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斯有點苦惱。
他的人類伴侶最近好像有些過於焦慮了,蔚藍色的眸子總是放到自己身上,連班都不加了,甚至還想直接翹了課,呆在家裡陪著自己。
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恨不得有二十五個小時都和自己黏在一起。
患得患失小心謹慎的樣子,讓阿瑞斯自己都差點以為自己是不是人類童話裡麵的人魚公主,一不注意就會變成泡沫消失。
誰又能想到,這是霍爾莫德斯最穩重優雅的塞西老師。
而這一切,都要從一塊被魔王的強大魔力給震碎的玻璃鏡子說起。
雖然經曆過大改造,但人界的鏡子始終還是難以接受來自魔王的魔力,哪怕隻是輕微的觸碰也會導致無法負擔而破碎。
如果不是當時弗爾伊德的狀態看上去實在不佳,眼看著是真的要當場表演個“以鮮血滋養魔王”的無聊劇情,阿瑞斯才不會做出這樣不妥當的舉動出來。
雖然早有預料,但年輕的魔王還是心存僥幸,甚至還單純地想著如果自己早點跑出去,是不是就能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
當然鏡子最後還是碎了,強大的魔族生物氣息連帶著魔王慌亂無措的心情一起釋放了出來。
阿瑞斯那一瞬間就後悔了,腦海中閃過了數百種自己在伴侶麵前,被那些長翅膀的天使和騎士團追殺時的淒慘場景。
魔王猶猶豫豫糾糾結結好一會兒,最後在立刻轉身逃跑和帶著伴侶一起轉身逃跑之間,選擇了把玻璃碎片收拾乾淨再逃跑。
畢竟塞西隻是一名普通人類,對他來說,這些尖銳的玻璃都格外的危險,輕而易舉地就能刺穿他薄薄的皮膚,割破他滾燙的血肉。
如果自己真的被抓走了的話,至少不會讓無辜的伴侶被玻璃紮到手腳。
已經預想到自己接下來會麵對無數糟糕情況的魔王陛下,一邊蹲在地上可憐兮兮地撿玻璃片,一邊抽著鼻子這樣想著。
越想越覺得沮喪,越想越覺得委屈。
然後一不留神手指就被劃了條縫。
嗯,然後就更委屈了。
看到塞西出現的時候,這種委屈的情緒更是到達了巔峰。
魔王陛下抱著一種自己下一刻就要和伴侶生離死彆各自為敵的悲壯心情,對著本來就情緒緊繃的天使長抬起了手腕,紫羅蘭色的眸子慢慢溢上了水霧,小聲說:“我的手指被劃傷了,塞西。”
然後……
然後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天使長大人抿著唇帶著懵懵的魔王陛下和他馬上就要愈合了的傷口,砰砰砰地敲響了醫務室的大門。
阿瑞斯努力地憋了半天,才勉強壓製住身體的恢複速度,沒有讓那道細小的劃痕在老醫生戰戰巍巍的包紮和伴侶緊張的注視下瞬間愈合。
等阿瑞斯第二天早上醒來時,發現浴室那塊碎掉的鏡子已經被清理掉了,換上了更加堅硬的魔法石材質。
不僅如此,家裡麵所有的可能會劃傷皮膚的易碎物品,全部都在一夜之間被掉了包。
其實真的一點都不脆弱,完全稱得上皮糙肉厚的魔王阿瑞斯:“唔……”
身邊的鄰居們也似乎更加關照他起來,愈發頻繁的關心先不說,現在甚至時不時地就會有人送給他一些具有防禦功能的工具。
總覺得事情好像有哪裡不太對,但又說不上來。
原來在人類的眼中,劃破手指是一件那麼重要的事情嗎,魔王迷茫地這樣想。
不過比起來因為泄露蹤跡而被天使和騎士團追殺,這種過度關心倒是也最多隻能算得上是甜蜜的負擔。
但甜蜜雖然甜蜜,阿瑞斯還是不希望伴侶因為自己的“受傷”而太過緊張,甚至影響到了塞西自己的生活和事業。
當然,這也是為了魔王能夠有足夠的時間,來找到壓抑控製魔力的方法。
阿瑞斯這樣想著,紫色的眸子緩慢移動,落到了不遠處正在垂眸翻書的青年身上。
塞西擁有一頭非常美麗的波浪長發,金色、柔順、茂密,陽光落下的時候,每一根發絲都似乎往外散發著聖潔溫暖的光暈。
……的確是一副大多數魔族看了,都會忍不住想要擼起袖子打架的討厭模樣。
阿瑞斯第一次見到他時,就差點沒控製住魔族本能,給那張溫文爾雅眉眼彎彎的臉,甩上一道尾巴痕跡。
哪怕是這麼多年過去,迷迷糊糊地半夜醒來,看到床邊有那麼一顆金燦燦的腦袋時,魔王陛下也會偶爾被嚇得瞳孔一縮猛地彈起來,然後被慢慢轉醒的伴侶溫和地摟進懷裡問是不是做了噩夢。
但是那又如何,就算伴侶有一副和那些討厭的鳥人相似的外表,也要比他們英俊可愛千千萬萬倍。
魔王陛下總是那麼自信驕傲,不管是對他自己,還是對他所認定的“王後”。
同樣的,阿瑞斯也希望“王後”自己,也能夠對他更有自信一些。
“塞西,你今天不用去霍爾莫德斯嗎?”阿瑞斯盯著亞德西莫看了一會兒,終於咳嗽一聲,假裝不經意地走到他的書桌前。
魔王在家裡的時候不愛穿衣服,天使長好說歹說之下,才勉強讓他穿上一件薄薄的家居服。
