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野心與悔意(1 / 1)

無焉池裡飄浮著些東西,罪魁禍首們就在岸邊。

如果是一般人的話,那將會在下周的通報批評上見到他們。但這些全都是白家的人。

監控室裡的人熟練地將錄像備份好,準備將它們交給上級。

上麵是有規定的,隻要白家子弟不弄出人命的話,一切都當作沒看見。

反正也不會是他擔責。保安這麼想著。

這場雨來得很快也很大。

白猶清望了望天空,他可沒帶什麼遮雨的。

“注意點彆弄出人命了,教訓下就差不多了。”

叮囑其他人一番後他選擇在不遠處的亭子裡看著。

這場鬨劇明明很快就能結束的,可在白猶清離開後被動挨打的人選擇還手了。

“媽的,看不出來你小子裝了這麼久啊!”為首的人沒防備,挨上了溫熠辰一肘。

他舔了舔唇角雨和血的混合物。

溫熠辰不說話,五臟六腑都在疼,頭也有些昏沉沉的,隻有渾身的血液還在沸騰。

“真是令人惡心啊……”

雨聲很大,他甚至自己都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麼,其他人就更彆想聽見了。

烏泱泱的人亂作一團。

溫熠辰躲開棒球棍,順勢給離他最近的人來了個側位過胸摔。

“砰”地一下直砸在地上。

他每一下都發了狠,彆人打他,他也不避,就像不要命一般。

“都給我住手!”

一道亮眼的白色闖入眾人視線,鬨事的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這不知死活的來人。

溫熠辰察覺到異常也轉身看去。

她的白色大衣沾上了些泥點子,微卷的長發隨著奔跑蕩開。一向淡然的的臉上竟出現了慌張。

是為他而慌張嗎?

溫熠辰昏昏沉沉地想著。

白酒茶撐著傘小跑過去,將溫熠辰罩在身後,皺眉嗬斥:“你們在做什麼?!”

“用這種低劣手段來拿搶那個位置你們好意思嗎?”

她似乎很生氣。

為首的人下意識瞧了瞧亭子那邊,得到了停止的手勢。

笑死,麵對這位他們也不敢動手啊。先不論格鬥課上沒有敗績,就說白老爺子的意思,也沒人願意或者說敢跟她對上。

畢竟誰不知道他的這屆最有可能勝出的人就是白酒茶了。

“消消氣,我們隻是玩玩。”雨水從白左頃的眉骨滑下,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跡。

“玩玩兒?你們這……”白酒茶還想說些什麼,但身後傳來聲音打斷了她。

“姐姐,沒關係的,我們回家吧。”

溫熠辰聲音放軟,絲毫沒之前的狠勁,“我們回家吧……”

這聽得其他人直犯惡心,但他們也不敢當著人家姐姐的麵說出口。

白酒茶虛摟著他,神情不明道,“告訴猶清,老爺子更希望看到的是商業上的競爭。”而不是幼稚又惡意的欺淩。

“是是是,我一定轉告清哥。”白左頃道。

她也不管他們是懷著什麼心思,離開的時候看了看亭子裡的人。

他在向她揮手道彆。

學校這邊很難打到車。

白酒茶再次覺得白家議定的規則真是有問題,不讓有傭人算了,能理解,怎麼連聘一個司機都不讓?

白酒茶暗自吐槽。

之前多拿的傘在此時也成了麻煩,她隨手放在木椅上,“看是誰這麼幸運吧。”

好不容易才有輛出租車接單,她扶著溫熠辰進去。

在他們離開後,一隻修長分明的手拿起椅子上的黑傘,打開。

……

白酒茶思來想去,覺得進他房間不好。

要是看見什麼不該看的……

!!她是在想要是看到了溫熠辰的什麼秘密,那他醒來不得弄死啊!

