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一片黑暗裡,她所能聽見的所有聲音,水滴在水窪中,輕若未聞的喘息聲,還有自己心中無法自抑的哭聲。
“你在哭麼?”
不遠處的喘息聲停止了,仿佛是聽見了她心中的哭聲。
她不想那人再替她擔心了,於是反駁道:“我才沒有哭……”
她的靈魂仍然在哭泣,她的血親聞見了她的悲傷。
但是她沒有多餘的力氣來安慰她了,疑問過後她休息了很久。
“姐姐?”
不遠處的喘息聲停下有一會兒了,她的心中惴惴不安。
“我在。”
……
“姐姐?”
“嗯。”
……
“姐姐?”
“……”
“姐姐?姐姐!你還在麼?不要丟下我……”
喘息聲消失了,水滴聲也停止很久了,黑暗裡隻留下了悲慟的哭聲。
……
冬28日。
明都準時從床上睜開眼睛,床頭的時鐘顯示著當前時間為早上六點整,沒有給自己片刻迷糊的時間,她馬上起來準備開始這天的勞動。
明都從小生活在祖祖城,爺爺過世後她就回到了星露穀,接手了爺爺留下來的農場,這是她在榆蔭農場的第三年了。
壁爐裡的火焰仍在熊熊燃燒,柴火不時傳來“劈哢”的聲音,今天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也是這一年最後一個冬天。
她快速用了一個早上的時間結束了農場的農活,整理好背包,把回程魔杖放在第一格,去馬廄裡把小馬伊莎牽了出來,騎上伊莎向著法師塔去了。
*
“咚咚咚,哢噠。”
明都敲了敲門告訴法師塔裡的人自己的到來,然後直接開門進去。
昨天她賣掉了最後一批釀好的楊桃果酒,現在的金幣餘額已經到了驚人的一千一百五十七萬五千四百金幣。
這次來,一是為了向法師購買農場缺失的最後的價值一千萬金幣的黃金時鐘,二是開始學習此前從未嘗試的時空魔法。
明都在來到星露穀不久就開始和法師學習魔法了,在某天贈送給法師一個虛空精華後,法師主動提及明都很有魔法天賦,希望明都能夠繼承自己的衣缽。
魔法的世界神秘且充滿未知,明都覺得很有趣,她心中還有一些彆的願想,於是欣然接受了這位博學的老師的指導。
法師說:“時空魔法是時間魔法與空間魔法的統稱,這兩種魔法相互關聯、相互依存,黃金時鐘可以完成絕大部分的時間魔法,類似於時間倒流、時間更迭或是時間停止等……有黃金時鐘作為輔助,我們主要學習空間魔法就可以了。”
明都發出疑問:“魔法還是自己掌握比較好吧?”
法師瞥了她一眼說:“當然,我的意思是有了黃金時鐘你可以自學時間魔法,黃金時鐘再厲害也隻是器物而已,倘若你不去使用它,那它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明都訕訕地笑了一下,連忙應好:“好的老師,我們開始吧。”
在簡單了解空間咒語之後,法師順帶拓展了一下時空魔法。
明都翻閱著法師的手劄,上麵密密麻麻的用精靈語寫著咒語,這句咒語晦澀又拗口,她無意間讀出了聲。
魔法突然和一邊的黃金時鐘產生了聯係,明都腳下的地麵忽然出現了類似傳送陣一樣的魔紋,一陣耀眼的紫色光暈閃過,再睜眼時來到了陌生的地方。
“老師?!”
給我乾哪兒來了?這還是國內麼?
