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利斯塔多少次懷疑迎接她生命呱呱墜地的不是聖芒戈的白色被褥,而是豬頭酒吧臭氣熏天的茅坑。
如果她知道未來父親是邁倫·瓦格泰爾說不定會在子宮裡用臍帶將自己勒死。
多少青春年歲前,兩位風華正茂的青年一拍即合,在無數次乾柴烈火的夜晚繾綣旖旎,密語纏綿。
她終究是在著包不住火的紙中誕生了,估計沒人會對這孩子的到來感到期待。
除了奧林這個狂熱的學曆崇拜分子費勁心力想將她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用最不容置疑的手段把玩著這個漂亮的布娃娃。
卡利斯塔無時無刻不在想象那排列密集的英文難道不更像是螞蟻的斷指殘骸嗎?
奧林有些嚴格,她不如意時喜歡用戒尺在卡利斯塔的手心留下“吻痕”。
至於古怪姐妹?如同困獸一般在臨死前絕望的嘶吼不被卡利斯塔所欣賞,像茹毛飲血的原始人用犬牙嚼碎了骨髓似的。
或許是因為邁倫的狐朋狗友不待見她——她十一歲就能讀懂空氣的微生物了,那種隱隱的無形,像是一道厚障壁,細細耳語著她並不被他們接受,悄無聲息將她排除在他們的世界之外。
誰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誰。
夏日的月亮高高懸掛,夜晚如此靜謐,木蘭花新月街已然陷入沉睡。
陪著卡利斯塔書寫作業的隻有在籠子裡自娛自樂的“福靈劑”,至於為什麼叫這孩子“福靈劑”,僅僅隻是因為它的主人在某些時刻想獲得更多的幸運,比如說期末考試。
五年級的暑假,對於卡利斯塔來說不算愉快——因為O.W.L考試,奧林會一個暑假都鬨得她不安寧。
一個月十五封信!十五封!平均兩天一封!莎士比亞都沒她高產!
而這兒,喧鬨永不停歇——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鬨。
砰!嘩!劈!
卡利斯塔伏案凝視著《高級魔藥製作》,羽毛筆尖停留在緩和劑的副作用上——過量的成分可能會導致長時間或不可逆的睡眠。
她努力地妄想在紙麵上盯出一個窟窿,似乎就能將這段話反複烙印在大腦皮層上。
已知成分:月光石粉…豪豬刺、獨角獸角粉洋川…砰!嘩!劈!
於是這聲音再來一遭。
在這樣下去不是自己的耳膜先爆裂,就是這陳舊的牆先被震掉把自己砸死。
她扔下一疊羊皮紙,摔門而出。
客廳裡像剛經曆過一場瘋狂的屬於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的魁地奇比賽,隻有他們才會把場地弄得一團糟。
頂燈在天花板上一晃一晃,一閃一閃——鼓舞著這場秀。
狹小的空間被酒精的氣息充斥,還有香煙——她仿佛看見了清晨的霍格沃茨,雲霧繚繞。
他們施了咒,讓這件屋子仿佛獨立於世,以防麻瓜投訴到官員那邊去!天知道周旋那些麻瓜聯絡室的家夥有多難,誰也不想一晚上來七次檢查。
邁倫頂著像掃帚尾翼般得亂發,光腳踩在胡亂的啤酒罐中,搖頭晃腦像磕了五十瓶安眠劑。
“不要這一段,這個音的節奏太低沉了!”他歇斯底裡地吼叫著,咚的一聲倒在了臟兮兮又打結的地毯上。
黑漆漆又油膩的木地板能讓她全身起疹子,卡利斯塔覺著自己的腳像陷在了沼澤地裡。
她忍著想要嘔吐的衝動,挪著腳步到男人跟前:“你可以安靜一些嗎?!”
而這聲音瞬間被拔地而起的男高音淹沒。
邁倫搖搖晃晃地撐起身子,從桌子攬下一排玻璃杯摔得欻欻響,又原地轉了個圈,最後倒在爆出棉花的沙發裡。
旁邊的玄關處是一灘不明的嘔吐物。
他傻乎乎地笑著,露出兩排歪七八扭的牙齒,神誌不清:“當然當然…如果你想去你母親那兒——我們都沒有意見。”
卡利斯塔的母親住在伯明翰,那個離木蘭花新月街有120英裡的地方。
眾人哄然大笑。
這無疑是將一個十六歲的女孩串在燒烤架上,卡利斯塔早就習慣在他父親這不受待見的滋味。
“卡利斯塔…來來,來點?”邁倫伸出手臂,將酒杯遞出來。
濃稠的液體中,漂浮的是唾液還有一顆帶著血絲的不知道是誰的牙齒…
卡利斯塔冷眼瞧著這瘋男人——千萬人的偶像,巫師界的一顆冉冉升起的萬眾矚目之星。
多麼輝煌,多麼燦爛的人物,如今像個美國窮鬼街區無家可歸並且欠了一屁股債的癮君子。
她覺得是自己的耳朵瞎了,腦子顛了還是所有人都得了臆症變得不正常。
“邁倫…他喝過頭了。”奧爾西諾竄出來用身軀橫跨在二人之間,他的額前的短發好像被香煙燒斷了一小節,正不聽話地翹起來。
“奧爾西諾,我長了眼睛,我能看出來。”
昏暗的燈光下,四周嘈雜淹沒了二人的聲音。卡利斯塔雙手抱胸,卻不拿正眼瞧對方。
奧爾西諾抿著兩瓣嘴唇:“我給你泡茶?”