她晃晃腦袋,將紛飛的思緒收回來。

隻好讓便宜弟弟占據她的床了。

伸手摸了摸他額頭,有些燙。

“我先去拿毛巾給你降降溫。”她安撫性拍拍他緊捏衣角的手,想要讓自己衣服從他手中離開。

“鬆開吧,我們已經回家了。”

溫熠辰眼前模模糊糊,隻聞見了一道隱隱的冷香。

他按著額角讓自己清醒了片刻。

姐姐擔憂的神情映入眼底,他不適地偏頭錯開視線,捏她衣角的手也下意識鬆開了。

“阿熠乖。”姐姐柔聲道。

和以前一點兒也不一樣,他昏沉地想著。

等白酒茶回來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

藤蘿紫的被子襯得生病的人更加蒼白脆弱,長密的睫毛不安地顫動。

白酒茶沉默地擰乾毛巾往他額上放。

“你不開心?”兔子感知到她情緒低落,以為她難過溫熠辰的遭遇,正打算安慰一下,“沒關係的,你……”做得足夠好了。

她知道兔子想說什麼,“我這還第一次伺候人,真是便宜他了。”

越想越覺得被占便宜了,她擰著眉,手上的動作重了些。

兔子無語,浪費他一片好心。

“你要不就直接送醫院。反正好感度已經上來了,等醒來再噓寒問暖一番,那任務就差不多完成了。”

白酒茶認真思考了一下,外麵還在下雨,一去一回怪麻煩的。

“還有他的衣服,都濕透了,要不先換一下?”

白酒茶搖頭,“我相信他的抵抗力,就這樣吧。”

攻略人物太周到的話容易被當成理所當然,反而達不成攻略的目的。

更何況他現在還怨恨著她呢,車禍那一事都懶得說了。

兔子感知到她心裡所想的,也覺得對,隻好另起話題,“你怎麼知道是白猶清下的手?”

“怎麼會不知道?”她反問,“就隻有他會那麼幼稚,在學校找溫熠辰的麻煩。

這麼多年的排擠和欺淩的確是讓溫熠辰不好受,但也給自己留下的把柄和陋習。這就注定了白猶清與繼承者無緣。”

白酒茶眼裡不止映照著床上昏迷過去的人,還浮現出從上輩子帶來的、刻入骨髓的野心。

“任務我會完成,白家我也會勝出,我會精彩熱烈,就像從前那樣。”

“嗯!我也會幫你的。”兔子擔心她會累,但是他能給她兜底,沒有什麼是係統完成不了的。

床上躺著的人早已昏睡過去,不清楚是噩夢還是疼痛的原因,他眉頭微皺。

夜色悄然來臨,雨勢倒不見小。

白酒茶靠在沙發上敲著電腦,鬥櫃上放著正冒熱氣的牛奶,煙藍色垂耳兔縮在小毯子裡吃著什麼。

“哦對了,溫熠辰的照片是怎麼回事?就那天在醫院給我看的合照。”

在原身的記憶中,她很瞧不上這個弟弟,所以為什麼會有那些合照?

兔子解釋,“事然是P的啦,隻能說很專業。”

係統“叮咚”一聲發來分析數據。

兔子挺了挺胸脯,薯片也不吃了,兔唇還沾著殘渣,模樣倒是怪得意的。

“隻需要放入大數據中一查,沒有什麼能瞞過係統。但凡是這個世界的東西,一切瞞不過我,我可厲害了!

要不是因為被規則限製,我們還用做這破任務?也不知道世界意識在想什麼,那三瓜兩棗的任務獎勵也配?”

可惜的是兩人是在腦海中交流,一想到如果現在有其他人看到垂耳兔的行為後的反應,白酒茶就不禁好笑。

白酒茶自動省略他的吹噓,得到想要的答案後她將電腦推置一旁,伸了伸懶腰。

忙了這麼久她早餓了,有條件的話她是不打算親自下廚的,當年在國外的天天下廚已經夠她受的了。

所以她選擇點外賣,隻要錢到位,風雨無阻,到時候多給小哥打賞點就行了。

“騎手已接單。”平台發來通知。

牆上遊魚戲石的掛畫鐘嘀嗒指向整點,水藍色的線條勾勒出幾隻小魚的形狀,帶珠光的顏料幾筆就成了海浪。

在暖燈的照耀下,它波光粼粼、熠熠生輝。

白酒茶還記得這幅畫鐘,那是她筆下溫熠辰的最得意的作品,也是最痛苦的作品。

在故事的末尾,他作為最大反派即將謝幕。

他就站在畫前與男主進行最後的對話。

“它的名字叫遊魚戲石。”

“……”

“很多人死前都會問我,它為什麼沒有礁石。真奇怪,都這種地步了還要問這些,是想拖延時間嗎?”

