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與血紅的火焰交織疊加,層層疊疊覆蓋了整個樓側方的大洞,濃重的黑煙凝聚成一隻張開獠牙裂口的巨大怪物,向著血紅色的天空發出刺耳的嘶吼。
坍塌的學校教學區逐漸在視野中縮小,邊緣呈現半透明的畫筆繪製般的質感。
寥寥的色彩隨意撒下,映照著血紅色結界中學生們一舉一動的畫麵逐漸凝實,變為一塊薄薄的油畫畫板,被一雙蒼白纖長的手穩穩放入原木的畫板支架之上。
“你這隻畫筆還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在相距數百千米的麥田鎮,都能觀測到夜之城發生的事情,還觀測的這麼清晰。”
紅心站在蔥蘢的麥田麥壟之上,看著那塊畫板上依舊繼續直播所羅門學園畫麵的畫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看上去對畫板本身更加感興趣。
看不出半點對於所羅門學園現狀的焦急。
麵前的麥田生機勃勃,鬱鬱蔥蔥,任誰也想不到幾天前,這裡就是震驚Sun執法局執法者的麥田鎮事件中,浮士德隊長麵對的那場惡魔遊戲曾經在現實世界打開的入口所在地。
紅心這次千裡迢迢跑到麥田鎮完全拜浮士德所賜,Sun執法局一致認為,麥田鎮出現的惡魔遊戲即然已經形成了與現實鏈接的通道,那麼對應的惡魔等級一定很高,絕對是魔神級,甚至說不定是排行前十的魔神,但是卻意外沒有造成任何傷亡,惡魔遊戲入口甚至在打開前就被浮士德解決。
事件的整個過程中,除了浮士德因為標簽技能真空期差點被一個高中生單殺外,一切都順利到不正常。
紅心這次來到麥田鎮,除了因為上級的交代,要幫助萊瑟塔檔案局收集麥田鎮事件的魔神數據外,也有自己的私心。
整個麥田鎮事件都充斥著各種程度的不對勁,紅心心裡有自己的疑慮,在親眼見過白夜之後這種疑慮達到了頂峰,她本來是為了解惑而來,卻在麥田之上遇到了未曾料到的熟人。
啊,也許隻能稱之為“曾經的熟人”了。
“怎樣?沒想到吧?古話說得好,‘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不過雖然很感謝你的讚美,但我依舊要更正一句:這隻筆並不是我的,隻是一個老朋友的贈禮。”
聲線華麗的女聲響起,一陣不屬於麥田鎮溫和氣候的寒風凜冽拂過,紅心單手叉腰,宛如雪鬆般屹立在麥壟之上,她甚至感受到了冰粒掃過臉頰的觸感。
但紅心清楚地知道,那些都是某個人虛假的作品。
在不該存在的風雪之中,遙遠的麥壟另一端,披著星月的年輕畫家壓了壓自己看上去頗為古老的尖頂帽簷,在帽簷之下,流轉的黃藍如顏料般流淌。
紅心沒再繼續看麥壟上撐起的畫板,她抬起頭,果不其然發現剛剛還晴空萬裡的天空,已經以星月畫家為中心漸變為濃重的夜色。
紅心沒有留戀天空之上流轉絕麗的夜色,她明明沒有視野,卻精準無誤地偏過頭,那雙盛開的薔薇般紅豔的眸子正對上畫家豎瞳,猶如怪物的雙眼——那是墮落的,自願成為惡魔種的惡魔使徒的特征。
與執法者領先者之一紅心在田壟相會的女人,並不是人類,反而是與人類對立的惡魔使徒。
“怎麼,你難道還有比我還要老的老朋友嗎?”紅心笑著撩了撩發絲:“梵蘭,好久不見。”
“的確是好久不見了,這麼多年過去,你不知道裡世界究竟變成了什麼樣,我也不知道你們執法者和DM聯合起來做了些什麼。”
被稱為梵蘭的年輕女人輕笑,畫家的裙擺層層疊疊,顏色閃爍流轉,像是西區著名經典畫作《星月夜》的具現。
梵蘭,靈魂標簽為【星月夜觀測者】的惡魔使徒高層,讓Sun執法局無比頭疼的通緝犯,是諸多惡魔災難的源頭之一,也是曾經……
紅心在所羅門學院的同學,最好的朋友之一。
紅心並未被這故友相逢但已立場對立的場景影響到,她攤了攤手,露出了被誤解的痛心表情,就好像她和梵蘭依舊隻是所羅門學院的普通高中生一樣:“哎呀哎呀,梵蘭,彆這麼說我們,和你真心換真心直說吧,我們執法者也不知道為什麼DM要搞出【重逢之時】這種某種程度上直接決定表裡世界命運的操作,畢竟在人類與惡魔相互戰鬥的漫長曆史中,幾十年前才突然出現的中立生物DM幾乎算得上是一個小小的嬰兒啊。”
紅心的語氣很輕鬆,但是她搭在腰間的手指卻不自然的收緊,顯然她並不如自己表麵上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
梵蘭指尖旋轉著一隻纖長的畫筆,她在直播著所羅門學園情況的畫板上留下墨藍色的顏料,顏料中有亮黃宛若向日葵花瓣般的偏光閃爍,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和,立場不像是執法者最嚴陣以待的敵人,反而更像是紅心最要好的朋友。
但她問出的問題卻讓紅心眯了眯眼睛。
“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紅心,你為什麼要來多管閒事?如果隻是為了這裡魔神級的數據的話,根本不需要親自千裡迢迢跑到這裡吧?”
