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地方去嗎？”

“沒有哦？”萩原說，“應該、大概是沒有了吧——可能要去流浪街頭了？”

“那就來我家吧。”

聽見了這樣的話。抬頭的時候，對上了她的眼睛。沒有任何憐憫、同情甚至是可憐，她就隻是這麼笑起來，看著萩原。眼角的細紋昭示著她已經不年輕的事實。

“到我家來吧，”她說，“你願意做家政工作嗎？”

“我做得可能會很不好哦？”

“沒關係，做得不好也比不做要好吧。”

…………

感覺頭上投下了一片陰影。

睜開眼後，發現是揚著眉毛、裝出生氣模樣看著自己的降穀。就算是看了一年，也沒辦法習慣這家夥變老的模樣——懶洋洋地抬起了胳膊，在降穀以為是自己要和他打招呼的時候，改為輕輕拍打小葵的後輩：

“下班了啊，小降穀！”

“沒有。”

降穀零說，不知道為什麼，這家夥老了以後變得更加古板了，而且，脾氣也變得有些不太好了：“如果我沒有回來，你是打算把家務都推給福子做嗎？”

“我是做完了才休息的啦！”萩原抗議著。

小葵癟了癟嘴，她拿屁股對著自己的爸爸。這孩子非常不願意聽大人們的吵架，就算吵架了，也隻會向著萩原研二這個外人，而不是降穀零這個三天見不著兩麵的壞爸爸。

“說起來，福子呢？”被提醒了之後，萩原四處張望，“福——子——”

“她去醫院了。”

降穀說。他今天似乎沒有多少工作，這種時候，在走廊上坐了下來，打算伸手來抱小葵。

萩原在自己的周圍找到了她留下來的便簽，上麵寫著要他去做的事。他懷裡的小葵很不情願，卻還是被爸爸抱走了，她用自己手拍在爸爸顏色略深的手臂上，“咿呀”“哇啦”地叫起來。

“好吧。”

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像是一條大狗。

“你究竟在失落什麼啊？”降穀似乎有些忍無可忍，“福子是我的妻子欸——我家的啦！”

“但這並不妨礙我喜歡福子吧。”

萩原拜了拜手，他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太可惜了，福子，和一個容易吃醋的男人步入了婚禮殿堂……降穀，你是不是在我們離開之後，拯救了世界，所以才有資格娶到福子啊？”

“拯沒拯救過世界，我不太確定，但我能確定的是，你已經沒機會了。”

把臉埋到孩子肚皮上的笨蛋爸爸說。

“哼哼哼……”

萩原研二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毯子，他把毯子疊好，放在了一邊。他現在才二十三歲，和四十七歲的同期坐在一起，就像對方的兒子一樣。老來得女的笨蛋爸爸終於願意把孩子下來，隻是孩子還沒爬多遠，他就又把她抱了起來。

然後他又放開了小葵。

小葵爬得稍微遠了一些。

這個家夥又把小葵拖回了自己身邊。

等到小葵玩累了，趴在他懷裡不動了，這才發現，這兩個大人從剛才開始就一語不發，隻是坐著。

沉默席卷了這裡，但是最終，被萩原打破了。

“……如果小陣平和小諸伏在這裡就好了。”萩原說，他還是對警察學校的那段日子感到懷念，“這樣就可以讓他們看看，出人意料的笨蛋降穀爸爸。想不到你居然是我們之中唯一一個真的結了婚、生了孩子的家夥——那我們畢業前的賭局不就輸了個徹底啊？”

“是啊。”

降穀說，“其實在這個賭局之前就有和hiro說過，如果自己以後結婚了，要請他給孩子取名字這樣的話……說起來，鬆田要是活到現在，估計也是單身一個人吧？”

“小陣平的話，肯定是這樣的。”

“……本來要贏這個賭局的應該是班長吧，”降穀零又道，他在對著空氣說話呢，“真是抱歉啊，班長，又一次把第一名搶走了。”

“班長啊……”萩原一陣唏噓。

和降穀零待在一起，讓萩原感覺自己也變成了可怕的老頭子。他猛然站了起來——

“不可以傷感了！”

降穀看向了他，也聽見了他的下一句話。頻道瞬間從中老年男性回憶錄切換到了《熱血家政夫》，二十三歲的萩原真的很有活力，他有一身使不完的牛勁啊：

“福子交代我做的家務還沒有做呢！我要先去做家務，然後喂小葵吃飯！”

…………

你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兩個家夥的背影。

小葵在萩原研二的懷裡喝著奶，時不時地，伸出腳，想要踹旁邊乾擾自己吃飯的爸爸一腳。洗衣機裡的衣服已經曬了出來，客廳的雜亂也已經收拾好了——恢複整潔的家是最棒的地方。

“今天這麼早就下班了嗎？”

“是放假了啦。”

“很陌生的詞呢，”你如此說，“小葵的爸爸明明是一年365天，有364天都要在工作崗位上奮鬥的男子漢呢？”

“我也是有正常月休的哦？”

萩原研二忍不住插嘴了：“如果一個月兩天的月休也算月休的話。”

被瞪了一眼呢。

小葵拍了拍自己的奶瓶，示意兩位男士，自己的肚子已經被填滿了。她又發出了“哇啦”“哇啦”的叫聲，短短的手臂在空中揮舞著——是想要你抱的意思。

“說起來，小葵已經一歲多了吧？”

萩原忽然想到了些什麼。

“還有兩個月才滿一周歲。”降穀有些警惕地看著他，自從當了爸爸之後，世界上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是危險分子，“她現在隻是一個十個月的孩子，你已經開始想教他開車了嗎？”

其實他自己才是最大的危險分子吧？

“才不是！”

萩原又一次抗議著，他真是受夠了自己的中老年版同期當傻爸爸的樣子：“我的意思是，小葵可以開始學說話和走路了吧？”

“……是嗎？”

降穀零思考起來，但是很快，他就得出了結論：“好像還是有點早吧？等到小葵滿一周歲再說這件事比較好。”

萩原向你看來了，眼神中寫著滿滿的、對降穀零的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