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1 / 1)

“烏漆嘛黑!我在酒館裡就看到你了。”

黑狗的到來緩和了這詭異的氣氛,卡利斯塔鬆了口氣——俗話:三角形是最穩定的形狀。

隻是對方直接略過了自己懸在半空的手,目標明確地奔向哈利的身側,殷勤而努力地蹭著他的衣襟。

…“我,你…你真是好樣的。”卡利斯塔擠著眼,咬牙切齒地送了它個大拇指。

“烏漆嘛黑?”這是半個小時內哈利說的第一句話,風溫暖起來。隨後男孩蹲下身來回應著黑狗的熱情款待。

卡利斯塔一手順著狗子背後嘈亂的毛發,解釋道:“他的名字。”

“他看起來不太喜歡這個名字。”

“你還不一定有我有文采。”

“好意思說,五十步笑百步…”

在哈利第六次用力地搓著手心之後,卡利斯塔見不慣便三兩下摘下自己的圍巾,遞過去,“你看起來更需要這個。”

“不用…啊切——!”

“給我了你怎麼辦?”

“你穿得比我薄多了。”

短暫過後,哈利坦然接過了女孩的這絲善意。“你總是習慣性地照顧彆人,謝謝。”

卡利斯塔的圍巾是乳白色,綿羊毛質地如同糯米一樣軟乎。哈利從這上嗅到了柑橘的酸澀和冷泡茶的香氣,還帶著少女殘留的體溫。

…念到此處,他感覺自己的耳朵又不受控製地燒起來了。

“差點忘了自己是個巫師,看來麻瓜的生活烙印在我身上了——Hot-Air!”卡利斯塔輕揮魔杖,暖黃色的光圈慢慢地縈繞在二人和一狗身邊,腳下的積雪逐漸融化向四周散開。哈利悶悶的鼻音終於消失,“是熱氣咒嗎?”

“對,感覺好些了嗎?”

“嗯…你剛剛說麻瓜的生活?”

“和你一樣,在十二歲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是個巫師,或許和彆人與眾不同的是自己隻是有一些令人費解的小毛病。像是家具莫名其妙地飄起來,或者幾次無關緊要的小爆炸。”卡利斯塔不敢告訴哈利自己的魔力暴動最嚴重的一次是讓她的老師殘疾了,小孩會害怕。

“十二歲?你比我大三歲?”哈利比劃了他和卡利斯塔的身高差距,呃…好像女孩是要比他略長出半英寸。於是男孩不自覺地走向右側略高的平地…

“嗯,我母親想讓我留在麻瓜界,但是這一年間她失敗了,魔力暴動越來越頻繁,沒人能控製我。”卡利斯塔垂在裙邊的指節輕顫,而語氣卻依舊輕鬆。

也許是“母親”這個關鍵詞再次撥動了小救世主話匣子的齒輪。他的側臉緊繃,像山一樣堅毅,“卡利斯塔,我一找到布萊克,就會殺了他。”

“我…”

“不,你不用勸我。”

“那個…”

“我心意已決。”

“不是,我隻是想問你你想吃太妃糖還是巧克力?”

“...都行。”

“哈利,狗不能吃巧克力!”

兩人嚼著糖果,靠在木柵欄邊——舌尖泛著甜味。一旁的烏漆嘛黑看得眼巴巴卻一點也沒撈到,卡利斯塔念念有詞:“下次一定給你帶雞腿。”她畫餅的能力倒是渾然天成,日漸增長。

“哈利,你怎麼做和我無關,但是不要做傷害自己的決定。”

“謝謝你的支持,卡利斯塔。”對方曲解了話裡的寓意,其實自己並沒有表示支持,卡利斯塔嘴裡吮吸著巧克力,手上擼著烏漆嘛黑軟乎乎的毛。忽然又覺得自己必須說點什麼,“彆讓仇恨掩蓋了你的眼睛。”

“我很冷靜…我很冷靜,為什麼所有人都不把事情告訴我,我的父母被最好的朋友出賣而死,鄧布利多,麥格,福吉他們都知道!沒有一個人告訴我!”

