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1)

夜深之後,兩人溜出靜悄悄的老城,奔著城外的新建河而去。

進了數九寒天,河麵凍上了。

遠遠看過,如同青灰色的玉帶,橫在河堤之上,延綿不絕。

要去的地方在對岸,最近的渡橋在五裡地開外,最快的方法是踩著冰麵走過去。

幸好冰塊凍得足夠厚實,沈希靈走在前麵,袁長麟則緊隨其後。

此刻月光散落在沈希靈身上,好似為她披了件凝霜乳白的薄紗,

在萬籟俱寂的夜,如同神女降臨。

袁長麟看得出神,走慢了些,

沈希靈聽出他的腳步聲不對勁,回頭提醒:冰滑得很,當心。

一句話,又把人拉回當下。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來到了對岸。

沈希靈停下腳步,指著遠方幾處朦朧的星火說,“穿過這片林子,就到地方了。”

雖說明月當頭,可樹林枝椏密不透風,一重挨著一重,

腳下的路融在這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裡。

一陣詭異的凜風從沈希靈麵前掃過,好像有什麼「臟東西」朝她撲過來,

嚇得她背後出了一層冷汗,兩腿也不聽使喚。

下意識想抓住什麼,一把拽過袁長麟的胳膊,那麼堅實有力,撐起怕得發抖的自己。

心裡踏實了,可嘴上還逞強:彆,彆怕。

袁長麟暗笑,一開口還是附和她:有你在,我不怕。

也換個了姿勢,擋在她身前,好先一步探明前路。

也看清了剛才的「臟東西」——一隻小鬆鼠。

好不容易走出去,剛才的燈火在眼前清晰起來。

一垛垛茅草堆搭出的窩棚,圍在一起,當中點著篝火。

一個頭戴兜帽、身披鬥篷的身影朝兩人走來,背著火光,看不清模樣。

“你怎麼來了,很久沒見了”開口卻是個甜蜜的女聲。

“紅姨~~~”沈希靈的聲音也溫柔了幾分。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次想打聽什麼消息?”女人倒是心直口快。

“既然您這麼直接,我也不客氣啦~我們想找一個名叫陳泉的人,他之前在福泰醫院做手術,之後杳無音訊。”

“我知道了,明天你來拿消息吧”

“好!那我們先走了”沈希靈說罷,轉身就要走。

袁長麟難以相信,大半夜冒著冷風出城走這麼久,講這麼幾句話就結束了?

沈希靈卻不管那些,拉著他的袖子,催他快走。

那個女聲又開了口:“小沈,查案不要太拚。還有,你挑男人的眼光倒是不錯。”

這一句讓沈希靈臉紅到耳朵根,拉袖子的手刷一下放開,急著辯解:他真不是···

回去的路上,袁長麟壓不住好奇心:“這女人到底做什麼的?”

“紅姨是有名的占卜師。你想知道的任何事,從她那裡都能知道答案。”沈希靈眼裡透出一絲狡黠,“聽說刑事科的人可喜歡找她問案件線索了。”

“那你怎麼知道的?”

“從父親那裡了解的,他很喜歡找這種旁門左道。”沈希靈一半在回答,一半在回憶。

太陽初升,天色漸亮,兩人慢慢走回城內。

“我送你到家吧”袁長麟想起上次沒送她回家的事,這次要看著她進門才放心。

沈希靈搖了搖頭,“直接去署裡吧,今天該上班了。晚上帶著消息找你”

作為袁家大少,工作在外人看來也隻是做做樣子,

但他從來沒這麼魂不守舍,心心念念晚上快點到,

為了案子,一定是為了案子快點告破。

“和王佩梅同天手術的人,名叫陳泉,是個20歲的男子,在戲園子裡說相聲”沈希靈拿著小本本,念著記下的消息。

“說相聲的?按理說福泰醫院不會收這種···”袁長麟深知這家醫院的趨炎附勢。

“話是這樣,但他最近很紅,出手闊綽。來醫院因為班主介紹,說這裡治療好,康複快,說白了還是盼著他趕快回舞台賺錢。”

袁長麟不知道這個問題該不該問,但還是說出來:“那,陳泉,還活著嗎?”

“手術當天完成,但沒多久人就不行了”沈希靈望向天花板,“但最傷心的,是王佩梅,兩人病情相似,一來二去就這麼認識了,我想,也因此墜入愛河了吧。”

“因為安炳林隻顧著給王佩梅做手術,由助手匆匆完成他的部分,才導致後麵惡化。”袁長麟串起了所有線索。

“當王佩梅知道他的死訊,瞬間萬念俱灰,從窗戶一躍而下。”沈希靈補上最後一塊拚圖。

“還有個問題,那個「節奏」指什麼?”

謎底已經揭開,可袁長麟依然心存疑問。

“不知道,可能是陳泉在花園裡練習快板的聲音吧。”沈希靈有過一瞬間的茫然,很快又恢複正常。“走吧,我們要和那位安醫生吃飯了。”

桌上的牛排散發著濃烈的肉香,溢出的油脂反射燈光,更顯得誘人。

醫生猛猛吸了一口香氣,咽了咽唾沫,厚厚的鏡片藏不住放光的食欲。

“請吃吧”袁長麟熟練地把牛排分成小塊,他知道,自己不動手,對方也不會開口。

為了引誘他說出實話,不得不讓他放鬆。

沈希靈則忙著吃麵包,說實話,她覺得吃飽了才有力氣揭穿對方。

“那我不客氣了”醫生切了好大一塊,塞進嘴裡。兩腮忙著嚼肉,鼓鼓囊囊的。

袁長麟喊了服務生開了一瓶酒,如今津城的特產——玫瑰露。

一杯給對方,一杯給自己。沈希靈那邊,不給了吧。

醫生拿過酒杯,咕嘟咕嘟,把肉和酒一起送進胃裡。

對方吃得差不多了,沈希靈想,是時候進入正題了:

“我們想和你聊聊王佩梅的事”

醫生十分肯定:“我告訴過警察署,她是意外。”

“和她同時治療的病人,有個名叫陳泉的小夥子。他們同病相憐,一來二去,彼此相愛了。”

醫生不以為然地反問:“那我算他們的月老了?結婚時該請我喝酒吧。”

一句反問讓沈希靈措手不及,但她沒慌,乾脆亮了底牌:“他在戲園子裡說相聲,身世比不了王家煊赫,你也不想為他多費心思,把他甩給了助手,可助手草草了事,不久人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