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錦書:今晚要去看演奏會嗎?]
上完課,洛錦書站在教室門口送彆小朋友們,順手給聞籍發了一條消息。
他掏出褲袋裡的票,拍了一張照片給聞籍發過去。
[洛錦書:葉小姐的鋼琴獨奏會。]
[聞籍:今晚要加班。]
[聞籍已撤回一條消息。]
兩人的信息幾乎同時發出,洛錦書盯著屏幕上[對方正在輸入]的字眼,心情複雜。
“老師再見~”
“洛老師再見~”
“洛老師嗚嗚嗚嗚我不要走啦!”
小不點們圍在洛錦書的腳邊跟他道彆,彆看洛錦書每周就上兩天,上課的時候冷冰冰的,但還是有不少孩子喜歡他。
剛才還想跟洛錦書一起去演奏會的男老師搖搖頭:“你說他們怎麼就這麼喜歡洛老師?”
“你彆看洛老師生人勿進的樣子,小朋友下課,他都會一個一個牽出去哦。”女老師小聲道,“能牽漂亮老師的手,你不願意啊?”
男老師努努嘴不說話了。
答案顯而易見。
洛錦書牽著最後一個孩子走出教室,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快步迎麵走來。
“爸爸!”胖墩墩的小土豆撲向父親,被男人一把抱起來,“墩墩今天聽洛老師話了嗎?”
小胖墩興高采烈地手舞足蹈:“我很乖的!洛老師教我們畫月亮!”
“是嗎?”男人順勢看向洛錦書,笑著伸出手,“洛老師,謝謝你照顧墩墩了。”
洛錦書點了點頭,沒有握手:“應該的,何謙臨很乖,我沒怎麼照顧他。”
大名何謙臨的小胖墩沒聽懂是在誇他,在男人的懷裡扭來扭去,嘴裡喋喋不休:“爸爸爸爸,以後都是你來接我嗎?阿姨呢?”
何譽斐:“爸爸有空就來接你。”
小胖墩“哦”了一聲,那就還是阿姨接唄。
父慈子孝的場麵在洛錦書心中毫無波動。
待在少年宮兩年,這樣的場景都看過無數遍了。
試圖用“好父親”人設打動某人的何譽斐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送兒子來少年宮是他父母的主意。
老人家心疼孩子從小沒了媽,長這麼大,更是一個朋友都沒有。
他們怕何謙臨不會交朋友,更怕家附近的托兒所的孩子知道他們家的事嫌棄孩子,乾脆就給送到少年宮的幼兒班了。
何譽斐本來是無所謂的,就當給孩子放放電,反正上下學都有保姆和司機。
直到前幾天,他家保姆有事請假,他順路來接兒子,正好看到自家小胖墩纏著一個身形纖細的老師不放。
“洛老師,洛老師跟我回家吧!”
他們父子什麼都不像,卻在審美標準上卻高度統一。
都愛美人。
何譽斐極力表現紳士態度:“洛老師家裡遠嗎?要不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洛錦書反射性拒絕,放在口袋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他拿出手機,是聞籍剛發來的消息——
[事情剛好結束,我在路上了,馬上到少年宮,你稍微等一下。]
“我先生來接我。”
洛錦書用六個字結束了話題,他站在門口對小胖墩招手,轉身進了教室。
豐田埃爾法駛出少年宮的時候,聞籍的車正好駛入停車場。
何譽斐瞥了一眼,就看見洛錦書走到男人身邊,又細又窄的腰肢被男人一把摟住。
沒想到洛錦書說他已經結婚的事情居然是真的,他還以為是用來拒絕追求者的借口……
“爸爸!你又在偷看洛老師了!”
“墩墩,你安靜點,回去給你吃蛋糕。”
“那我要吃兩塊,兩塊哦~”
聞籍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輛價值高昂的保姆車。
“少年宮的家長也這麼有錢嗎?”
洛錦書係好安全帶:“這裡的孩子都住在附近,家長忙,不想讓孩子太無聊就會送來少年宮。”
“這樣……”
話題終止,聞籍轉頭看向洛錦書,青年一手托腮,靠著副駕駛的車窗,慵懶地凝望來來往往的車流。
副駕駛的前麵放著女老師給洛錦書的那兩張票,上麵的葉若瑤笑得美麗大方,聞籍看看票,又瞧瞧坐在自己身邊溫柔垂眸洛錦書,恍惚間,竟然升出一股左右為難的糾結。
車子開了半個小時,終於抵達嶸市文化藝術中心。
場館前麵排滿了人,葉若瑤的高清海報豎在道路兩旁,旗幟、桁架、周邊……目光可及之處,全都是葉若瑤。
洛錦書婚前看過許多次演奏會,卻沒有一場像今天這樣,不像是演奏會,倒像是明星idol的演唱會。
“若瑤人氣高,粉絲多,來聽演奏會的人,隻要超話等級高於八級,就可以領無料周邊。”
聞籍體貼解釋,洛錦書卻聽得一頭霧水。
超話等級?無料?那是什麼?