這聲怒吼似乎震出了林子的雀鳥,四散而逃。他頭發豎起,五官也因為痛苦皺成一團,弓起身子像隻煮熟的基圍蝦,倚在木柵欄上仿佛必須要吐出點什麼東西。

哈利覺著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一雙無形地大手緊緊攥住,狠狠地抽痛。而在卡利斯塔身旁的黑狗,耷拉著耳朵全身像塊方巾一樣趴在地上,之前見著最喜歡的哈利倒是恨不得貼得再緊些,而現在——眼眶濕漉漉得並發出嗚咽聲,仿佛犯了天大的錯誤。

“你嚇到我了,哈利。”

“抱歉…卡利斯塔。我隻是需要一個人靜靜…我先走了。”

目送著哈利的身影晃晃悠悠地消失在沉寂的白色中,卡利斯塔覺著狗子的情緒低迷,不太高漲。於是她歪著嘴質問,“嗬嗬…果然你還是更喜歡哈利對嗎?”像是黑狗但凡說出什麼不合女孩心意的話,她就會拽著他命運的後脖頸再剝皮抽筋,一股腦放進坩堝裡烹了。

狗子嚶嚶嗚嗚地趴在雪地中,委屈地把眉毛倒成八字。“你也被嚇到了嗎?老實說他平常不這樣的,也不該發脾氣——我們都很無辜。”如果讓自己知道所有人瞞著關於殺父殺母的仇人的消息,也許卡利斯塔比他更瘋——前提是擁有這樣一對英雄般的父母。不是所有人都能扛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的。

四處的空氣更加下降了一個度,或許是遠離了煙火。卡利斯塔搓著手臂,從指尖冷到了心臟——穿多少件羊毛衫都不管用,就好像永遠也不會再溫暖起來了一樣。直到她身前的雪地投下一片冰冷陰影,狗子毛發豎起,壓低前肢開始她身後的玩意兒止不住地狂吠。

顯然她已經習慣了它總是像翻臉跟翻書一樣的發生應激,無奈地吐槽,“大爺你又怎麼了?”

隻是緩緩地轉身,她終於明白了這莫名其妙的寒意是從何而來。

“我擦,這…”

眼前的黑色破布條下是一張被水泡發了的模糊的臉,撲麵而來的腐爛氣息被擴大了數百倍進入卡利斯塔每一個恐懼的毛孔。它的雙手在湖底沉睡了多年生瘡流膿,而此刻正悄然貼近卡利斯塔的臉頰。一隻饑渴難耐的攝魂怪盯上了落單的孩子。而她的眼中猛地隻剩下了黑夜。

似乎是被冰冷的海水包圍,鼻腔裡是腥臭的腐肉味,像是咽下放了數十天的死魚——連帶著內臟。

砰…

女孩像個崩了弦的小提琴失去氣力,麵色失去血色與白色相融,烏發像煙花一般在雪地散開。

“彆唱了,考得這麼爛還想唱?一年5w英鎊的學費送你進去不是學唱歌的。”

“你的吉他?我賣給垃圾場了——它明顯很影響你的學業。為什麼你不能聽媽媽的話?”

“你不會去霍格沃茨,我們和你的父親已經沒了半毛錢關係。”

“都是你搞得鬼對嗎?你差點讓他半身不遂。”

“這他嗎的是我一個人的女兒嗎?!是誰把她撫養長大的!”

