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一)(1 / 1)

零度愛河 茶彩 4526 字 2個月前

七年前,開學日

“你好,我出去一下。”

高鐵上,快要睡著的沈河聽見聲音,睜開迷蒙的眼睛,為聲音的主人讓路。

是坐在她身旁的女生,長相和聲音一樣甜,一身粉色套裝,從打扮到精致程度都不難看出家境優渥。

等女生再回來時,驚喜地發現沈河正在瀏覽昌大校園app。

“你是昌平大學的學生嗎?”

沈河應聲抬頭。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瞟到你的手機頁麵。”紀開園指了指沈河的手機。

“嗯,你也是?”沈河順勢返回主頁,按熄手機,這是要繼續聊下去的意思。

“太巧了吧。我也是,我是大一新生!”

“我也是新生。”沈河莞爾。

在紀開園鍥而不舍的追問下,兩人互通了更多身份信息。於是驚訝地發現她們不僅是同校同級生,還是一個專業的,甚至連寢室都在同一層樓。

一切巧合地像開學驚喜禮物,上天把彼此送到她們身邊。

兩人到學校的時候正好九點半,紀開園提前把行李郵寄過來了,於是一身輕鬆。沈河則帶著大包小包和行李箱,行動不便,要坐校車先回寢室,再去報道。

紀開園從下車後就幫沈河一起拎行李,一點兒看不出和樣貌相稱的嬌氣。

等她們到達校園巴士停車點,沈河看著毒辣的日光和排隊的人群,不禁開口道:“你先去報道吧。”

去報到要乘坐另一趟車,站點就在對麵,排隊的隻有兩個人。

“不差這一時半會兒,我陪你一起等,還能幫你搬行李。”紀開園額頭沁著一層細密的汗珠,但不見半分不耐。

“去吧,多一個人等車也不會來得更快。”沈河半開玩笑道,神色確是認真。

紀開園抬頭看了眼大太陽,伸手摘下自己的粉色帽子戴在沈河頭上,“寢室見,我幫你帶冰水。”

沈河抬眼盯著和自己的一身運動裝扮頗違和的粉色帽簷,對新朋友的好感攀上一個高峰。

一個小時後,第三輛巴士到站,沈河終於得以上車,昌大多坡多彎,十幾分鐘擁擠顛簸的車程逼得沈河快要吐出來了。

她剛下車就看到一個粉色身影坐在一樓大廳的簽到桌旁,跟宿管阿姨聊得火熱。

紀開園這時也看到了沈河,飛快跑過來:“沈河寶貝,你終於來了。”

沈河對她的親昵稱呼奇異地沒有產生任何不適,仿佛本該如此。

“乾嘛等在這兒,不用收拾行李嗎。”

“我不來等你的話,你會主動找我幫你搬行李嗎?”

短暫的相處已經讓紀開園摸清了沈河的一部分性格。

“七層樓可不是逞強就能輕易爬上去的。”大小姐話糙理不糙。

“好~”沈河拖長調子打趣她,“有這麼熱情的苦力難道我會不樂意?”

行李準備的再齊全,也不能完全覆蓋在一個空蕩環境開始新生活所需的全部用具。

下午,沈河和紀開園一起去超市購物,一路上碰到不少和家長一起采購回來的新生,家長們個個能乾,肩上扛著個厚床墊,另一隻手還能拎個熱水壺和洗衣液。

孩子則要麼亦步亦趨跟在後麵,要麼一臉興奮在前麵帶路,手裡抱著盛滿采購“戰果”的摞在一起的洗臉盆。

超市的人滿為患程度毫不遜色於校園巴士,但二人也不打算空手而歸,隻得硬著頭皮擠進去。

相比校車而言,超市唯一的優點大概是空調開得更足,火熱的購物激情也抵不過不時竄上身的涼意。

沈河換了條淺黃色連衣裙,襯得她更有氣色,倒是給冷氣十足的超市平添一抹春意。

沈河和紀開園拿不了太多東西,索性暫時放棄購買床墊,兩個人都買了簡單的洗漱用品,一前一後排在長隊裡做新生開學時最經常做的事情:等待。

江望嶽作為大四學生,習慣了寬鬆的超市,此刻也排在長隊裡,表情倒是意外地不見任何不耐煩。

沈河轉過身和紀開園聊天,和紀開園身後的人視線有一瞬間交彙——江望嶽眼神不閃不避,沈河很快移開視線。

這時一抱著暖水壺的男生見縫插針擠到了她前麵的位置,沈河察覺後不慌不忙轉身。

“你好,這位同學,迷路了嗎?”沈河輕拍他的肩膀。

“哈?”這男生轉過頭來,疑惑的表情配上滿臉橫肉,乍一看有些唬人。

“隊尾在那兒,你現在是在插隊。”沈河伸手指向五米開外的隊尾。

“什麼插隊,我本來就排在這兒,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插隊了。”這大哥理不直氣也壯,妄圖拔高音量在氣勢上嚇住沈河。

“我兩隻眼睛都看到了,排在我身後的應該也有人看到,你要挨個問一下嗎?”

沈河這時往後巡視,又一次和江望嶽的視線撞在一起,江望嶽眉毛微抬,意思顯然是他看到了。

紀開園適時開口:“敢做不敢當比插隊還丟人吧。”

“少管閒事兒。”這人的語氣已經有些心虛。

此時後麵的人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紛紛向男生投來鄙夷的目光。

沈河不為所動,語氣更冷:“還是說你更想在開學第一天就跟我去監控室看自己插隊的證據?”