明都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大概是在一個類似公園的地方,周圍有不少休閒設施,類似滑梯什麼的。
總站在原地乾等也不是辦法,她隨機選擇了一個方向就開始到處亂逛了。
“早くしろ、もうすぐちこく遅刻するから!”路過的小孩拉著母親小跑著,嘴上喊著什麼。
明都:“……”
真出國了。
雖然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但是明都立馬分辨出是日語。
在更遙遠的過往裡,明都來自某個世界的東方大國,再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意外來到了芬吉爾共和國後主要是使用英文作為日常用語。
既然知道了這裡的語言那麼接下來就好辦了,明都的運氣相當不錯,顯然今天應該是一個紫星幸運天,她很順利地找到一個類似圖書的標誌——圖書館。
通過圖書館的時鐘,她很快推斷出自己到達這個世界的時間大概是早上六點。
這所圖書館的館藏還算豐富,這類語言書籍顯然必不可少。
她在圖書館找到了一本中文的日語教科書,成功將日語學習進度從文盲推進到精通。
明都對自己的學習速度相當滿意,畢竟她可是學習了四卷矮人卷軸就精通了矮人語的農夫啊。
簡單解決了語言不通的問題,她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來。
明天就該是春1日了,還是先回公園去吧,最好能夠趕緊回到星露穀去。
*
明都回到公園已經是下午了,有幾個孩子在公園的滑梯上玩耍,她隨意地瞥了一眼正在嬉鬨的小孩們,閉上眼睛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開始嘗試感知魔法波動。
一個有著黑色短發的女性一邊講著電話一邊匆匆路過,視線快速地掠過坐在長椅上閉著眼睛的明都。
這是睡著了麼?現在這樣的天氣在室外睡著了可不是什麼好事啊……她的時間實在是太趕了,雖然猶豫著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在長椅上休息的女生,但是等做出決定的時候,她人已經離開公園了。
明都是被孩子們的尖叫聲鬨回神的,她睜開眼睛就看見一隻長得稀奇古怪的怪物站在滑梯邊上一邊流口水一邊吱哇亂叫。
“怪物……去死……我不是怪物……為什麼欺負我……去死……”
幾個國小生站在那個怪物前麵渾然不知地對著一個小眼睛的黑頭發國小生推推搡搡,末了還撿了石頭衝著他砸去。
額頭上傳來尖銳的痛意,夏油傑既生氣又焦急:“你們不要站在那裡,那裡有怪物!快躲開!!”
他比了一個手勢,召喚出來幾個小怪物衝著滑梯邊上的大怪物撞過去。
那隻大怪物咧開了嘴,輕輕鬆鬆地把小怪物吸進嘴裡,又突然猛地躍起往麵前的幾個國小生撲了過去。
其中一個寸頭的國小生似有所感,剛一回頭就看見一張裂開的大嘴朝著他撲來,他驚恐地尖叫道:“啊!!!”
下一秒,怪物的身體被撕裂,紫色的血液劈頭蓋臉直接澆在了幾個國小生身上。
寸頭國小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愣愣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看見一手的紫色血液。
“啊!!”他猛地反應過來尖叫起來,連滾帶爬地不顧同伴的呼喊跑走了。
“搞什麼啊你?等等我們!”幾個國小生看見夥伴莫名其妙離開,旁邊還站著一個麵無表情的女人,害怕地跟著跑了。
夏油傑堪堪回過神來,在看到明都的時候整個人的情緒都由驚慌失措轉變為歡欣雀躍來,這是他遇到的第一個和他一樣看得見怪物的人。
我不是一個人了!
他興奮地向明都打招呼:“你好!我叫夏油傑!你也看得見那個怪物!”
明都看著眼前的男孩,額角被石頭砸出了一個豁口,傷口正呼呼往外冒血也渾然不覺,她連忙把他拉到一邊的長椅上坐下。
本來準備直接拿一份魚肉卷給小孩吃一下,想到剛剛他被幾個小孩一起欺負又覺得不行,從背包裡拿了傷藥和繃帶給他處理傷口,嘴上還不忘和他講話。
“是的,我叫明都。我當然能看見,不過我不知道那個怪物是什麼東西。”
夏油傑還在因為傷口齜牙咧嘴,要不是明都,他都忘記了剛剛被石頭砸到了。
聞言,他有一點點失望,不過又很快打起精神來,“那你剛剛是怎麼把它打敗的呢?”
明都的動作太快了,夏油傑根本沒看見她出手。
明都翻出了她的龍牙小刀直接塞到夏油傑懷裡,這是前兩天剛從火山地牢的寶箱裡摸來的。
“喜歡的話送給你好了,這柄匕首叫龍牙小刀,是用一顆充滿魔力的牙齒鍛造而成的,威力還不錯。”
“欸!!”夏油傑連忙捧好匕首,“還是彆了吧,我不能拿你東西。”說著要還給明都。
三言兩語之間明都已經處理好了夏油傑的傷口,“隻是一柄小刀而已,你收著吧,留著防身用,送出去的禮物沒有拿回來的道理。”
“好吧。”夏油傑見她態度強硬就放棄了,把匕首塞進自己的小書包裡。
“行了,還有這個也收好,吃了之後傷口立馬就會好,不過你要回家以後再吃,不要被人發現。”明都說著,又從背包裡拿出來一份魚肉卷塞給他,“我現在送你回家吧。”
“啊,好的,謝謝你。我家就在附近。”夏油傑也還想和這位看得見怪物的同伴多呆一會兒,但是太陽都快落山了,已經到了要回家的時候了,再不回家媽媽就要擔心他了。
明都和他並肩走著,聽他嘰嘰喳喳,有問必答地回應他的每一個問題,路也不長,很快就到夏油家了。
夏油傑指著自家的大門說,“我到家了,先回去了,希望下次還能遇見你!”
