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陸家嘴保時捷大廈的附近永遠都是這樣的喧鬨,明亮奪目的太陽照耀在人的身上,惹得皮膚生疼。
行色匆匆的人們趕著回到公司午休,臨進大廈前,有不少的人將目光落在了停在門口的商務車上。這裡出現豪華的車子數不勝數,身處此地的“人上人”早已見慣不慣,依舊步伐快速地進入大廈。
車中後座的女人穿著一件藏藍色的襯衫,下身是同色係的西褲,她抬起手腕,瞧了瞧上麵的時間。漂亮的臉上不威自怒,哪怕有細碎的陽光散落,為她添了幾分柔和,也抵不住她的沉靜而來帶的氣勢。
就在司機擔心她耐心即將耗儘的一刻,車門被打開。
一個身穿淺色西褲和無袖襯衫的女人坐了進來,與她一起進入車內的是屬於申城夏日的火熱。
“熱死我了。”莊亦清熟門熟路地打開車內的小冰箱,從裡麵拿出來一瓶水,擰開後大口地喝了幾口,這才和坐在後座的女人說道,“走吧,快點去機場,再晚就趕不上飛機了。”
聽見她這樣說話,女人本身平放的腿翹起,頭也歪了下,整個人呈現出來一種彆樣的霸道滋味。她生得比莊亦清要高上許多,好在車子的後座足夠寬大,能夠讓她如此舒展開自己的身子。她挑了挑眉,無聲地敲了敲自己的手表,指責她遲到。
“啊呀,我錯了我錯了。”莊亦清知道她討厭自己的行程被人耽誤,連忙討饒認錯,抱住她的胳膊撒嬌,“好姐姐,看在我今天上班,還不忘了陪你去澳城,就彆開腔罵我啦。”
景晨對她這個妹妹最是無奈,雖然在此地等了二十多分鐘,但時間到底還算得上充裕。她本來就沒打算真的罵她,現在看到她撒嬌,更是說不了什麼了。
淺色的瞳孔裡醞起些許的笑意,她無奈地搖了搖頭,輕巧地放過了莊亦清。
刺目的陽光與街景一點點逝去,她神色平靜,忽地出聲:“你怎麼看?”
景晨的聲音清潤而乾淨,並無太多生意場上的市儈。想要知道莊亦清對接下來的事情怎麼看,她直接出聲詢問。
本想著趁著去機場的這段時間看看工作郵件,但就這樣被提問,莊亦清收起了自己的平板。眉頭微微皺了皺,側過身,認真地看向景晨,問道:“你想聽的是我這個妹妹的話,還是BGC的莊總的話?”
“BGC還插手不到這件事情上來。”景晨瞥了眼莊亦清,聲音淡淡的。
很好,自己這個卑微的乙方又一次被嘲笑了。
莊亦清生氣,但莊亦清不敢生氣。
她深呼吸,想了想,還是生氣。一巴掌不輕不重地拍在了景晨的肩膀上,咬牙切齒地說道:“能怎麼看,我從來唯你馬首是瞻啊!你想怎麼辦,你怎麼看才重要!”
要不是你,誰摻和段家的破事啊!
心裡如此吐槽,可到底莊亦清還是不敢這麼和景晨說話的。她想了想措辭,認真地回道:“段家這場亂子已經持續了很久,要我說,咱們就不該插手。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因為什麼非要牽扯其中,但問箏,如果真的有什麼,你需要提前告訴我。要不然,我怕生出彆的變故。”
景晨少見地歎了口氣,她回過頭來,看向莊亦清。神色看不出什麼情緒來,她眸色下垂一瞬,隨即抬起,道:“靜觀其變吧。”
她說完話就閉上了眼睛,顯然不願意再交談了。莊亦清也不是第一天和這個敗家表姐接觸,不說就不說吧,隻能掏出自己的平板處理上麵的工作。
等到回複完郵件,兩個人已經到了機場。
時間卡得很好,兩個到機場後沒有多久就開始登機了,等上了飛機,莊亦清這才抓住了又要閉眼的景晨,認真地問道:“問箏,這次的事情波及麵真的很大嗎?”
哪怕景晨沒有回答,但看著她沉沉的眼眸,莊亦清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能夠讓景晨這個景氏的當家人,抓著她這個南洋豐榮獨生女,親自跑到澳城同段家兄妹洽談的事情,如何能不大呢?
景氏這麼多年來一直盤踞在申城,甚少會摻和北方的事務,北方向來是段家的地盤。本來還算得上相安無事,可一切都在很多年前段家老大和段家老三的爭鬥中出了差錯。
莊亦清至今不明白,段家那個老爺子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人的屁股和心眼都能歪到這種程度。能力出眾的段家老大不受寵到不得不來求景家,頂著被上麵盯上的壓力,妄圖和景晨訂婚,以此來讓自己站穩。
更讓莊亦清不能理解的是,景晨居然答應了!
