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邪(1 / 1)

“邢簡,你他媽發什麼瘋!”

徐少看清是誰打自己後,拚著一隻手還在劇痛中衝過去要把人撲倒,沒想到被邢簡一揮袖跑直接撂倒在地。

這下,徐少不光手,就連渾身上下都摔得鑽心疼痛,翻來覆去打滾嗷嗷叫喚,“邢……簡!你今日到底什麼意思!”

邢簡眸色冰冷:“謹言慎行。”

話一出,徐少、周少都愣住了,後麵的汪少也睜著一雙大眼睛不知所措看著,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似的。

“邢簡!”徐少咬牙切齒低吼,“你居然為了一個小倌打我?王八蛋你——”

沒等罵完周少已經衝過來捂住他嘴,“彆說了徐之鳴,你還沒看出來簡哥喜歡這位聶家二少?你欺辱嫂子簡哥能不發火嗎!”

周少說罷又勸邢簡:“簡哥,你大人有大量彆跟他一般計較,他知道錯了。”

聶更闌死死盯著徐少,眼底充斥陰鬱之色,“什麼嫂子,閉上你們的狗嘴!”

周少按住吵鬨的徐少,神色揶揄地看著他,“怎麼,難道你還不知道?你和簡哥馬上就要訂婚,你說我們是不是該稱你為嫂子?”

聶更闌渾身一震,失聲道:“你,說什麼?”

他要和男人,訂婚?

聶更闌猛地拔腿往水榭外跑。

他要找聶重遠問清楚!

周少以為他要找長輩告狀,追上去要將人擒住,誰知一道透明的氣牆橫亙在前把他狠狠彈回去摔了個大馬趴。

周少不死心還要追,“我就不信邪了!”

這時,各族長輩紛紛被吵鬨聲吸引過來,聶雲追聶雲煙兄妹倆飛奔而來,上前阻攔要抓聶更闌的周少。

“住手,放開我弟弟!”

徐家主看到兒子的傷勢當即大怒,“鳴兒,誰把你打傷的?”

周家主亦是怒氣衝天扶起兒子,“炎兒,這是怎麼一回事?”

周少慌忙擺手,心虛地瞟一眼聶更闌和邢簡,又拚命給徐少打眼色,“沒、沒什麼,就是聶家二少不相信他要嫁給簡哥,我們起了點小衝突,爹,我們沒事!”

聶重遠神情肅穆,冷冷喝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因何爭執?”

聶更闌雙目赤紅,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父親,他們說……我要與邢家公子訂婚,可是真的?”

此話一出,四周皆驚。

聶雲斟無聲地扯起嘴角,目光帶著嘲弄。

聶重遠怔了怔,很快神色恢複如常,“你知道了?”

邢家主這時道:“聶家主,既如此,不如乾脆在論道會之前宣布這個喜訊。”

“也好,”聶重遠環視一圈在場眾人,拱手道,“諸位,邢家長子邢簡將與我的二子定親,兩家馬上會成為親家。”

說罷,目光終於放到親兒子身上,“更闌,兩家長輩都算過,你與邢簡命格相輔相成,天造地設,屆時兩家尋一個黃道吉日與你二人訂婚,等到你們修煉一途順遂之時,再舉辦結契大典,成為道侶。”

幾位家主聞言紛紛道賀,“原來是要辦喜事了,聶家主,邢家主,恭喜恭喜啊!”

人群中,邢簡身形微動,似要出聲。

卻有人趕在他之前顫抖地大叫出聲:“我不同意!”

所有目光頓時投向聶更闌。

少年又驚又怒,漂亮的朱唇失去血色微微顫抖,即便呼吸不順可還是極力支撐著站穩了,定定地與生父對視,“父親,我不喜歡男人,並不打算和一個男人成親!”

眾人愕然。

邢家主目光沉沉,神色不滿,“聶家主,這是何意?不是說,此子來自凡界的……”

既是小倌,怎會不喜男子?

聶重遠看向聶更闌,劈頭蓋臉一頓訓斥,“更闌,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他本以為這小子能審時度勢,一個四靈根的廢物能嫁進邢家已經天大的恩賜。沒想到這逆子居然當眾駁斥這門婚事!

聶更闌麵容毫無血色,後槽牙咬得死緊,“我說的難道還不夠清楚麼!我不喜歡男人!”