他眼神略帶癡迷,自顧自說:“他們死後就會知道,但他們永遠說不出口了。”

故事最後的最後,反派死了,就在這裡。

可明明這幅畫不該出現在這,不該出現在另一個活人眼前!

白酒茶久久站立,喃喃自語,“不應該啊……”

她筆下溫熠辰是獨自生活,也沒有一個名義上的姐姐。在遭受那些苦難後,尚且稚嫩的他在極端痛苦的情況下才誕生了這幅作品。

這幅囊括他所有痛苦的作品。

……

這邊是彆墅區,外賣要自己去門衛室取。

白酒茶收起傘,頗為愉悅地掂了掂手上的重量。

還挺香的。

視線觸及樓梯間的那片陰影時,她笑意微僵。

臭小子,想乾嘛呢,蹭飯還是嚇她?!

那片陰影動了動,溫熠辰稍微移了下位置,使自己暴露在光線中。

濕漉的黑發翹起幾縷,又有些粘在臉旁,外套是下午回來的時候脫的,白襯衫下肌肉若隱若現,眼神幽幽地望過來。

他開口,“姐姐怎麼去學校了。”

他壓下眼底的陰沉。

白酒茶隻當沒察覺他的異樣,揚了揚手上的聊天界麵。

還停留在半小時前的最後一句“我去接你”。

飯是兩個人吃的。

白酒茶自己的房間肯定是睡不了了。

“我就不應該心疼,把他扔到沙發上自生自滅算了!”她恨恨咬牙。

原先在這個世界的“她”對父母報有莫大愛意,一直以為白父白母離婚隻是單純感情不和了,各自體麵的結果。

她愛自己的家人,不願讓他們為難。

直到溫熠辰作為白父朋友的遺孤來到白家的第四年,她無意中偷聽到一個“真相”。

平日裡淵渟嶽峙的父親麵對崩潰的母親,承認了溫熠辰是他與自己初戀的孩子。

她記得溫熠辰名義上的生父,一個和藹友善的叔叔,很招貓狗喜歡,也是白父的摯友。

而溫熠辰與她同年同歲,與她自小交好。

母親崩潰了,十三歲的她也崩潰了。

不久後家族考驗正式開始,要求年滿十三歲的孫輩獨立生活,在規則內淘汰其他人出局,直到剩下最後一個繼承人。

頂著養子身份的溫熠辰不管自願還是被迫,也參加了。

他們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班級,同一個屋簷下。

……

白酒茶上上下下確認了好幾遍,客房沒收拾出來,書房和茶室都睡不了,三樓的娛樂區就更彆說了。

“能怎麼辦?沙發唄,又不是沒睡過。”

她摸著枕邊熟睡的垂耳兔,熱熱的,小小的。

可惜啊,原身不知道溫熠辰並非是白父的兒子,但白父與初戀的確不清白。

這件事裡的受害者不止有四個,它是溫熠辰踏上反派之路上最關鍵的一環。

是一切故事的起因。

而她,好像後悔了……

彆墅的白牆上是隨處可見的顏料,那是更年少的溫熠辰畫的,稀稀散散,自成一派。

起初他是不知情的,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最好的朋友突然對自己產生惡意。

他不想失去父母後又失去自己的朋友,在某個晚飯後,他攔住朋友,告訴她自己不會和她爭的,她想要什麼都可以,能不能不要生氣了。

那晚白酒茶壓抑許久的情緒傾瀉而出,將她那幾個月的崩潰一一還擊到另一個受害者身上,兩人間無法抹除的矛盾出現。

也從那場大哭後,白酒茶將惡意藏在冷漠之下,因為她發現對溫熠辰最好的折磨是無視。

月光照在牆上,映出點點璀璨星光。

或許在很多夜裡,男孩站在牆前的執筆,是對受害的反抗。

一想到這裡,白酒茶就忍不住搖醒睡著的兔子。

“彆睡了、彆睡了,緊急情況!!”

“怎,怎麼了?地震了嗎?!”兔子驚醒。

“不是。”她毫不內疚,“就問問原身和我到底是什麼關係?”

“你剛嘎的時候不都告訴你了嗎,最低錯誤率最低錯誤率,就是你的低配版……”

“情感數據也是?”

“嗯……你倆行為都大差不差……彆吵我啦,天都要亮了……”兔子迷迷糊糊又睡過去。

好吧,她的確後悔了。

後悔寫那本小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