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遊戲(1 / 1)

意識回籠,餘生輕輕撫過手腕上的玫瑰,開玩笑似地開口:“我自殺過你信不信。”

季方知皺了皺眉,剛要開口,餘生就接上話,眼眶微微發紅,泫然若泣:“剛到國外那幾年過的太慘了,不習慣當地的飯、不會做飯、語言溝通也困難,生病住了院都沒人管我,越想越委屈就自殺了,結果沒成功,唉,可惜了。”

剛被餘生的表情觸動到的季方知在聽完餘生說的話後果斷黑了臉,你不去演戲真的可惜了。

看到季方知冷下來的表情,餘生老老實實坐直了身體,輕輕從旁邊的玫瑰花束中抽出一枝,係在了季方知垂下來的衛衣繩上:“開玩笑的,其實是在國外有一次做研究時沒注意旁邊的儀器沒關,一不小心就割到了手腕,你不知道我們老師當時嚇成什麼樣了,因為確實切到了我的動脈,醫生說再送晚一點就有生命危險,還好我命大。”

“後來這裡就留了疤。”餘生點了點紋身:“本來我還覺得沒什麼,但是看到這個疤的人總會問我一句‘是不是自殺過。’被問煩了,我就去找了個紋身店紋了朵玫瑰。我還挺幸運的,紋身師說我這個紋的太成功了,連費用都給免了,我的紋身照片現在還在那家店掛著,以後有機會了帶你去看。”

看著餘生得意洋洋的樣子,季方知也笑了笑:“餘生你小時候是不是沒帶平安鎖,怎麼這種事都能被你撞上。”

餘生頓了頓,故作沉思:“有可能。”

“我回答完了,這次換你先投。”

季方知隨意一丟:

“6”

“5”餘生得意地亮出點數,赫然是5點。

“問吧。”季方知摸了摸自己手裡的骰子,攤了攤手。

“我剛剛唱的那首歌,有什麼特彆寓意嗎?”餘生撥弄幾下垂落在季方知胸前的玫瑰,抬頭問道。

“沒有。”季方知回答的很快:“不過是帶入當年角色的狀態,創作出的一首歌而已。到現在為止,我寫的每一首歌都沒有原型。”

像是鬆了一口氣,餘生的眼裡又恢複了光彩:“季方知,你寫的很好。”

季方知勾了勾嘴角:“當然,到你投了。”

餘生看了眼季方知攥在手裡的骰子,沒說話,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個,往外一丟:

“4”

季方知也從桌上拿了一個:

“2”

“6”

又輪到了季方知,季方知順手把手裡的骰子丟出:

“5”

“運氣不錯啊季方知。”餘生眼角彎了彎:“問吧。”

季方知手肘支在桌上,手心托著腦袋,看著餘生:“你一個一中的學生,為什麼對二中這麼熟悉?”在二中操場上被學校教導主任追的時候,餘生那種對校園的熟悉程度和他沒差多少,如果不是後來提起,他是真的以為餘生也是二中學生,說不準兩人什麼時候還見過麵。

看著季方知的眼睛,餘生一陣恍惚,希冀了這麼多年,原來這個人的目光有一天也會毫無保留地全部投向自己。如果,這雙眼裡從一開始就隻有自己,該有多好。

那是餘生第二次見到季方知,a市下著大雪,發燒的她被黃秀帶到辦公室照顧,嗡嗡運轉的空調悶得讓她喘不過氣,趁著黃秀上課,餘生偷偷溜出辦公室,一層層地溜達。

在溜達到第三層時,透過滿是霧氣的窗,餘生看到了在心頭生根發芽,卻快要模糊掉的身影。

靠窗的一旁坐著季方知和他的同桌,自習課的課堂上安安靜靜,季方知斜側著身體,一隻手支著頭,一隻手捏著水筆,刷刷地在草稿紙上列出一道道公式,看到麵前的同桌點點頭,臉上便露出讚許的笑。

笑意仿佛穿過了窗,映在餘生臉上。後來通過顧星俞,餘生才知道,原來這位能讓季方知仔細講題,溫柔對待的同桌叫做江寧。

“餘生?”沒等來回答的季方知用手在餘生眼前晃了晃:“跑什麼神呢你?”

“不好意思。”餘生猛地回了神,歉意地笑笑:“周故言在二中上學,我高中畢業的早,大學期間沒事的時候會來看看他。”

“周故言?”季方知疑惑開口

“哦,他是我弟,我養父養母的孩子。”

“挺巧,我快上映的那部電影主題曲的製作人找的就是他。”想到餘生的後半句話,季方知又隨意問道:“你高中什麼時候畢業的?”

