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1)

倒不是喝酒不行,陸槿年已經要十五歲,說虛歲的話,這會兒是虛十六了。

在這個年紀,古代許多人都已經成親了。陸鬆年就成親早,十七歲在他老子去世前正好完了婚。

那婚都能結了,喝個酒好像也不算什麼大事兒。

但是喝酒歸喝酒,總要講個度。陸槿年是滿身的酒氣,以至於他不用站近,溫如玉就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兒了。

溫如玉於是將笑臉淡了下來,說道:“你方才跟那鄭橋去哪處玩兒去了?”

“街上胡亂逛逛,見到了幾個好友,便約著去酒樓吃了一回酒。”

“沒有扯謊麼?”溫如玉眼神犀利。

陸槿年一愣。

好在他向來習慣忽悠長輩的,所以隻是裝作態度誠實的模樣,說道:“兒子不敢騙母親。若母親不信,叫我跟前的小廝來問了就是了。”

溫如玉見他這麼一說,想是那小廝的台詞也是差不多,便沒有要叫人進來的意思。

“你也一日大過一日了,做事自己掂量著分寸。其餘的我管不了,也不求你考個舉人進士的,給我請個封誥來。平日裡出去玩兒可以,耍什麼朋友我也從沒乾涉。就是一點,喝酒傷身又誤事。以後不許喝得滿身酒氣回來。”

陸槿年笑著討好似地走到溫如玉身邊,想要坐下撒嬌。

溫如玉瞧了他一眼,他便乖乖立好了,沒有往母親懷裡鑽。

“原本說了不喝的,奈何朋友勸我,又說喝酒暖身子,這大冷天的喝了舒服,這才吃了幾口的。母親不許我喝,以後少喝便是了。”

溫如玉點點頭,勸過了該勸的,便不再說什麼,吩咐外頭人好好將陸槿年送回去,便讓陸槿年下去了。

陸家大院裡頭,鐵錘夫婦二人見溫如玉手下的春桃親自送了一份主子的賞賜來,俱是感恩戴德。

尤其鐵錘,還朝溫如玉所住的方向跪下拜了拜。

送走了春桃,夫妻兩個在屋裡還聊著。

“肉我先放屋裡頭,等明兒娘過來了,讓她給你把大骨熬了,先補補身子,肉醃上給你慢慢吃。”

鐵錘是無父無母的,娶的妻子也是賣到陸家來的。他們那會兒俱是逃難來,幸而有了主家庇護。

因陸家對他們有恩,所以伺候主子都是用心的。

“天天吃肉,這麼講究呢?”鐵錘媳婦兒說道,“不過老太太怎麼知道我做小月子呢?”

“才剛在院子裡打柿子,遇著老太太出來了,這也是難得。嚴嬤嬤就在一旁,她不是也來瞧過你的麼?想是她告訴的老太太。”

鐵錘提著肉,湊近些妻子道:“早年那會兒真是吃一口野菜也難,現在都熬過來了,有的肉吃,隻管吃他娘的就是了。”

鐵錘媳婦聽這麼說,本來該笑的,想起自己剛沒了的孩子,麵色又不好了,“黃河決堤那會兒家裡鬨饑荒、匪患,這都熬過來了,本以為是有福的,誰想還是沒福氣。吃這麼多做什麼?也生不出個蛋來。”

“早說了,我又不介意這個。我現在隻要你跟妮兒好好的就好了。我們命裡無子,好好撫養女兒長大也是一樣。”

分明鐵錘是在安慰人,卻冷不丁又將妻子安慰哭了。

見妻子紅了眼眶,鐵錘摸摸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摸不著頭腦了。

卻見妻子下一秒抬眸,委屈地說道:“我這不是想著要讓你有個兒子好傳宗接代麼!”

鐵錘疑惑了:“這就奇了,人家不願意生的,婆家逼著五個、六個的生,我不叫你生,你還生氣了。”

“誰家不要個兒子呢?你偏偏這樣。人家大夫說,我傷了身體,不能再生了的。”

“咱們已經有一個妮兒了,不生就不生嘛!”鐵錘被媳婦兒說得有些不耐煩。

鐵錘媳婦兒聞言,又難受了:“你果然在意的。”

鐵錘不懂,也懶得管了。洗漱好了,將人一摟,隨她哭到半夜去,鐵錘睡得是死豬一般也吵不醒。

好在夫妻兩個總有一個不是多心傳統的,不然就要一個哭上半夜,一個哭下半夜了。

到了第二日,鐵錘早早起床,搓著手去了丈母娘那處,手裡拎了有三兩肉,還有昨兒院子裡打下的一籃子柿子。

大舅哥這會兒還在洗漱,是他嫂子來開的門。掃了一眼鐵錘手上拿著的東西,笑著說道:“鐵錘來啦,進來吧。”