他急切地在人群裡尋找生母的身影,心想,即便父親不理解,她身為自己的母親一定能理解自己。

可四周卻絲毫找不到沈端楓的影子。似乎從早上開始,他就沒見過她。

聶重遠氣得美髯抖動,“放肆!你知不知道,以你的資質很難修煉得道,想拜入靈音宗門下更是難如登天!嫁給邢賢侄是你的不二選擇,識時務者為俊傑,你休要給兩家難堪!”

聶更闌眸色寒芒閃動,怒極而笑:“如果我說不呢?”

水榭下,靈泉潺潺流過,五彩靈葉被風吹拂微微擺動。

空氣一陣死寂。

邢家主氣笑了,“聶家主,聶家到底在玩什麼把戲,是否要給我們一個解釋?”

“邢家主,對不住,事發突然,也許是更闌……”

恰在這時,一道沉冷的聲音驟然響起。

“爹,我不想娶他。”

眾人循著聲音望去,發現邢簡從人群中走出,眸麵無表情盯著著陰鷙的聶更闌。

邢家主以為兒子不高興:“簡兒莫氣,此事聶家定要給我們邢家一個說法,爹……”

“爹,孩兒是真的不想娶這個四靈根的廢物,”邢簡再次截斷話頭,“不如今日就當麵說清楚。”

“為何?你昨日不是還說很喜歡他麼?”

聶更闌驀地抬頭,淡色眸子布滿血絲,看著邢簡的目光森冷陰翳,胸腔開始蔓延起一絲絲惡心窒息感。

邢簡搖搖頭,神色冷漠:“四靈根的廢物也就罷了,可是孩兒嫌棄他此前在人界的身份,孩兒覺得他配不上邢家少夫人的身份。”

邢家主一笑,道:“好,既然簡兒不喜,那我邢家也沒必要再繼續糾纏。”

“聶家主,既然如此邢、聶兩家的婚事就此作罷,也正好合了聶二公子的意!”

聶重遠臉色微變:“邢家主,不可!談好的婚事如何能說中止就中止,況且小兒的身份此前已經向邢家透露過,邢家此舉未免太過武斷。”

“聶家主說笑了,難道不是你們聶家食言在先?”邢家主氣極而笑。

聶重遠要發作,卻被老二聶重山攔下。

聶重山笑嗬嗬道:“諸位,今日主題是清談論道會,既然兩家的事已經說清,論道會可以開始了吧?”

老四聶重音:“確實如此。大哥,邢家主,無論如何論道會還是要進行的,不若兩家暫時放下此事,如何?”

邢家主:“當然,請吧,諸位!”

聶重遠怒不可遏,對聶更闌喝道:“逆子!滾去祠堂跪好,沒我的命令不許起來!”

聶更闌知道自己暫時躲過去了,渾身一軟,整個人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冷汗淋漓,幾欲跌倒。

聶雲追和聶雲煙見狀連忙將他扶住,“我們帶你過去。”

聶重山出麵求情:“大哥,更闌這孩子驚嚇得不輕,不若還是免了他的責罰吧?”

“你替他說話,誰來填補聶家的麵子!”聶重遠一拂袖,率著幾大家族之人怒而離去。

本想給那逆子找一門安生的婚事,誰料他竟絲毫不領情,還在幾大家族前給聶家丟儘了臉麵!簡直是忤逆不孝!

眾人跟隨聶家的人紛紛離開花園。

臨走時,邢簡淡淡瞥一眼聶更闌的方向。

聶雲斟嘴角上揚,麵上始終挾帶一絲看好戲的表情。

龍鳳胎手舞足蹈地衝聶更闌做鬼臉,“活該,活該,凡人又要罰跪啦!”