這哥兒們此刻才終於感到一絲羞愧似的,亦或是憤怒,黝黑的臉龐漲的通紅。他也沒去排隊,放下暖水壺逃也似的離開了超市。

“那個人長得好凶啊,沈河,我都怕他要打你了。”紀開園一臉慶幸地看著沈河,為那人沒有不依不饒感到慶幸。

“連插隊都不敢承認的慫包,不會敢打我的。”

“女俠說的是。”紀開園作抱拳狀。

沈河被她逗笑了。

江望嶽在光明正大的旁聽中收獲了沈河的名字,而他身後的男生,盯著沈河的背影若有所思。

從高中過渡到大學,總要搞些儀式感,軍訓當屬不可缺少的一環。

昌大校風自由開放,連軍訓都不免沾染了散漫習氣,時間短任務輕。

這些顯然是經曆過的人才會有的經驗,新生總是對一切抱有過高的期待和好奇。沈河這樣的體育廢柴則對軍訓有著天生的抵觸和畏懼。

好在陽城的天氣格外照顧她的感受,七天軍訓,三天下雨。沈河準備的防曬霜連一半都沒用完。

為了體現軍訓的嚴格,下著小雨新生們還在各個操場站軍姿,但很快,不知是因為病倒了太多體質弱的學生,還是校領導突然發了善心,擔任軍訓教官的大三學生們紛紛接到通知,室外軍訓暫停,改在大禮堂進行軍歌學唱活動。

於是軍訓就在諸如此類的輕鬆項目中緩緩接近尾聲。

最後一天下午進行軍訓成果驗收,好巧不巧中午的時候沈河的板凳丟了,軍訓要求每個人都要攜帶學校統一發放的板凳,為了防止弄混,每個人都在板凳右上角貼上自己的姓名標簽。

除了感歎小偷的素質感人以外,沈河隻好犧牲寶貴的一小時午睡時間去買板凳。可惜近來幾天丟板凳的人太多,板凳已經賣斷貨了。

就在沈河決定放棄之際,貨架上擺著的塑料折疊板凳吸引了她的注意,不僅方便攜帶還輕了不少,沈河都要責怪原來那個笨重的板凳為何不早點被偷走了。

如果沈河知道下午驗收成果的時候,她的偷懶行徑會再一次得到“懲罰”,並且為餘生她和齊濟言的孽緣埋下禍根的話,此刻她定不會果斷付錢買下折疊板凳。

“稍息”

“立正”

“向右看齊”

緊湊的驗收活動在火熱的午後有序進行。每個方陣依次在主席台前進行學習成果展示,由學生教官組成的驗收團還會來到每個排的訓練位置進行檢驗打分。

沈河所在排剛完成主席台前表演,此刻回到了訓練位置接受驗收團的檢驗。

沈河人還筆直地站在方隊中,思緒卻早已飛到太陽上,腦海中光是給太陽算命都算了好幾卦。

“三排長,出列。”驗收團裡領頭的人語氣不善地命令。

倒黴的排長,沈河心想,很快反應過來這位倒黴的排長正是自己的教官。

“那個塑料凳子是誰的。”

一聽到塑料凳子,沈河就知道倒黴的另有其人了。

本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原則,或是不忍自己的倒黴被彆人分擔了去,沈河硬著頭皮開口:“報告長官,是我的。”

發問的人於是順著聲音看向她。沈河發現這個找茬的教官看到自己的時候笑了一下,隻是那笑意消失太快,快到讓沈河覺得是自己的錯覺。

“你叫什麼名字?”

“報告,沈河。”

“沈河,出列。”齊濟言此刻看上去剛正不阿,沒有人會看穿他鐵麵無私外表下隱藏著的惡趣味。

“你很喜歡搞特殊?”他不問經過先扣帽子的發問讓沈河有些頭大。

“報告,不是故意搞特殊的,我的凳子丟了。”

“凳子隨身攜帶,怎麼會丟。”齊濟言把所有可能的借口都堵死了,沈河略一思索,發現三十六計,認錯為上。

“報告,因為我太懶了,把凳子放在宿舍樓下去吃飯,回來就被偷了。”

“為什麼不買個一樣的?”

沈河此刻發覺這人可能是看她不順眼故意找茬,隻是換個凳子而已。

“報告,還是因為我太懶了,這個凳子很輕又好拿。”她此刻生起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絕口沒提凳子賣光了的事,希望通過攬下所有錯誤來儘快打發走這位難纏的教官。

“有些人在承認錯誤方麵似乎有奇異的驕傲,”齊濟言眯起眼睛,毫不掩飾語氣中的陰陽怪氣,“如果這份驕傲放三分在訓練中就好了。”

沈河也不示弱地盯回去,希望將自己眼中蘊藏著的深深無語傳遞給齊濟言。

“沈河,歸隊。”

三排長的聲音響起,她知道對自己的審問到此結束了。

接下來的過程像被按下了加速鍵,等流程走完,沈河抱著自己的惹禍小板凳和紀開園一起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時,對軍訓的結束都還沒什麼實感。

“首戰告捷,沈河的大名從此在一連三排無人不知了。”紀開園攬著沈河的一條胳膊胡亂開口。

夕陽還剩幾根頭發留在遠處的深綠色山頭上,傍晚的和風吹走夏日的沉悶。

“那我真該找時間提幾瓶可樂去好好謝謝那個教官。”

“哈哈哈哈,為什麼是可樂啊。”

“因為給他送禮這件事兒挺可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