紅心聞言卻笑了:“不是多管閒事,我隻是感覺,有點看不慣而已。當然,你現在的行為,我也很看不慣。”
所羅門學園的逢魔之時雖然與裡世界鏈接,但結界經過執法者的技術調整根本不可能被惡魔觀測到,而現在,魔神級彆的惡魔卻出現在了逢魔之時的結界中,甚至還引起了惡魔遊戲。
這說明那位魔神級的惡魔根本不是路過或者好奇,而是帶著戰鬥的殺意,被人引來的。
紅心手中扭曲的黑色荊棘刺破皮膚生長,長鞭之上綻放出血紅的薔薇,惡魔使徒不再自顧自地對畫板塗塗畫畫,她轉過身,層層疊疊的裙擺流轉出星夜的光,惡魔使徒眸中欣賞的神色濃重:“哎呀哎呀,我們這麼長時間的交情了,我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窈窕又強大,為了一個對執法者出手的少年犯,也會選擇刨根究底。”
梵蘭遺憾地搖搖頭:“可惜你的學生們馬上要被你的執著與大意害死了,所羅門學園的助教小姐。”
畫板之上的畫麵停滯在白夜與宥羽一起墜落的瞬間,魔神級的火焰即將將他們吞噬。
荊棘破空而起,紅心沒有給惡魔使徒任何躲閃的機會,Sun執法局中的領銜者嘴角帶著爽朗灑脫的笑意:“哪裡的話,害死他們?那你還不如把我當人質。”
“你小瞧他們了,他們可不是我的學生,而是我的戰友。”
紅心一鞭掃過,眸中的堅定讓梵蘭都有些恍惚。
戰友……?一群高中生?
梵蘭踮腳跳起,躲開紅心揮來的長鞭,身體輕盈如星光般順著對方的逼勢退出麥田的範圍,她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是自己沒聽懂紅心言下之意,還是對方現在已經當助教當瘋了。
果然Sun執法局是個吃人的地方,多虧自己是惡魔使徒。
梵蘭突然有點慶幸地想,戰鬥之餘,她看向自己舊友紅心的目光甚至有些同情。
紅心:……???
所羅門學園,逢魔之時結界。
天空是血紅的黑,一切都在火海帶來的被扭曲的空氣模糊成一片分不清彼此的顏色。
也正因為那些顏色的混沌與汙濁,襯托出那其中的一抹金色是如此顯眼。
在因為地獄之火的惡意攻擊失去平衡落地時,失重感吞噬心臟的那一刹那,白夜清楚地看到了宥羽突然出現的身影。
少年沒有任何猶豫,甚至身上還帶著因為三葉草定位而閃爍的金色粒子,在連標簽粒子都尚未消失時,就直接攔下陽炎,自己卻目光堅定地從高處一躍而下。
陽炎的擔憂怒吼近在咫尺,宥羽卻隻是眯了眯眼睛,讓火光儘數融化在他的墨瞳中。
“不會出事的,隻是魔神而已,就算是一場賭局,我也是永遠都會贏的那個。”
宥羽勾起嘴角,他猛地跳起,落下的過程中不忘在牆壁上借力加速,讓自己可以追上先一步墜落的白夜,他被火海中的風吹散的聲音恰好地落入白夜耳中,雖然夾雜了雜物燃燒的雜音,但依舊清晰。
宥羽在半空中準確無誤地拉住白夜的手臂,嘴角還帶著對命運下注的張揚:“我賭我們都會好好活著。”
火焰伴隨著他們一同墜落,在幸運的三葉草流轉的過程中,一陣狂風掀過,吹落了教學樓建築牆體上的幾片磚瓦,留下幾個小型階梯般排列的凹槽。
如宥羽所料,宥羽離譜的運氣再次生效,狂風不僅吹走了將他們包圍的火焰,還幫忙搭建了一條短短的,通往地麵的泄力長梯。
宥羽眼疾手快拉過白夜,直接帶著他成功借力,安穩地滾到了地上,就連落地之處也是周圍唯一沒有火焰燃燒的空地。
“嘿嘿,我的運氣還真是不講道理,怎麼樣,沒事吧?”
宥羽向白夜伸出手,少年的側臉映在火光裡,那雙金眸像是正在燃燒的紅日。
白夜沒說話,隻是握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來,宥羽笑嘻嘻地湊過去:“怎麼樣?感動吧?要是感動的話,那就加入我們隊伍吧,平時也就算了,但是【重逢之時】賽季我們真的很缺一個淨化型的隊員——”
“好啊。”
“沒事,我又沒有要你立刻答應——唉?!”
宥羽還沒有反應過來,嘴快地繼續說了下去,半響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