……

聶更闌被扶到了祠堂。

他才跪過寒冰陣,身體本就孱弱,沒料不到幾日又回到了這個鬼地方。

聶雲煙姐弟倆相視一眼。

門外就是守衛,聶更闌不罰跪是不可能的。

聶雲煙悄悄從儲物袋裡掏出一個指環塞到聶更闌手裡。

少年驚異抬頭,看到聶雲煙朝他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戴上,又指了指這個寒冰陣。

聶更闌默默把戒指戴上。等到聶雲煙姐弟兩人離開,熱淚終於抑製不住決堤而下。

他一拳砸在冷硬的地磚上,雙目赤紅,森然可怖。

本以為尋回雙親能彌補之前十幾年未曾有過的親人溫情,卻不料依然不能擺脫成為男人玩物的命運。

聶更闌胸腔裡的惡心感依舊揮之不去。

祠堂寒冰之氣如跗骨之蛆,慢慢滲透進入體內。

漸漸的,他雙臂滑落至身側,開始凍得嘴唇發抖。

所幸他戴著那枚聶雲煙戒指,寒氣比昨日要消減兩分,可這種程度的冰寒之氣依舊不是一個凡人能抵擋得住的。

倏地,院子掀起一陣風,卷起一個漩渦飛入祠堂形成無形透明的罩子落在跪著的少年身上。

聶更闌身上倏然有暖流湧遍全身,已經僵硬的手腳居然能稍微動彈了。

他不可思議地抬起右手,看向那枚聶雲煙的戒指。

是戒指開始發揮效力了?

……

聶家廣場。

論道會開始已有一炷香時間,坐在下方的聶重遠忽然感到祠堂似乎湧起一陣靈力波動。

很細微,隻一刹那而過,仿佛蝴蝶蹁躚擦過眉間的觸感。

聶重遠驀地起身。

前來參加論道會的沈端楓拉過他袖袍,“怎麼了?”

“祠堂似乎有外力入侵。”

聶重遠坐下凝神,雙手掐訣祭出元神探查祠堂那邊的情形。隻不過幾息,他元神回歸本體,疑惑地看向沈端楓。

“什麼也沒有,難道是我的錯覺?”

*

論道會結束後,幾大家族的人陸陸續續離場。

徐少已經服下丹藥,手並無大礙,隻是對邢簡還抱有怨氣,不肯搭理對方。周少隻能和汪少在兩人中間當和事佬。

周少:“簡哥,從今天進來起你就冷著一張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個小白臉會悔婚了?”

汪少小聲道:“那個聶更闌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門婚事好吧。”

周少壓根懶得理他,又道,“簡哥,你是真不喜歡那小白臉,還是礙於麵子才退婚?”

邢簡眼神冷淡瞥過來,周少幾人被看得發毛,忽然感到脊背發涼,四周有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而下。

邢簡加快腳步出去,周少拉起徐少追上去:“簡哥你彆生氣,等等我們,走慢點啊!”

一行人簇擁邢簡終於來到聶家山門外的廣場時,幾艘飛舟已經停在上空。

邢家主走過來:“簡兒無須難過,你要什麼爐鼎爹不能給你找來?到了臨霧宗,外麵的優質爐鼎隻多不少。”

邢簡一貫浮花浪蕊的做派今日全無,隻是淡聲道:“爹,我是真的不想娶那個臟東西,您隻需要記住,無論之後我再如何表態,都不會再娶聶更闌。”

話落,一陣狂風平地滾過。

邢簡眼珠子開始瘋狂亂轉,不過幾息恢複正常。

他大口喘著粗氣,如夢初醒。

而後,掏了一把清心丹吞下,猴急地抓住邢家主的手。

“爹!”

“那個絕色爐鼎,小美人兒在哪?”

邢家主皺眉,沉聲道:“簡兒,你這是做什麼?”

邢簡搖頭晃腦,連疊聲叫道:“聶更闌,他叫聶更闌對不對?爹,我一定要娶他,我喜歡他,爹,您幫幫我,爹!我非他不娶!”

周少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弄懵了。

邢家主甩開兒子的手,喝道:“邢簡!我看你是要把我氣死!剛才你做什麼去了,口口聲聲要退婚,現在後悔也晚了!”

邢簡頭搖得如同撥浪鼓:“爹,我不想退婚,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怎麼了,我不受控製!爹,您幫幫我,我要娶聶更闌!”

“混賬東西!”邢家主掀開兒子的手,“你嫌邢家丟臉丟得不夠是吧!”

“那個聶更闌不許你再打主意,他不配進邢家的門!”

邢家主氣得直接上了飛舟。

邢簡著急忙慌跟上,不知從哪抽出一把羽扇給老爹扇風,模樣狗腿極了,“爹,您就再幫我和聶家說說,我想娶他,爹,能讓我喜歡的沒幾個,我就喜歡聶更闌那樣的!”

“你想氣死我!信不信我回去給你扒了一層皮!”

“爹!”

周少幾個看到邢簡猴急的模樣和今天一整天的冷淡神態判若兩人,不禁麵麵相覷,目瞪口呆。

汪少半晌才蹦出一句今晨才說過的話:“簡、簡哥是不是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