砰——
但是回答他的隻有拒絕的摔門聲。
卡利斯塔心煩意亂,靠在門背後,憋著一團無名怒火,於是猛地衝過去將窗邊的椅子踢翻。
心頭不得勁,嘴裡罵罵咧咧地開始收拾著衣物。
牙齒嚼得皆是“瘋子。”“混蛋。”“傻逼。”等字眼。
明知道這樣的賭氣是在懲罰自己,可卡利斯塔的年紀似乎沒有成熟到能夠對一切都滿不在乎。
“福靈劑,安靜一點。去吧,在樓下等我。”
卡利斯塔打開籠子的鐵栓,貓頭鷹歪著腦袋睜著圓溜的眼睛瞧著她,撲騰兩下便飛出窗外。
她瞄準了將行李箱和貓頭鷹的籠子從六樓丟下去,正好砸在灌木叢裡——她的準頭總是這麼好。
嗷嗚————!
四處本該隻有行李箱落地的聲音。
不遠處傳來的動物詭異嚎叫讓她打了個激靈…等等,什麼鬼動靜?
過了半晌卻沒了動靜,她沒多想。
卡利斯塔從門縫中探出一個眼睛。
很好邁倫已經陷入昏睡…那麼其他人呢?個個麵色通紅,陷入對音樂的癡狂中。
直到自己佯裝自然地去轉動大門的把手,從身後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
奧爾西諾靠近著,嚴肅地將她堵在了小小的一塊方磚中。“太晚了,現在出去不安全。你該知道…西裡斯·布萊克,那個殺人犯越獄了。”低沉的聲線,像烏雲一般一點點壓縮著這呼吸的空間。
不安分的右手拽住了卡利斯塔的書包帶子。她拽著尾,一寸寸地將帶子緩緩抽離。
老天,這難纏的家夥。“我羽毛筆沒墨水了。”
對方識破了她的謊言,如果不是卡利斯塔早就看透此人恐怕以為他會讀心術。
你知道的,一些感性的小問題…
“我和你一起去。”
卡利斯塔意有所指地將眼神飄向他身後,“你該去照顧邁倫,以防他做出什麼蠢事。”邁倫一隻腳都搭在了窗台上——這裡是六樓,窗外的空氣格外清新。“比如下一秒從窗戶一躍而下或者點燃天然氣。”
她露出惡劣的笑容,像是巴不得立刻發生點什麼。
這瘋男人的破袍子被風刮起,啤酒罐早就飛出去了。“搖滾萬歲!”
眼見著自己的隊長馬上就要摔得半身不遂,奧爾西諾隻得撇下了卡利斯塔,一步抵三步地朝另一方向飛去。
卡利斯塔趁這空檔溜了出去。
樓下隻有路燈在堅守,除此之外皆是黑暗。
家家戶戶門房緊閉,電線杆上的通緝令被吹到了人行道上,卡利斯塔將它搓到一邊。
風不算太冷,現在才八月底。
她穿了一件單衣和當下高中女孩們都時興的短褲,上麵有星星和月亮的刺繡——奧林總是不允許她露出太多的皮膚。
仿佛女人像鸚鵡般尖銳的嗓音依舊縈繞在耳邊:“穿上你的外套!!”
而卡利斯塔總是會乖乖聽話地遮蓋住自己身體。
這也許是和邁倫住在一起的唯一好處,這個男人除了“事業”和酒精什麼也不在乎!
“去你的古怪姐妹。”
“這特麼就是個精神病院。”
她嘴裡喋喋不休,倒著頭往後退的同時——對那扇如同白晝般明亮的窗戶豎起了中指。
灌木叢一旁的垃圾堆,發出濃烈的惡臭。
福靈劑像是受到不小的驚嚇從草叢中逃出來,喔喔地吵鬨著飛在卡利斯塔的耳邊。
最後停在肩上,害怕地將腦袋埋在女孩的頸窩中。
卡利斯塔將頭發束成一個鬆散的馬尾,自顧自地穿行在灌木叢中摸索著行李。
直到雙手探索到一片柔軟的領地,帶著略高的溫度,她像個石雕一樣呆滯在原地。
某些情感陌生地踏入她的領域進入她的血管,她感受到對方灼熱的血液沸騰,其中如同焰火一般的瘋狂,像個無頭的狐媚子在心房橫衝直撞。複雜、混亂、怪異,像是怪味的比比多味豆。
指尖麻木,仿佛被火鉗子灼傷失去了觸覺。
不對!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對勁。
她猛地將手臂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