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1 / 1)

鶴歸春色 聞驚舟 4450 字 2個月前

翌日,

太極殿,

顧春遲一身深緋色官服站立在丞相旁側,

頷首低眉,端的是一副淡然的模樣,

眾朝臣的目光雖然時不時地落在她身上,

但還是謹記早朝要緊,

可心裡還是止不住疑問:

他們本以為皇帝的話隻是說說而已,再不濟也要些時日才能讓顧春遲參政議政,

竟是沒料到,今日她便出現在了早朝之上。

一乾重臣,即便是心裡有疑慮,卻沒有一個人敢當眾發問,隻能和往常一樣,向皇帝稟告政事。

“帝師大人,好久不見啊!”

顧春遲找位置的時候,其實並沒太注意前後都有誰,隻是聽著丞相喚她,她便站在了丞相身側,

所以這會兒聽到有人喊她,心底微驚,卻又因這聲音過於耳熟,

於是她循聲望去,

不過剛剛抬眼,便對上了蕭鶴川的目光,

他的眼神旁若無人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有幾分戲謔和打量,

這會兒見自己抬眼看他,他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不知帝師大人下朝之後可能一敘?!”

顧春遲瞥見了他身側蕭承川投過複雜的眼神,隻覺得頭疼,

這二殿下還當真是……放肆啊,全然不顧這還是在早朝,竟敢這般旁若無人地叫她。

還未等顧春遲回應,蕭承川便微微側身,咬牙切齒道:

“二弟,如今尚是早朝,若有什麼事,不妨下、朝、再、說。”

他的聲音很低,除了周邊幾人,旁人再無聽見的可能,

可顧春遲自踏入太極殿中,便是眾人目光聚集之處,

那裡發生的小摩擦,也被眾人儘收眼底。

蕭鶴川本和太子就不對付,這會兒聽到他說話,卻是覷了他一眼,輕嗤一聲,

然後回過頭端正地站著。

似乎不說話要比說話帶來的殺傷力更強,

顧春遲眼尖地發現,蕭承川微微攥緊低垂著的手,似乎氣得不輕。

她若有所思,

看來,他們二人的矛盾頗深。

不止眾朝臣在打量著她,就連皇帝也不想看她當背景板,

這不,

大理寺少卿沈倦剛上稟自己昨日查來的關於肅王逆黨的消息,等候著帝王裁決。

皇帝便提及顧春遲的名字,

“帝師對此有何見解?”

此言一出,滿殿靜寂無聲,

就連沈倦也停下了稟告政事的動作,轉身望向她,想聽聽這位剛剛提上來的帝師有何不一樣的看法。

雖說猝不及防被皇帝提及,可顧春遲隻是略有驚奇,卻不會因此而心滯半分,

她從朝臣隊列中走了出來,待自己在大理寺少卿身側站定後,便躬身朝那高位上的人行了一個大禮,

“回陛下,臣以為肅王逆黨之所以能在京都興風作浪,必然有人暗中結黨營私,陽奉陰違,和逆黨有所來往,否則京中治安如此嚴謹,否則逆黨是如何能在京都中興風作浪”

她的頭顱微微低垂,背對著朝臣,卻不曾看見,滿朝文武,望向她的目光是怎樣的探究和打量,

也察覺不到沈倦看向她的眼神是如何眷戀和懷念。

隻是朝臣是如何思量她,對她而言,並不重要罷了,畏畏縮縮這四個字,向來與她不沾乾係,

更何況,她所言,正是陛下所希望的。

果不其然,皇帝大手一揮,便將此事全權交給了她,

“既如此,關於肅王逆黨一事,便全權交給顧愛卿,大理寺聽候帝師的差遣。”

“陛下,臣以為帝師初次參政,恐怕擔不得這般重任。”

此言一出,顧春遲原本行禮接旨的動作微滯,可她很快又回過神來,側過身,順著出聲的方向看過去,

果不其然,是定國公薛陽,

他從朝臣中走了過來,站立在顧春遲身側,朝著皇帝拱手作揖道。

顧春遲斂眸,淺淺地笑了笑,抬手微微頷首,禮數周全地朝他行了一個朝臣之間見麵慣行的禮,

“定國公,好久不見。”

薛陽自從科考監考一事,便看不慣顧春遲那般作態,若是可以,他當然想假裝看不見她這禮,

不過因這現在是在早朝之上,陛下和諸位大臣見證,他也不敢忽視,畢竟按照昭國官職而言,顧春遲這個帝師的官職要比他的地位高些,

雖然迫於官職地位不得不朝她回禮,但他還是因著那一些心理上的厭惡,回的極其敷衍和不屑,

“帝師大人。”

見他隻是草草地朝自己拱了拱手便作回禮,顧春遲神色未變,仍舊一副淡淡的笑意,

她轉回身拱手又朝陛下行一禮,

“今日確實是臣第一次上朝,定國公對臣有些微詞,臣也能理解。”