要知道,就是外公這個和段家老爺子是戰/友的人都不同意摻和進段家的事情裡。可不知道段毓樞給了景晨什麼利益的交換,景晨竟然說服了家人,和段毓樞訂婚了。
如果前幾年段三的花樣作死,惹惱了上麵,景家不得不明麵上和段家割席,否則恐怕現在景晨還掛著段毓樞未婚妻的名頭。
在這件事情上,莊亦清實在無法理解景晨。得多大的利益,能讓她以自己為交換呢?反正她是沒辦法為了家裡做到這個程度。
景晨不置可否地發出個鼻音,偏頭看著莊亦清,說:“到底是段家。”
“段家怎麼了?”莊亦清搖頭,並不認可,“你是被段毓樞拿捏了什麼把柄嗎?你根本也不喜歡他啊。”
“喜歡?”景晨看了看莊亦清,唇角的笑容卻勾了起來,好像她說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
“咱家什麼情況,你我都清楚,我們可不是段家這種外強中乾的貨色。景家已經發展到如今的地步,做什麼要為了公司付出自己的樣子啊。我不能理解。”莊亦清疾言厲色,言語間甚至還翻了個白眼。
景晨失笑,回道:“你知道我和段毓樞訂婚那幾年,景氏賺了多少嗎?你以為我手上的北方的股份,還有收購航運集團的錢都是從哪來的?一個名頭而已,算不上犧牲。”
莊亦清當然清楚景晨的野心有多大,同時她也知道與景晨龐大的野心相稱的是她出眾的能力。若不是景晨如此有能耐,景家這些年也不會如此順遂。
但,人到底應該為自己考慮考慮才是。
“問箏,景家不缺錢。咱們就算沒有景氏沒有精達,你也絕對和缺錢不掛鉤。你是不是應該更加考慮自己一些?”
景晨眉頭一挑,絲毫不意外這樣的話從莊亦清的口中說出來。她伸出手輕輕摸著莊亦清鎖骨上的紋身,指尖停在上麵,笑了笑,片刻後,回道:“我當然會為了自己考慮。”
“但是亦清,你以為景家真的就是那樣堅不可摧嗎?唇亡齒寒罷了。”
現在的段家,如何不是明日的景家呢?
起飛的轟鳴聲幾乎蓋住了景晨說的話,但莊亦清還是聽清了,她眼睛一瞬間睜大。想了幾秒鐘,她猛地坐起,看向一側的景晨。
她麵上依舊和過往並無不同,端的是一副事業有成的模樣。可淺色的瞳孔裡麵卻藏著本不該出現的憂慮與深沉。
·
澳城某會所
莊亦清心不在焉地往門口瞟,腦海中滿滿的都是在飛機上的景晨那副憂慮的神色,而坐在她身側的景晨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整個人少見的、像是沒骨頭一樣,靠在椅子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與她們兩姐妹不同的是,麵前的一對段家兄妹。
段毓樞正在和大家講著他的計劃,以及後續可能會涉及到的人。這個圈子一共就那麼大,他嘴裡的人大多數也都是認識的人,莊亦清覺得沒意思,想著不如和下屬們開會罵甲方。
終於,她聽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趙壹笙。
趙壹笙可是個瘋起來不要命的主兒,當年就拖著一副病歪歪的身子,硬是把段三從幕後拉到了台前,更是借著當年打/老/虎的東風,直接影響了段家如今的局麵。
這個人當年已經如此不可控,而她身後,現在還站著卓家的卓舒清。與式微的段家相比,卓家這些年的發展速度很快,哪怕有著各方麵的限製,還是隱隱有了超過段家在北方的趨勢。
當年的趙壹笙段家還勉強能壓得住,現在,他們要是想要穩住對方,就不得不求助景家。
但根據來時景晨說的那樣,景家現在恐怕並不合適公開摻和進這件事情之中,至少,作為景氏的當家人的景晨,不能露麵。
“你們就不能有了結論在叫我們過來嗎?”莊亦清凝眉,十分不讚同段家兄妹的想法,“聽聽自己說了些什麼,真以為現在的段家還有幾份臉麵能讓趙壹笙停手嗎。”
“說到底這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我和亦清隻能給你們一點建議。”一直安靜的景晨忽地開口,聽到她這樣說,莊亦清轉眸看著她,“不過……我覺得亦清說的不無道理。”
“景家不會走到台前,我和亦清給你們的助力隻有這一次,你們最好想好要用在什麼地方。剩下的,恕我們無能為力了。”景晨起身,不顧段毓樞黑下來的臉色,對著段毓林又道,“毓林,你好好想清楚到底要怎麼做。”
段毓林如何不知景晨對自己的好,她默了默,點頭,表示道:“要是姐姐方便,港城有個酒會,你方便去嗎?”
景晨想了想,點頭。
說到酒會,莊亦清眼眸忽地一亮,跟上了景晨的腳步,作勢就要嘰嘰喳喳地說點什麼,但想到事情還沒有落定,就又住口了。
景晨看到她這樣,笑了笑,以為她要罵人,順著她的心意說:“段家內鬥這麼多年,至今還沒個結果,純粹因為廢物紮堆。”
“等這事情結束了,咱們和段家就彆聯係了。”莊亦清認可,想了想,又道,“毓林那邊,看她日後會不會回到曾經吧。”要是被段家醃入味了,那這個好妹妹,不要也罷。
景晨無言,算是讚同莊亦清的話。回眸間,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個人身上。
那是一個很高挑的女人,她穿著青綠色的連衣裙,長發披散著,隨著夜風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