“等等。”明都一把揪住他的後頸,拉著他一起去按夏油家的門鈴。
“欸欸欸??”
一位女性打開了門,“是傑回來了嗎?忘記帶鑰匙了麼?”
“您好。您知道您的孩子有被霸淩的情況嗎?”明都開門見山,指著夏油傑額頭上的繃帶,“剛才在公園,有幾個國小生推他,還用石頭砸他的腦袋。”
“什麼!??”夏油夫人倒吸一口冷氣,連忙捧著夏油傑的腦袋看,心痛死了:“真是謝謝你送傑回來了!等一會兒我會好好問問傑是哪家的孩子,一定會聯係對方家長的,真是太過分了!!”
夏油傑還沒回過神來,瞪大了他的小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明都,他還以為這件事情會成為他和明都之間的秘密,怎麼突然讓媽媽知道了呢。
秘密有特殊的怪獸就足夠了,這些來自同齡人惡意的傷害遠遠不能可以成為和成年人一起保守的秘密。
明都跟夏油夫人講完以後婉拒了她的留飯邀請,和夏油傑揮揮手告彆後就回到了公園的長椅。
*
明明隻念出了半句咒語就產生了魔法現象,思來想去果然還是黃金時鐘的問題吧……
她繼續閉上眼睛尋找能將自己送回星露穀的魔法波動。
禪院早紀加班到快淩晨一點才下班回家,她掛斷了拒絕丈夫來接並表示自己急需丈夫準備一頓夜宵的電話後,背著包準備抄近道從公園回家。
這條夜路上偶爾會出現喝醉酒的人,她還是有些害怕的。
牙白,運氣好差……
她目視前方,餘光從路邊喝得醉醺醺的中年人身上掠過,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喂!站住!叫你呢沒聽見嗎?!”
糟糕,被盯上了!
禪院早紀才不會傻傻地聽他的話停下來。
抓緊挎包的肩帶撒腿就跑,但是一把被抓住了手臂,她掙紮起來,反手用挎包砸他:“你放手!你想乾什麼!”
“啊!——”
話還沒說完,那個醉鬼突然直接飛了出去撞在了牆上,慘叫了一聲然後昏死過去了。
“你沒事吧?”一道平和的女聲響起。
禪院早紀才看清楚剛剛幫助了自己的人。
她的身量很高,看起來至少有一米七五。身穿淺藍色複古樣式的短袖,天青色的長裙,一枚可愛的雛菊發卡彆住了深紅色的長發,長相清麗,一雙讓人忍不住聯想到深海的眼睛正平靜地注視著自己。
禪院早紀回過神來,連忙感謝她:“啊,我沒事,剛才真是太感謝你了!”
在禪院早紀打量明都的時候,明都也在看她,頭發半長,有點炸毛,看起來是個很溫柔的海膽頭。
明都擺擺手,又看看醉鬼,“沒關係,先報警吧,總不能就這麼算了。”
“你說得對。”早紀從包裡摸出手機來報警後和明都一起坐到了路邊的長椅上,早紀看著明都的側臉,才認出對方是下午自己見到的在長椅上坐著睡著的女孩子。
“你叫什麼名字?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家呢?”早紀有點擔心,該不會是離家出走又或者是無家可歸吧。
明都聽見她搭話,轉頭用沒什麼情緒的眼睛看著她,“我叫明都,我第一次來到這裡,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明都感覺快到每天睡覺的時間了,知道今天是回不了星露穀了,索性直接放棄掙紮了。
其實剛才她打算嘗試一下回程魔杖來著,隻是早紀一個人坐在這裡等警察,旁邊還有個不可控因素,她也有點不放心。
早紀很驚訝地說:“欸?!聽起來你是個種花人了。居然是迷路了嗎?那你知道家的具體地址嗎?”
明都搖搖頭,說:“不知道。”
早紀難辦地歎了口氣,還想說什麼,警察就來了。
她們坐上警車,要去警局做個簡單的筆錄。
才到警局剛下車,一陣困意就湧上心頭,明都就暗道不好,眼睛一閉直接倒在地上,向異世界的陌生人們展示了什麼叫做嬰兒般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