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下子觸到了謝慈心間,他冷著眉眼,兀自笑道:“我有一個問題,你們還能記得旁邊的‘鄰居’長什麼樣子嗎?”
他聲音悠悠,語調拖長:“還是說,由於太久隻能看到彼此的舌頭,早就忘記了?”
那些長舌們驟然一頓,左轉右轉,舔過牆角的縫隙,都找不到謝慈的影子:“我們隻不過是暫時被困在這裡了而已……”
謝慈鼓掌:“恐怕是當年自己怎麼死的都忘記了吧,可憐啊,死了還不能解脫,恭喜你們呀,還是作為一個‘人’活著。”
長舌們一滯,隻剩謝慈的聲音回蕩在廟宇之中,埋在天花板裡的東西們猛地開始蠕動:“不可能,我們怎麼可能不是活人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山神這麼狠,將這些和尚殺死之後,還能保持意識埋進廟裡,也許最開始他們還能意識到自己死了,但隨著時間推移,隻會越來越堅信著自己是活人,被束縛在廟中,永遠不得解脫。
反噬來的也快,長舌們在憤怒後暴漲長了一倍不止,謝慈順勢跨過門檻,它們仍然緊追不舍。
唯一寬慰的,是李瀟沒有守在門口。
謝慈摟緊了絲絲,感受到絲絲冰涼的體溫,逐漸緩下了心。
“嘶嘶……”
他按住了它,不讓它出來。
副本不會給他出死題,他還不信這些舌頭還真能無限延長。
果然隨著謝慈跑得越遠,這些舌頭越延長,尖端的舌肉就越淺,從深紅褐色遞減到粉色,再到透明的蒼白,終於長舌恨恨地伸停,怎麼也靠近不了謝慈半分。
謝慈停了下來,微微喘著氣,絲絲這下掙紮著探出了頭,歪頭看著這些長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而謝慈則眼神停在了若隱若現的廟上,雖然不願意再回去,但他卻不得不承認,裡麵的神像,長明燈裡還有文章,遲早要打道回府。
但麵前這些怪物顯然已經記住了他,謝慈要是想第二次趁天晴去,估計剛到門口,就能被它們拖了過去。
謝慈皺著眉,絲絲慢慢挪到了謝慈的腰上,尾巴尖突然掃過口袋裡的打火機,他一愣,直直對上那雙討好的綠眸。
“乖乖。”謝慈隻歎氣,“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絲絲遊回胸口貼得更緊,綠眼眨巴眨巴。
謝慈悄然摸出打火機藏在袖中,上前一步,麵對著飛舞著不肯後退的長舌,眉眼間的戾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綺麗。
他生得極有攻擊性,乍一褪去冷硬的氣質,整張濃豔的臉便顯得漂亮柔弱起來。
眼睫垂下,仿若蝴蝶震翅,語氣可憐兮兮:“我想通了,住持們都是為了我好,是山神對嗎?山神要害我們。”
將懵懂天真的語調學了個十成十。
就連舞動著的長舌們都似乎反應不過來,任由他靠近,不明白眼前怎麼突然變了個人,
“不用說,我都知道。”謝慈還在靠近,離它們不過一步之遙,“我不該執迷不悟,我應該……”
在伸手就能碰到長舌的距離,謝慈眉眼一寸一寸冷了下來,卻仍是笑意盈盈的樣子,打火機碰觸到長舌的一瞬間,燃起熊熊火光。
“啊啊啊啊啊啊——”
無數長舌們扭動著、翻滾著,嘶啞地慘叫著,鮮血淋漓,血肉飛濺,倒映在謝慈黑曜石般的眸子裡:“一勞永逸。”
退後一步,火光衝天,謝慈轉身,身後聽火裡的咒罵與慘叫,麵前卻是掌心比火焰更為灼目的鱗片。
“很聰明。”謝慈笑了一下。
但也正是這一瞬的鬆懈,背後一條長舌扭動著拍打在地上,怎麼也沒能滅掉火,於是突然纏繞上了旁邊的舌頭,彼此擰成了結,衝破了極限距離,眼看就要纏上謝慈。
謝慈餘光瞥見,瞬間反應往旁邊滾去,那東西卻不依不饒,直直刺向他的心口。
雙手隻來得及護在胸口,隻是廢了手而已,他幾乎毫無感情地想。
可就在長舌要碰到謝慈的手背時,舌尖無火自燃,順著末端一路往回冒著白煙,長舌們一片焦黑,慘叫著被燃燒殆儘。
謝慈怔怔地看向自己的手,他很確定自己沒什麼異能,唯一說得上不同的,大概是絲絲之前將他的每一處都……
“嘶嘶……”
懷中絲絲探出了頭。
謝慈揉了揉絲絲:“原來不是中邪了,是要幫我?”
絲絲既沒點頭,也沒搖頭,謝慈卻突然沉了語氣:“但是乖乖,你好像會控火?”
那些東西突然自燃,謝慈一瞬就想到了濃霧裡司機和紙人們的下場。
“我記得那東西也會,還是說這是你們這副本裡蛇都會的技能?”他仍是笑著的,絲絲怕地想躲,往謝慈懷裡深處鑽,被他抓在掌心。
“仔細一看,你這隻小白蛇還跟那怪物挺像的。”謝慈道,“不會就是那東西偽裝的吧?”
“嘶嘶……”
絲絲將頭埋著,不肯抬起來。
“好了,乖乖開玩笑的。”謝慈以為它生氣了,“哈哈”笑了起來,“還挺會藏。”
身上濕著不好行動,回吊腳樓的路上,天晴後又有零星幾個村民在外麵行走,全身裹在厚重的衣服裡,步伐遲緩。
謝慈順路跟上他們,很快便融入了進去,他裝出一副乖巧的樣子,笑眼彎彎,引得一群嬸娘心花怒放:“小謝這是去哪裡了,這麼貪玩,你看看,衣服都被淋濕了,家裡大人不說你才怪。”
“我剛從廟裡回來,現在還不想回家。”他狀似不經意道。
幾個村民們臉上笑容一僵,又很快恢複正常:“那可不行,誰叫你貪玩。”
“就是,以後什麼廟啊這種地方就是要少去。”
謝慈笑而不語,等她們教訓的差不多了,又說:“嬸嬸們,李嬸娘家怎麼走,上次淋雨也是李嬸娘幫了我,我再去她家躲一躲。”
這次嬸娘們集體沉默了,本來就略顯蒼白的臉都轉了過來,一雙雙渾濁的眼睛盯著謝慈,也不說話。
謝慈像是沒發現異常,就一直抿著唇笑,甚至拉住了她們其中一個的衣角:“就告訴我吧,下不為例,我一定不貪玩了。”
幾個嬸娘們又被他哄得笑了起來,氣氛恢複了正常,給他指了路,謝慈默默記下。
他本來也隻是想試試看,還有沒有跟李瀟有關的人在雙囍村,但看其他村民避之不及的樣子,竟然還真有一位姓李的嬸娘在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