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的是她嗎？”

彆如雪淡淡一句反問，讓丘烙頭幾人啞了聲。

他們其實都知道，隻要褚星鐵了心，那這事兒他們就沒有彆的選擇，畢竟是他們要仰仗褚星的力量。

幾人之所以在這兒光打雷不下雨地嚎上一場，就是想探一探褚星的態度。

但褚星顯然比他們預想中的更決絕，談兩句直接掀桌走人的苗頭，讓幾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有彆如雪這麼一打斷，褚星暫時放下跑路的心思。幾人也不是沒眼力見的，彆如雪台階遞上來了，他們也就一骨碌下了。

而彆如雪也不是隨口胡說，她是真的計算完路線，製定完計劃，甚至已經派小機器人找到了他們丟在能量爆發區的物資。

有充足的物資做支撐，加上她改造基地的新材料，強化了每個機甲對超濃度源能環境的抗性，有褚星在，所有機甲可以長時間以源能形態作戰和趕路，他們的速度會大大提升。

因為褚星對於東邊並沒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地，因此彆如雪定下了一個極限距離。

1500公裡。

“一旦超過這個距離，我希望你能暫時放棄東邊，和我們一起去找原計劃的飛船。”

褚星沒有立即回答。

她看了一眼彆如雪投影出來的密密麻麻的計劃表，以及地圖上完全標注出來的通往東邊的路線。

“你什麼時候做的這些？”褚星問。

彆如雪：“睡之前。”

“……”

褚星沉默地呼出了口氣，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她。

“可以。”半晌，褚星輕聲道。

眾人鬆了口氣。

褚星轉身往外走：“但如果我真的發現了什麼，我還是會堅持的。”

她的速度很快，轉眼就沒影了，簡綏和吉枝趕緊追了出去。

“那……”丘烙頭傻眼，還想說些什麼，但已經看不到褚星的身影。

他看向辛則和彆如雪：“這——”

辛則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吧，能這樣不錯了。起碼還有可能找到飛船。”

彆如雪：“想開點，你又打不過她，求人就是這樣的。”

丘烙頭皺著眉頭離遠了一些：“你倆中邪了吧。”

這麼好說話？

龔滁摸了摸光滑的腦袋，有些擔心：“萬一我們去了東邊，她還是決定離隊呢？”

“那就當做生意，賠了是常事，得會認栽。”一旁的葉滿庭幽幽地道。

“你怎麼還沒走？”丘烙頭看著他。

“這不是給你們支招嗎？”葉滿庭慢悠悠地道，“丘老哥，既然已經定下來了，那路上可千萬不要再出幺蛾子噢。”

丘烙頭麵色一冷：“你什麼意思？”

葉滿庭緩緩道：“提前預防一下而已。要麼你們現在打道回府，要麼路上就認真當隊友。千萬不要一路說什麼‘後悔了’、‘早知道就怎麼樣’這種話，會很掃興。”

說完，他看了一眼沒什麼表情的辛則：“相信辛殿主也是這麼想的。”

話落，他招呼旁邊的安沭一聲，也慢悠悠地走了。

辛則沉思了一會兒，旋即對仍麵帶不滿的丘烙頭幾人道：“老丘，你們幾個跟我過來下。”

辛則對手下一向很好，也難得這麼認真，幾人頓時神情嚴肅地跟了過去。

製作室內一下子空蕩了起來。

彆如雪看向還蹲在一邊的紀諶芒：“你怎麼還不走？”

“我的逐浪啊，你還沒給加那個什麼抗性材料呢。沒有那個東西，遇上超源能濃度的環境，我不得歇菜啊？”

彆如雪：“……”

“怎麼了？”紀諶芒疑惑地問。

“有件事我想問你挺久的了。”

“你問。”

“這機甲是你的嗎？”

紀諶芒瞪大了眼睛，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當然是我的啊！定製機甲你懂嗎？那是專門按照我的基因定製的機甲！”

彆如雪沒管他那幾乎要上躥下跳的模樣，而是突然又問：“如果是你的機甲，那你今年已經上百歲了？”

紀諶芒囂張的表情一頓，有些不自然地垂下頭：“你什麼意思？”

“你應該從來沒有學習過機甲的知識吧。”

“沒學過又怎麼樣？”紀諶芒對她這沒頭沒尾的問法十分警惕。

“不怎麼樣。”彆如雪聲音淡淡的，“隻是如果你但凡了解一點機甲，就會知道你的機甲主體所用的材料非常罕見，我們稱之為“暗砂”，是來自械雲星係內一顆九十多年前已經坍縮的恒星。這麼多年，三大星係再也沒找到過同樣性質的材料。”

“……”紀諶芒瞳孔微震。

“‘暗砂’性質極其穩定，而且能承受極高濃度的源能，是以前製作機甲外殼的最佳選擇，比起我這臨時改造的材料要好得多。”

黑色人形機甲轉過臉來，鎏金的雙眼靜靜地注視著紀諶芒：“我在修複逐浪時，儘可能沿用了它本身的材料，它對超濃度源能環境的適應性仍然比其他機甲強很多。”