“如果你再在學校裡耍陰招,控製不住自己——那麼孤兒院更適合你。”

“奧爾西諾,他就像我的親生兒子一樣,有天賦聰明。你說卡利斯塔?哈哈哈哈….她太聽話了,很無趣,像塊木頭。“

“卡利斯塔。”“醒醒…”

好難聽,有人在喚她的名字,低沉嘶啞又蹩腳,喉嚨生鏽得像是十幾年沒有說過話一般。

她隱約覺得自己躺在沼澤地中,臉上和四肢都是黏糊糊的泥巴。“冷…”卡利斯塔含糊不清地呐呐道。

她像個嬰兒一樣,本能向一處溫暖的地方靠近,將腦袋靠在一處毛茸茸的地方。

這樣的觸感讓她想到了六歲時的史努比小狗的白色毛毯,每次的聖誕節,她會把毛毯裹緊自己的腳丫。

在墨綠色的聖誕樹下,彩燈高照,小球精致可愛,伯利恒之星閃閃發光。

她趴在溫暖的餐桌上,水晶球內的黑色小狗走在雪地上,留下一路的腳丫的痕跡…

模糊地念著,她更加捉緊了“毛毯”。

黑狗垂眸望著捏著自己耳朵的女孩,眼波流轉間她又收緊了手指間的距離。

西裡斯尚有人知,也不可能把卡利斯塔丟在哪鬼地方,任由攝魂怪享用它的饕餮盛宴。

於是它的四肢快跑斷了一般,硬是拉一具“屍體”仿佛走了十萬八千裡——沒人比他更了解禁林。在樹枝和灌木叢層層疊疊的掩護下,攝魂怪暈頭轉向在森林中失去方向。

它嘴裡銜著卡利斯塔的衣襟,覺得從這裡將她拽到霍格沃茨總不太現實。

不是她先凍死就是自己先累死。

霎時,雪地的瘦削黑影卓然而立,像是黑夜的幽靈。

男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皮膚是乾淨的。銀白無法掩蓋身上沾染的塵土與血跡,像是生來便迎接著混沌與仇恨降生。他躬下身子,脊椎骨從臟兮兮滴著泥水的布料上凸顯出來——最後支著女孩的胳肢窩像拿著什麼精致的花瓶一樣將她舉起。西裡斯心中忐忑,得把她放在一個顯眼的地方,三把掃帚的後門,或者是森林的入口。

——就算是看在哈利的麵子上?

或許是剛才吃了一大塊巧克力,痛苦並沒有蔓延到卡利斯塔的腦袋,她眼皮子打架,卻還是奮力地扯開兩片被褥一樣的東西。梅林…失去重力的感覺…自己整個身子仿佛懸在半空中。

兩隻腳沒有方向地晃來晃去。而模糊的人臉也逐漸變得清晰,雜亂的長發,突出的顴骨,吸血鬼一樣蒼白的皮膚還有一雙狠戾的雙眼——論有什麼能比睜開眼一張殺人犯的臉闖入眼中更要刺激的?也許是早晨起床發現你左邊睡得是斯內普,右邊睡得是費爾奇。

特麼的床下還藏著隻攝魂怪!

“我擦,西裡斯·布萊克?!?”她高聲驚呼比曼德拉草還具殺傷力,卻兩眼一黑差點又暈厥過去。兩條腿不長眼胡亂地踢著,在西裡斯本就臟亂的身上又多添了幾個腳印,“放我下來!下來——下來!”卡利斯塔的小心臟跟長了腿踩在炭火上似的,身軀扭得像一條泥鰍,滑動在男人兩臂之間。發誓就算是凍死在禁林裡,也不要被這個殺人犯折磨死!

“好啊,如果你想引來攝魂怪!就再叫大聲一點。”男人目光如炬,語氣令人不寒而栗。

“去你的!嘔,你好臭啊…”卡利斯塔喉管是火辣辣的,身體是使不上力氣的,嘴是比鋼筋水泥還要硬的。

“奧哧!”慌亂之中,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後,隨著西裡斯吃痛的喊叫周遭瞬間寂靜下來。麵前的男人雖然臟得看不清五官,臉頰上火辣辣的巴掌印倒是顯眼得出奇,也有些滑稽。

西裡斯惱得兩手一鬆,任由女孩掙脫懷抱,讓她用儘全身力氣跑向前方。恐慌衝昏了卡利斯塔的頭腦,於是沒看腳下路,踩到了一塊石頭。

咚——!

世界再次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