他聽得愣神,走路的時候沒注意,一堆浩浩蕩蕩的人群風卷雲殘般略過,差點把他撞倒。
“不好意思!你沒事吧?”臉上畫著彩繪的女生急忙道歉。
洛錦書輕輕搖頭:“沒事。”
少女抬頭,正對上洛錦書水光瀲灩的眸子,頓時呆了。
濃墨重彩的妝容也沒能遮住少女臉上的紅暈,她低頭在包裡翻找起來,找了半天,才從包包上摘下一個徽章:“你也是葉葉的粉絲吧,這個吧唧送給你,就當是我賠罪了。”
少女一把將徽章往洛錦書手裡塞,轉頭紅著臉奔向朋友,隻留下洛錦書一個人站在原地。
“怎麼了?”聞籍饒了一圈,走到洛錦書身邊。
“葉小姐的徽章,你要嗎?”洛錦書把徽章拿給聞籍看。
聞籍笑著攬過洛錦書的肩:“這個我有了,你收著吧。”
也對,上次吃飯的時候就聽聞籍說他收藏了不少葉若瑤的周邊。
洛錦書仔細觀察手裡的徽章,做工很好,上麵的Q版小人明眸皓齒,可愛圓潤,看得出來,畫畫的人一定很喜歡葉若瑤。
他小心地把徽章放進了口袋。
兩人跟著人潮走進場館。
一路上,聞籍緊緊握著洛錦書的手,生怕他被人潮擠走。
演奏會分為上下兩層,洛錦書和聞籍的位置在第一層。
他跟著聞籍走,沒來得及細看,就被聞籍帶著坐了下來。
他們的位子前麵隻剩兩排,視野極佳。
“這個位置可好了,第十排,前麵都是嘉賓席呢。”
女老師的話在洛錦書心裡反複重播。
他不自覺地把手放進口袋,想確認票根上的數字,指尖卻被一個尖銳的細針紮到,刺破皮膚。
是剛才的徽章。
明亮的燈光下,一滴血從指腹落下,弄臟了他剛洗好的白色針織外套。
洛錦書起身想去買個創可貼,卻被聞籍拉住:“你去哪?要開始了。”
“我……”
話音未落,燈光皆暗。
唯有舞台上的燈光燦爛奪目,吸引所有聽眾的視線。
穿著黑金配色拖地長裙的葉若瑤大方出場,雙臂張開,對眾人鞠躬。
彎腰的瞬間,她似乎注意到了這邊的洛錦書和聞籍,微笑著偷偷揮了揮手。
洛錦書右手攥拳,心想,隻是一個小傷口,很快就會愈合。
可當他的視線從聞籍的臉上略過,發現愛人炙熱眼神裡藏不住的愛意,他又忍不住地想,會愈合嗎?
身後的燈突然亮了。
不知是哪個莽撞的聽眾忘了時間,在演奏的中途大搖大擺地闖進來。
好在台上的葉若瑤絲毫不為所動。
她手指翻飛,姿態輕盈,一曲《野蜂飛舞》彈得輕鬆靈動。
就連洛錦書也被這樂聲迷住,連旁邊的空位坐了人都渾然不知。
曲到終點,洛錦書仰頭坐在軟椅上,膝蓋被另一個人的腿碰了一下。
“抱歉。”
右手邊的男人調整了一下坐姿,儘力不讓自己的長腿碰到洛錦書。
熟悉的烏木沉香縈繞在鼻尖。
洛錦書轉頭,措不及防和男人綠色的瞳孔撞了個正著。
[好巧。]
男人用口型說了兩個字。
巧嗎?
洛錦書抿抿唇,沒有說話。
一坐下他就看明白了,嘉賓席大部分是花了高價的粉絲,少部分如他和聞籍一樣,是親友票。
嚴靖沉的票,自然也是葉若瑤送的。
至於他為什麼姍姍來遲,大抵是他公子哥的習慣,反正天底下隻有彆人等嚴靖沉的份,哪有他嚴大少爺等彆人的。
下一曲的風格與上一首完全不同,悠揚的鋼琴聲仿佛讓人一瞬間回到了無邊無際的曠野。
洛錦書投入其中,手指不自覺地跟著節奏晃動。
嚴靖沉百無聊賴地歪著身子,卻意外瞥見洛錦書手上那一丁點難以察覺的血跡。
他伸出手,握住洛錦書的四根手指。
洛錦書警惕地想要抽回手,卻被男人把手攥在手心裡,動彈不得。
[你乾什麼!]洛錦書眼神警告。
嚴靖沉對他的憤怒視若罔聞,抓著洛錦書的手,翻過來,看著上麵乾涸的血跡,拉住洛錦書冰冷的手。
“嚴靖沉!”洛錦書咬牙切齒。
“喵喵叫,聽不見。”嚴靖沉輕笑,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張紙巾。
他把洛錦書的手從手掌底部到指尖,巨細無遺,擦得乾乾淨淨,最後還不知從哪裡變出了個創可貼,把洛錦書手上的傷口包緊。
洛錦書的手一直在掙紮,可嚴靖沉就是不放手。
他無奈地轉過頭,用後腦勺對著嚴靖沉。
左手邊的丈夫看得目不轉睛,完完全全折服在葉若瑤的魅力中無法自拔,對旁邊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他滿心滿眼,隻有舞台上光彩照人的鋼琴家。
而他曾經牽手要相伴一生的愛人就坐在身邊,竟也落不得一個眼神。
洛錦書倦了。
他不願在聞籍麵前刻意和葉若瑤“爭風吃醋”,甚至於他認為,葉若瑤根本就不知道聞籍對她的心思。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把自己置於情感的漩渦裡?
青年無力地放棄掙紮,任由嚴靖沉攥著他的手。
溫暖從男人的大手裡傳到洛錦書的手心。
洛錦書眉頭低垂,濃密纖長的睫毛如蝶翼扇動。
他好像要哭了。
卻又死死繃著,不願意在旁人麵前落淚。
可憐的小貓,受傷了也隻會自己舔舐傷口。
氣得嚴靖沉偷摸捏了一下青年柔軟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