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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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端楓給聶更闌的儲物袋裡不僅有靈石、高階丹藥,也有一些低階符篆、火折子、水囊和乾糧之類不須靈力凡人也能使用的物件。

且儲物袋裡還放了張寫著備注的字條。

一枚上品靈石可換一百枚中品靈石,一枚中品靈石可換一百枚下品靈石。

儲物袋裡共有五百枚上品靈石。

以及一些低階符篆,如低階驅邪符篆,明心靜氣符等等,還有丹藥,有十枚高階丹藥,以及中階丹藥若乾,都是補氣培元的,療傷丹藥也有不少。

聶更闌一時間看花了眼。

他不知道這儲物袋的東西對他一個孤單踏上修仙路的少年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間在普通散修中已經算得上是“小小富豪”。

聶更闌挑了一顆療傷丹服下,不過片刻,身上被食人花和火麒麟刺出的傷痕化出縷縷白煙,痊愈了。

又服下一顆培元丹後,他渾身疲累一掃而空,開始慢慢往樹林的北邊走去。終於來到鎮子上時,聶更闌看一眼身上臟兮兮破爛的家仆衣服。

他有些猶豫,不知道買一套衣服夠不夠,正猶豫著,已經來到一家成衣店門前。店家看到一個臉上有猙獰疤痕的少年起初嚇了一跳,不過很快笑臉相迎上來,“小哥,買件法衣不?隻要五十下品靈石,低階法衣即可帶走!禦寒驅熱防蟲什麼的都不成問題,買一件吧?”

隻需五十下品靈石?

聶更闌暗暗鬆了口氣,直接拿出儲物袋:“拿一件。”

店家臉上笑成了花,“好嘞!”

聶更闌當場換上新法衣,由於對靈石的數目有了概念,他鼓起勇氣去詢問了租馬車的價格,沒想到隻需二十枚中品靈石,於是直接包下一輛馬車上路。付靈石時,車夫一眼掃到他儲物袋裡的東西,默默放下車簾,揚起馬鞭出發。

聶更闌靠在車壁上閉目休憩時,才發覺早已饑腸轆轆。他拿出儲物袋裡的乾糧和水,盯著發了很久的呆,心裡不是滋味。

從進聶家以來,他從未在親人身上感受到一絲溫情,所有人視他為草芥,一根能隨時捏在手裡碾碎的最不起眼的小草。

離開聶家,聶更闌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仿佛逃離了一座隨時能扼住自己咽喉窒息的牢籠。哪怕自己最後悲慘地死在他人手裡,也絲毫不後悔。

從凡界回到雙親身邊的少年,不過一月之餘,永遠地離開了聶家莊。

馬車一路往北而行。

靈音宗往北走,禦劍的話得三天三夜,坐馬車至少也得十天的車程。

聶更闌在馬車裡睡了會兒,就感到身上寒氣越來越重,不一會兒就被凍醒了。他這才記起,除了在瘴霧沼受的傷,他之前在聶家祠堂罰跪受的寒氣還未祛除。

他在儲物袋裡翻找一陣,找到一枚高階“清韻丹”,拈起丹藥仰頭吞下。不一會兒,體內血液脈絡湧出無數細小的暖流。等到身上的寒氣終於被祛除乾淨,少年安心在角落躺下,閉目養眠。

約莫一天一夜的路程後,馬車在某處山坳忽然一震,隻聽車夫“籲”了一聲,馬嘶鳴出聲,接著整個車身安靜下來。

聶更闌從夢中驚醒,聽到車夫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客人,路中央躺了個人,堵住了去路。”

聶更闌掀開車簾探出頭,問:“什麼人躺在那——”

話未說完,一把冰涼的匕首抵上腰間。

聶更闌渾身僵住。

車夫粗啞的嗓門在耳邊傳來:“把儲物袋交出來,否則彆怪我手下不留情。”

聶更闌後背冒出冷汗,腦子急速轉動企圖找到可以脫身的法子。

忽的,他臉上半尺長的疤痕似乎動了動,聶更闌隻覺得臉上又癢又辣,還沒想出任何對策,就聽到車夫發出一聲驚呼。

“啊!”

當啷一聲匕首掉落在地,車夫自己也摔落在落滿碎石的地麵,疼得不住翻滾。

聶更闌驚魂未定看過去,發現是他的眼睛被符篆打中,那雙渾濁的眼球正燃著一簇妖冶的藍色火焰。

“光天化日之下搶劫,你膽子可真不小。”

聶更闌朝上方的樹乾看去,隻見一個和他差不多年歲的小乞丐正衝他眨眨眼,隨之跳了下來。

車夫還在慘叫,一邊從自己的儲物袋裡翻找丹藥吞下。

小乞丐站在聶更闌身側咯咯笑個不停,“我這符篆可是一個元嬰修士好心送我的,名為毒咒符,若是半個時辰內沒有相對品階的清毒符篆給你解咒,這火焰怕是要把你的眼球灼瞎了。”

車夫惡態畢露,二話不說頂著眼部劇烈的灼痛感一躍而起,“老子先殺了你們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你們手裡的寶物還不是儘歸老子所有!“

聶更闌嚇得連連後退,情急之中記起自己還有保命的符篆,立刻去翻儲物袋。

但小乞丐比他更快,隻見他左右手各捏了一張符篆,機敏地往車夫臉上扔去。

還未等車夫有所動作,他身上已經布滿了和眼睛一樣藍色的火焰。

“啊啊啊!”