鐵錘應了一聲,將手上的東西給了嫂子,在大舅哥家坐了一會兒,說明了來意,要請丈母娘回家照顧照顧媳婦兒,事情也十分的順利。

同丈母娘一齊回了家,鐵錘就讓丈母娘做了飯,上午在家閒來無事,看著丈母娘折騰柿子,說要曬柿餅。

妻子昨兒哭了一通,這會兒又恢複原來體貼的模樣了。

剛坐下不久,就有人來叫他去一趟陸家村裡,去請了陸家的族長來一趟。

這話是老太太吩咐的,鐵錘不敢怠慢,一路去了。

期間下了一場小雪,還是順利的接了人回來。

陸家的族長另外帶了族內說得上話的兄弟過來,由著陸家其餘下人引到會客廳前。

這邊溫如玉已經在等候著了,屋內點著炭火,比著外頭暖和不少。

“這次請了族長過來,實在是想要討論一下在村子裡辦學堂的事宜。之前我夫君在時,就每常說起,家鄉沒有學堂,幼時上學辛苦。早有所打算,準備在村子裡辦個學堂的。隻是還沒有行動,夫君就......”說著,溫如玉的眼神暗了暗。

“嫂嫂有這個打算,自然我們是全力配合的。”這種對於自家好的事情,自然沒有人反駁的。

溫如玉其實不是他們的嫂子,真要論的話,該是他們的弟媳,這會兒叫她“嫂嫂”,是他們尊敬溫如玉的叫法。

“其實鄉裡本來有一處學堂,隻是這兩年來教書的先生考上了,便沒有再來,再想要請一位,一年拋卻各個學生的束脩外,少說也要再給二十兩銀子。”

“我們村子偏僻,除卻一年給先生的銀子外,另外還得請人包圓吃住。這並不是一筆小錢,村裡人視短,想著自家沒有上學的讀書人,便都不肯出這份錢。我們早就想要辦學,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要說二十兩銀子,一年、兩年尚且可以湊出來,三年、四年,怎麼也得把人吃垮了。”

“一年二十兩銀子?”溫如玉還挺詫異的。

畢竟他們陸家請先生來教幾個孩子,一年也不過就十來兩銀子罷了,這還不用包吃喝的,不過年節的時候包些銀子給先生,實則也到不了二十兩。

見溫如玉這麼疑惑,族長等人也都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卻都沒有說話。

因知道他們村裡沒有先生,有些秀才又不願意過來教書,非要他們來教書的話,隻能多給些銀子。

這些都是讀書人,他們村裡這些不讀書的,又不好罵人家市儈,所以都不說話了。

溫如玉見狀,也沒有細問,教書先生的價格其實都好打聽,想來族長也不好昧了她。

溫如玉視線轉向嚴嬤嬤,卻見她朝外頭稍稍示意,隻見秋麥拿著個托盤就過來了。

那托盤上頭,是一包用封紙封著的銀子。

溫如玉對幾人解釋道:“這裡是二十兩銀子,正好給諸位拿去,孩子上學的事情耽誤不得,以後每年,就由我們家出這大頭,每年二十兩銀子請先生的費用都由我們給了。”

見溫如玉這麼說,族長同在座諸位的表情全都展開了,笑得一臉滿意。

溫如玉見狀,這才開始走入了正題。

“近來病了一場,家裡許多大小事應付起來都力不從心了。親戚們常來,又怕怠慢不周,每每強打起精神來應付,又怕叫親戚們誤會,覺得我臉色不好看。”

“嫂嫂一向都好,我們沒得說的。”族長恭維道。

溫如玉搖著頭,無奈笑笑:“人老了,沒精神了。”

“我想著,以後就從家裡公中出十兩銀子,就放在族長那裡代管,每年若族中親戚們有個什麼困難,就直接去族長那裡拿錢便是。也不必費勁跑這麼老遠,我也省些力氣,偷偷懶。”

原主回來也就這一二年,如今接濟親戚們的錢都花了上百兩銀子了,這樣下去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溫如玉索性每年拿出三十兩銀子給他們。

不是說家裡窮上不起學麼?那就給他們辦個學堂。

有了自己的學堂,個人束脩不過交些肉、兩分銀子罷了。

就算連這都出不起,她把錢就放在族長那裡。以後有困難也彆來找她,隻去找族長就是了。

溫如玉這邊給了錢,想必族長那邊也有個數,那些假借家裡有困難,實則是來向溫如玉要錢的,也能攔一攔。

以後溫如玉準備,凡是有親戚們來的,都隻說自己病著,沒工夫見就是了。

管他人前人後說什麼,反正她每年三十兩銀子都已經出了,十年這可就是三百兩。

放在明麵上的錢,實打實都是他們家出的,親戚就算背後有閒言,輿論上溫如玉是不輸的。