但穿上是穿上了,扣子也不好好扣,就算是自己幫他扣到了最上方,過了一會兒再看過去,也會發現隻有最後幾顆扣子在艱難工作著,而上方的一列扣子,又被人偷偷全部重新扯了開。
將修長澀氣的頸脖,精致的鎖骨,微微蒼白但卻有著漂亮肌肉的胸膛全部都露出來,然後大大咧咧地在天使長大人麵前晃來晃去。
亞德西莫正在為上一次在人群中露出翅膀的事情寫檢討和報告。
鋼筆在白紙上不斷劃過,最後卻隻能寫出一連串無意義的文字。
這樣的工作效率本不應該出現在天使長的身上。
隻是他的心神早已經不在紙筆上了,而是被房間中的人類伴侶所吸引。
黑色短發的美麗青年,此時就正穿著這樣一件要掉不掉的單薄家居服,光腳踩在地毯上,漂亮的下頜輕輕抬起來,如同紫羅蘭般的眸子隨著他的踱步而緩慢移動。
像一隻在巡視領地的黑天鵝,驕傲又謹慎。
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眸子多次假裝不經意地望過來,被發現後又慌裡慌張地側過頭,或許是因為心虛,纖長的手指將領口扯得更開了,幾乎將最後幾顆扣子也扯掉。
光是餘光都能輕而易舉地看到那片白花花的皮膚,勾得天使長一不留神就重重地劃破了薄薄的紙張。
終於,就是這道劃破紙張的聲音,使得黑天鵝的紫色眸子一亮,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停留在了天使長的桌前。
亞德西莫放下筆,垂眸替伴侶扣好衣服的扣子,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是輕笑著反問:“阿瑞斯不是也沒有去畫室。”
人類的布料總讓魔有一種被束縛的感覺,阿瑞斯卻也沒有阻止亞德西莫的的動作,而是皺著眉為自己辯解:“那是因為維拉最近總是說很忙有事,畫室根本就沒有開門。”
年輕人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高興,還帶了些麵對未知情況的無措。
作為魔王,阿瑞斯並沒有太多的愛好,畫畫勉強算是其中一個。
如果畫室真的倒閉的話,那還真是一件令魔沮喪的事情。
亞德西莫揉了揉魔王的黑發,低聲哄他:“沒關係的,寶貝,實在不行就來霍爾莫德斯當美術老師。”
可怕的提議。
嗯……不過想起霍爾莫德斯的餐廳,這件事情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讓人接受了。
但還是不行,偉大尊貴的魔王,是絕對不可能去給鬨騰騰的人類小孩兒授課的!
亞德西莫眨眨眼:“藝術學院的院長一直很喜歡你,親愛的阿瑞斯。”
魔王正想要反駁的話又默默地吞了回去,他唔了一聲,臉有點紅:“她的確是個很慈愛的老太太……”
天使長大人循循善誘:“而且諾曼堡的人,誰不知道阿瑞斯擁有整座城市最頂尖的畫技。”
阿瑞斯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下意識地抬起手捏了捏耳朵:“雖然這個是事實啦……”
大多數的魔都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年輕的魔王更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在伴侶真誠溫柔的誇獎下逐漸飄飄然,差點真的腦袋一熱,興衝衝地跟著天使長一起去霍爾莫德斯簽字蓋章。
幸好阿瑞斯在即將被哄騙著開心簽下賣身契之前,終於清醒過來。
腦袋轉過彎後,白皙的臉蛋就頓時紅了一片。
阿瑞斯睜大眼睛,惱羞成怒地一把捂住伴侶含笑的蔚藍色眸子,咬著牙說:“可惡的塞西,你又戲弄我。”
亞德西莫被捂住了眼睛,隻能通過伴侶手指的縫隙往外看到一點隱隱約約的畫麵,漂亮畫師的頸脖在狹小的視野裡若隱若現。
腦海中不由得浮現了不久之前,那場在黑布束縛下的特殊浴室遊戲。
天使長忽然覺得有些口乾,輕輕舔了一下淡色的唇瓣,伸出手來摸索著放到了伴侶的腰腹部。
“寶貝,自從你的舅舅來之後,我們就很久沒有做過甜蜜的開心事了。”亞德西莫很會裝可憐,聲音都小下去不少,好像真是一個獨守空房的心酸丈夫:“你知道的,我是那麼想念你和你漂亮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已經臉燙得快要燒起來的炸毛魔王凶巴巴地捂住了嘴巴。
阿瑞斯沒有憋住,細長的尾巴悄悄地從後腰處探了出來,因為燥熱而非常不聽話地纏繞到了涼涼的桌腳上。
“哪裡有很久,”魔王紅著耳朵,一本正經地揭穿人類的欲-念:“塞西明明昨天才剛剛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