他猝不及防倒地,再次滾落在碎石地麵,痛苦嚎叫不停地翻滾。

小乞丐啐了一口:“想殺我們兩個,做夢,你還是乖乖躺在這等著被人殺和奪寶吧!”

說罷朝呆愣的聶更闌走過去,拉起他的手。

聶更闌突然清醒,猛地甩開小乞丐的手後退到馬車邊緣。

“嗐,彆愣著了,此地不易久留,再不走,你的儲物袋又要被人盯上了。”

小乞丐的話提醒了聶更闌,他一咬牙跳上馬車,小乞丐麻溜地坐到車頭,“我來趕車。”

聶更闌忍不住從簾子裡探出頭,看向依舊在打滾嚎叫的車夫,“我們搶了他的馬車,真的可以嗎?”

小乞丐像是在打量怪物一樣盯著他,“如果不是我,他恐怕已經把你殺了,這人還揚言要殺我。小兄弟,殺人奪寶的事修真界隨處可見,你從哪個世外桃源來的,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替殺人者說話的。”

聶更闌耳邊頓時響起生母說過的話。

“修真界向來弱肉強食,以武為尊……”

原來修真界的殘酷所言非虛,他頭一次上路就遇到了。

聶更闌默默閉嘴,不再出聲。

小乞丐眨眨眼,咳嗽一聲,“一看就知道你也是去靈音宗參加弟子大選的對吧?咱們目的地一致,駕!”

他揚起馬鞭一甩,駕車離開。

煙塵滾滾而起很快又平息,山道上隻剩下車夫嘶啞的慘叫聲,久久不息。

不知道是否因為有小乞丐在,接下來的路程異常順利。

隨後,經過一處鎮子時,兩人下車去補給物資。

上次急著離開那條被車夫意欲殺人奪寶的山道,這幾天又都在趕路,入夜則歇息,聶更闌沒怎麼好好和小乞丐說過話,這次是總算是看清了小他的真麵目。

這是個和聶更闌差不多年紀的少年,有著一雙靈動狡黠的眼睛,假如忽略臉上那層灰撲撲的粉塵,可以算得上是一個清秀俊氣的少年。

兩人結伴進了鎮子,聶更闌要補給乾糧,拿儲物袋裡的靈石付賬時,被小乞丐瞥見一把攔下。

“財不外露。”

小乞丐眼疾手快從袋子裡拿了十塊下品靈石付給攤主,拿上吃的拉著聶更闌離開。

回到馬車,小乞丐又祭出一道符篆散於車廂內,看到聶更闌的目光,他解釋道:“這是隔音符,能杜絕大部分修為低下修士的窺聽。”

說著,他恢複正常音量問道,“哎,你是從哪兒來的小少爺,怎麼這麼不諳世事?”

聶更闌對小乞丐自來熟的模樣極為警惕,麵對問題隻是沉默。

小乞丐朝他伸出手,“嗐,我叫許田田,就是個小散修,也打算去靈音宗參加大選,要是僥幸被選中,不僅有師父帶我修行,衣食也不用愁啦。”

他又道:“你難道不知道財不外露的道理?方才我見你付靈石絲毫不知道遮掩,如果不小心點兒,恐怕又會招來殺人奪寶的陰險玩意兒。”

聶更闌聲音很低:“我……”

許田田自顧自地說:“你啊應該把上品靈石多換一些中品靈石和下品靈石,這樣就不會讓彆人看到那些上品靈石了。”

“還有啊,你那些丹藥什麼的也往裡收一收,千萬彆讓人看到了。唉,如果不是遇到我,真怕你還沒到靈音宗就曝屍荒野嘍。”

聶更闌在綠苑時一直自詡機靈聰明,但到了修真界這個完全陌生的地域,可以說人界的規則很多時候不適應於人界。

出了聶家莊以後,他算是深刻意識到了殺人奪寶居然是如此稀鬆平常的一件事,就連一個大人都可以隨意搶奪一個孩子的物品。

許田田哎了一聲:“我就告訴你吧,除了那些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的名門大派,散修的修煉環境是極為惡劣的,都是黑吃黑,有良心的散修不會這麼做,但大部分都是踩著彆人的血肉和法寶提上去的修為……”

聶更闌默默聽了許久,最後按捺不住問了一句:“倘若碰上大魔頭,譬如那個白衣人,我們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許田田被噎住,過了好一會兒哈哈大笑起來:“你還真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小白啊,白衣人修為已經接近大乘期,哪能看得上這點丹藥和靈石,能盯上你的,修為都不會超過金丹,明白了嘛?”

“就像前幾天那個車夫,我看他修為絕對不會超過築基中期,雖然不準不過也大差不差啦。”

除了望舒老人,聶更闌第一次如此細致地了解到這麼多關於修真界的事。他不免好奇地提了幾個問題。

這些問題像是觸發了什麼機關,一下子打開許田田的話匣子。

於是,聶更闌就這麼聽了許田田一路的念叨,七八日後,兩人在靈音宗弟子大選前順利趕到了山腳下的杳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