餘生抿了口放在一旁快要化掉的酸奶酒:“16歲,其實也不能說是畢業,我沒參加高考,直接保送的T大少年班。”

季方知扯了扯嘴角,大意了,不該跟這種天才聊太多學習上的東西的。

“我投了啊。”季方知看一眼餘生,從桌上抓起一枚骰子,準備開始下一輪的遊戲。

“讓我先投吧。”餘生看了一眼季方知手裡的骰子:“我想先投。”

“行。”季方知答應的很利索:“誰先投都一樣。”

“2”

“1!”季方知扔出手裡的骰子,得意地勾起嘴角:“我真是幸運之神。”

“問吧。”

季方知看著餘生嘴角留下的一點酸奶沫,鬼使神差般地想起季方有發來的那張照片,視線繞了一圈,最後停在了桌子上放的一束紅玫瑰:“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話剛說出口季方知就後了悔,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明明不在意,明明一直隻當簽合約時的那句喜歡是胡言亂語……完了,一定是季方有那個倒黴妹妹惹的禍,莫名其妙的給自己發那麼一段話,還有那張該死的照片,搞得自己被氣昏了頭。餘生喜歡誰管他什麼事啊?被當替身就被當了唄,反正他又不喜歡餘生,隻要一年合約結束後大家好聚好散,他可以不計較被當替身的事。

“算了。”季方知歎了歎氣:“我換一個。”

“我不清楚。”餘生開口,打斷了季方知的話:“可能是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吧。”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14年前,a市一中籃球場。

剛轉來a市的餘生因為剛失去父母、失去摯友,不願意開口說話,被同學當成啞巴取笑。

“你們沒聽說嗎?她媽坐過牢,在牢裡邊自殺了,沒人管她,她才從原學校轉過來的。我媽讓我離她遠點兒,沒準她以後也會乾出什麼會坐牢的事。”

“我怎麼說她在班裡一句話也不說,原來是怕一開口把家裡的事全說出來啊!”

“哈哈哈哈,小啞巴。”

餘生被圍在中間,低著頭數地上的螞蟻。作為轉校生,被人猜測是必不可少的一段過程,這些話在c市都已經聽膩了,不屑於再去爭辯,也不想再與這些幼稚的小孩浪費口舌,隨他們怎麼說吧,反正他們又不動手,再說了真動手他們也打不過她。而且要不了多久這些人就會忘記,然後再可憐兮兮地求她借作業給他們抄。

唉,想到這兒,餘生歎了口氣,能不能有點骨氣。

在不知道數了多少隻螞蟻時,耳邊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是籃球砸地的聲音。

“喂!欺負同學是不對的。”屬於少年清朗的聲音撞進了餘生的耳朵。

餘生抬起頭,被耀眼的笑容晃到睜不開眼。

圍成一圈的同學們早就被嚇得四處散開,餘生眨了眨眼,看著橫空出現,滿臉是汗卻絲毫沒遮蓋住帥氣鋒芒的男孩。

“你不會被嚇傻了吧?”麵前的男孩瞪大了眼,看著餘生微微顫抖的肩膀:“彆害怕,他們都走了。”

我在害怕嗎?餘生伸出手,看著微微顫抖的指尖,不是已經習慣了嗎。

男孩想了想,上前一步,拍了拍餘生的肩膀:“不要害怕,誰欺負你你就去告訴老師或者爸媽,忍耐是最沒用的辦法。你聽我說,欺負彆人的人不會是好人,對這種人一旦忍耐,情況隻會更糟。”

“不要害怕啦。”

餘生愣愣地點點頭,籠罩在心頭的一層看不見的麵罩在此刻碎成了粉末,重新照進了光。

不遠處傳來了喊聲,男孩應了一聲隨後抱起籃球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臨走前還不忘向她揮了揮手。餘生站在原地,看著越來越模糊的身影,腦海裡隻有一個聽的真切的名字“季方知”。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季方知,許多年來,很多事情變得模糊,惟有這個場景在腦海裡始終清晰。餘生記得自己的心理醫生在聽到自己解釋為什麼喜歡季方知時還打趣道:“就幫了你一次,你就喜歡上了?真的不是見色起意嗎?”

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好像隻是笑了笑。喜歡季方知對餘生來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畢竟,季方知是她那段暗無天日的回憶裡,唯一的一道亮光。

這邊的餘生陷在回憶裡,沒發現對麵的人在聽到這句話時眼神裡的一絲期待瞬間被失望所替代。

季方知將餘生的回答反反複複在腦海裡回放了好幾次,第一次見麵是兩年前……原來,真的隻是把他當作替身啊。

季方知苦澀地笑笑,頓時喪失了待在這裡繼續玩下去的興趣,站起身帶好口罩,視線在自己的胸口處和桌子上的那束玫瑰上反複橫跳,最後橫下心還是決定帶走,替身就替身吧,玫瑰是無辜的。

“回去吧,不想玩了。”

“好。”餘生隻當季方知是累了,攏了攏領口跟上季方知,卻不小心瞥到了桌子上那顆一直被季方知攥在手裡的骰子。

遲疑了一下,餘生還是上手摸了摸,不同於其他骰子的觸感讓餘生露出了一抹淺笑。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