必定義不容辭。”

楚逢期先出了暗門,原路返回,卻在二樓看見進了兩位十分眼熟之人,楚桉竟是喬裝打扮與許明湛來了這裡。

楚逢期隱去身形,稍稍觀察了一下,楚桉整個人表情十分怪異,而許明湛與他說著什麼,看口型,應該是:

‘我早說他在這裡,你跟我來便可。’

楚桉神色將信將疑,‘能幫到我們的人真在這裡?莫不是開玩笑吧。’

許明湛沒理他,直接和老鴇相談,看樣子要找一個人,正周旋著,老鴇似乎是鬆口了,他們便要上樓,楚逢期側身躲進一扇虛掩著的門裡,聽著他們的腳步逐漸逼近,最後進了附近的一間房裡。

楚逢期在記憶裡找到了些許與此相關的細節,剛打開門出去進一步計劃,便見一樓門外走來一位玄色衣裳的青年,他隻身獨來,麵容被一張銀色麵具遮去麵容,腰間佩劍,氣勢孤冷,進門便十分引人注目。

楚逢期第一眼便認出來那是都朝宮,為他這般冷硬刺骨的裝束臉紅的同時,旁邊招待客人的老鴇猶豫片刻也迎了上去。

麵具遮住了青年的臉,楚逢期無法辨認九千歲說了什麼,隻見他略顯不耐,直接給了老鴇一張銀票,老鴇喜笑顏開地說了什麼之後便讓開了。

見青年走上二樓,楚逢期也沒躲,就這麼迎麵撞上了已經到了二樓的青年。

都朝宮見他一人,神情微僵,想起自己臉上還有麵具,剛想冷哼一聲,便見麵前少年如同見到了什麼十分喜愛的人一樣,眉眼藏不住的愉悅,眸底亮色晃人,似乎此處不是青樓,而是什麼熱鬨一些的約會地點一樣,隻兩步便來到了他的身邊。

“九千歲,您來了。”

楚逢期如同渾然不覺自己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般,嗓音微低,眉眼神色乖巧,目不轉睛地,竟是毫不掩飾,將期待和低落剖在青年麵前,輕聲道,

“上午說了要替您出氣的,便想做些事來證明自己,因此瞞著您來到此處,自己解決發現的一些事情,再將成果放在您的麵前,渴望得到您的另眼相待。”

楚逢期目光並沒有之前的侵略感,如同出去捕獵卻被雨淋濕的幼犬,期期艾艾地,不敢麵對自己的主人。

“如今看到您,我首先是感到開心,可很快知曉我定是自作聰明惹您不快了。”

都朝宮僵在原地,看著逐漸向自己靠近的少年,全然忘了反應,直到被逼退了一步,剛想發作找回主場,卻見楚逢期眼底一片晶瑩的色澤,破碎卻不見得羸弱,引人動容。

他嗓音微緊,冷笑,“你從何處看到我不悅的,可真是稀奇。”

楚逢期搖頭,真誠,

“便是家養犬都有個看家的本領,九千歲,我什麼也不是,便日日擔驚受怕。”

這一套下來都朝宮的一路上醞釀的火氣瞬間熄滅,可還沒心軟,這膽大包天的賊人竟握住了他的手,眸色可憐,將其貼在了自己麵頰上,神色赧然又惹人憐愛,像隻粘人的狗一般,輕昵地在青年手上蹭了蹭,吐字清晰。

“我自知愚昧,也求您不要嫌棄我。”

“不要丟下我這隻笨狗。”

此般親近異常,都朝宮防線瞬間崩塌,動手打了他一巴掌,自然沒有收斂力道。

少年白皙的臉頰瞬間起了一個鮮紅的掌印,他被楚逢期貼著的手還未抽出,少年被打偏臉時,正好落在他手心裡,結結實實地貼合著。

青年指尖顫抖,半晌說不出話來,楚逢期紅著半張臉,呼吸滾燙無比,垂下眼簾,不長記性般,蹭了蹭青年的手心,低低地。

“主人,”

“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