見顧春遲朝陛下認下自己初入朝堂,資曆尚淺一事,薛陽眼底閃過一絲得意,但他還未得意多久,便見顧春遲轉過身看向自己,畫鋒一轉,

“不過倘若國公當真覺得我資曆尚淺,當不得這般重任,大可私底下向陛下表明,何須這般說。”

還未等薛陽反應,她又繼續說著,

“國公這般當著眾人的麵反駁陛下的旨意,倒顯得陛下昏庸。”

顧春遲雖然言語犀利,可麵上仍然是淺淺笑意,語氣溫柔有禮。

見她說的話愈發犀利,薛陽臉色逐漸發白,

可顧春遲依舊淺笑,繼續說著:

“而且肅王逆黨一事,陛下將此事交給我去辦,國公反而跳出來表示自己的不滿,是覺得自己占了陛下表兄之位,便可以越過陛下越過皇權嗎?!”

她語氣輕柔,卻處處透露著幾分不容質疑,

她的話語一出,在場的諸位朝臣紛紛朝薛陽投去一個同情嘲諷的目光,

雖說他們對顧春遲了解並不多,可有陸明昭那個先例,身為她女兒的顧春遲又豈是泛泛之輩?

注意到那些帶著嘲諷又帶著些許憐憫的目光,薛陽的臉色愈發鐵青,

顧春遲仍然溫溫柔柔地笑著,

這是她第一次入朝堂,那便好好利用這個第一次的早朝,殺雞儆猴,

否則那些朝臣會覺得她柔弱好欺負。

聽到顧春遲的話,薛陽大驚,

“你——”

隨即跪下,朝陛下解釋,

“陛下!臣絕無此意!臣隻不過是覺得她資曆尚淺……”

他被顧春遲這一頂名為‘藐視皇權’的帽子說得驚恐,想要說些話來證明自己絕無此意,

卻發現陛下似乎不想搭理自己,當即怒而起身轉過來用手指著顧春遲,

“顧春遲!你彆太囂張!你不過沾了你母親的光,否則你豈有資格站在這裡來指責本公——”

顧春遲見他提到了自己的母親,卻又用手指著自己,臉色微變,冷著臉側首看向憤怒的薛陽,

冷飄飄一句,

“定國公常年在京都想必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我生平最討厭彆人用手指著我,薛國公的手,是不想要了嗎?”

顧春遲常年在北境參與戰爭,自血海屍山中而來的眼神極為瘮人,

輕飄飄的兩句話卻威懾力十足,

當時薛陽便被這眼神激得立刻收回了那隻手,

他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顧春遲這個小輩恐嚇威脅,當即轉身看向高座上的陛下,

“陛下!顧春遲竟敢這般目無王法,她竟敢威脅臣——”

“行了,”

皇帝靜靜地看著兩個人之間的爭鋒相對,

他掃了依舊淡定的顧春遲一眼,

“顧愛卿,國公怎麼說也是前輩,下次可不許這般威脅恐嚇他。”

皇帝的話語帶著敲打,望向薛陽的眼神也有些不滿,

“國公啊,她初次上朝,雖說的確有些倉促,但朕相信,陸明昭的女兒絕對不會差,這件事就交給她來辦。”

顧春遲淡淡地行了一個禮,

“臣遵旨。”

而後退回自己的位置。

薛陽見狀,無話可說,隻能臉色難看地行了個禮,

“是,陛下。”

顧春遲剛回到自己的位置,前方便忽然傳來低低的,帶有幾分雀躍的聲音,

“帝師大人威武,本殿還是第一次見定國公吃癟的樣子。”

這個聲音有些耳生,她不動聲色的淺笑著,抬首去尋這聲音的主人,

卻對上了一個帶有些讚賞的目光。

這是……

顧春遲正在思慮這眼神的主人是誰,

他便自我介紹,

“本殿蕭北川,排行第三。”

原來是三殿下,聽聞他也是個不喜政事的主兒,一心隻想當個閒散皇子,

可他和蕭鶴川不一樣。

蕭鶴川雖說表麵上是驕奢淫逸、不喜政事的二殿下,

可他實際上還是參與朝堂之爭,

思及,

顧春遲淡笑著,抬手朝他行了一個恭敬卻又疏離的禮,

“三殿下謬讚了。”

早朝仍在繼續,顧春遲並沒有多說,反而垂下眼,視線落在地麵上。

近日朝中並沒有太多政事,皇帝照例聽了幾位大臣啟奏,

便宣布著退朝。

和顧春遲想的一樣,早朝剛結束,

定國公便冷著臉走到她跟前,嗤笑道:

“本公便看著帝師大人如何得意,希望大人朝事順利。”

顧春遲聞言,垂下眼簾低聲道:

“國公不必掛念,定然不會讓你失望。”

薛陽見她依舊一副清冷的模樣,當即氣急,哼了一聲甩袖離開。

這幾日,

顧春遲不是因公事被陛下召見,就是因私事被太後召見,除此之外各宮娘娘相繼送來賀禮,

朝堂中大臣家眷也不忘和她往來,

就連各位皇子,也刻意跑到顧府和她打好關係,

一時間,顧春遲在京都中風頭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