“嗬嗬。”紀諶芒乾笑一聲，“是嗎？那那就好，那就好。”

他打著哈哈準備離開。

彆如雪：“你疑惑的我已經解釋了，那我的疑惑你能不能也給我解解？你這麼年輕，為什麼會擁有一架至少都接近百歲的定製機甲？”

“……”

紀諶芒臉色扭曲了下，沉默很久，隨即仿佛下定什麼決心一樣，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問：“我不說，你是不是以後都不會給我修機甲了？”

“會修。”彆如雪渾不在意地道，“這是兩碼事。問這個隻是我個人好奇。”

“……行。”紀諶芒有些意外地輕笑出聲，身體沒個正形地癱了下來。

紀諶芒的情況很奇怪，至少他還沒有在放逐星找到和他同病相憐的人。

簡單來說就是，彆人從蟲洞掉到放逐星，頂多算是背井離鄉離遠了點，從三大星係跑到了這個廢星。

但紀諶芒從蟲洞裡生死一遭逃出來，興致勃勃地打遍A區無敵手，正準備征戰放逐星時，他和手底下的人一對賬，卻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140年。

實打實的140年！

他生活的時代，現在星際人的祖先還在星海中流浪，三個人類艦隊剛剛相遇不久，還處在互相試探的階段，三天一小打，五天一互毆的狀態。

而他老爹卻已經是馳騁星海多年的星盜頭頭，擁有完美的星盜艦隊，經驗豐富，生活暢快。雖然和三隻艦隊不期而遇，但他老爹哪方人類都打算站，打了幾架之後就揚長而去。

那颯氣的身姿，讓紀諶芒堅定了自己的目標：他一定要成為未來最勇猛的星盜頭領。

但也就是在他最壯誌滿懷的年紀，他被人一腳踢進了蟲洞裡。

然後他一個生理年齡隻有19歲的人，從蟲洞裡走了一遭後，按照三大星係的時間線來算，他莫名其妙地已經150多歲高齡了。

“你說這是不是很扯淡？”紀諶芒仰躺在地上，呈“大”字型癱著，“我他大爺的才19歲，結果周圍全都是一群按理說應該是我孫子的人！而且我知道踢我進蟲洞的那個崽種是誰，可等我從這兒出去了，他估計老到骨灰都被人揚了，你說氣不氣人？”

“難怪你能認出啟明星艦隊的標誌。”彆如雪若有所思。

“……”紀諶芒不可置信地直起點身，看向她：“不是，你這反應也太平靜了。你不該安慰安慰我嗎？”

“安慰什麼？說你真慘？”彆如雪緩緩道，“我以為你並不需要這種話。”

“……也是。”紀諶芒又癱了下去，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麵色輕鬆不少，“哎，難得我把這事兒跟彆人說，你可彆太感謝我。”

“哦。”彆如雪淡淡地應了一句。

……

有紀諶芒打頭陣，一行人順利地拿回了他們丟失的大部分物資。

整裝之後，他們借由基地底下四通八達的通道，避開了大部分能量爆發區域，安全地穿過了第一個能量異常區域。

按照彆如雪新製定的路線，他們還要經過兩個類似的能量異常點，這已經是往東的路線裡最安全的一條，眾人有了這次的經驗，也沒多說什麼。

離開第一個能量異常點之後，大霧又漸漸出現，但機甲經過改造，速度並沒有受到多少影響。

不知道辛則和丘烙頭等人說了什麼，這幾人出發之後異常和藹，仿佛之前對褚星的不滿從來沒有存在過，連丘烙頭也沒再掛過臉。

可惜褚星對這點改變完全沒注意到。

她除了修煉就是試圖再觸動那個封印，可惜她再也沒有成功聽到過那個聲音。

一行人因為沒有特定的目標，因此速度成了最首要的要求。

他們按照路線一路向東，一連走了十來天，完全沒有遇到什麼阻礙，而此時路程已經走過二分之一。

褚星每天多了項日程：看著地圖發呆。

每當這時候，簡綏、吉枝或者葉滿庭就會輪流守在她旁邊，也不說話，就那麼陪著她。

丘烙頭開始偶爾有些牢騷，但都被辛則擋了回去。

眼看著再堅持堅持就能轉道去找飛船，辛則自然不想再出什麼岔子。

路程過半之後，他們逐漸接近了第二個能量異常點。

原本眾人並沒有多少心理負擔，但漸漸地，他們開始發現了一些很不尋常的跡象。

一路的骸骨。

一開始隻是零星的一些斷骨，被風化或者腐蝕得很嚴重，根本分不清是什麼動物的骨頭。

但越往後走，這些骸骨越多，而且完整程度也越高。

直到最後，他們看見了第一具完整而巨大的骸骨。

淡藍色的骨頭鋪陳在赤裸的大地上，像是從雪山分流而下的潺潺小溪，一眼望過去，赫然是一隻倒地的巨型星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